第7章 不經意等他

第7章 不經意等他

接連三天,餘爻都沒再出現在白浪。

肖眠每天習慣性的上午和下午都去一樓大廳的自動販賣機買瓶礦泉水。

自動售販機裏礦泉水幾乎都被肖眠買了,小月在一旁補貨。

總共只有一個格子放着礦泉水,很少人住在民宿還會去售販機裏買飲料之外的水。

小月有些不解,手裏拿着礦泉水往機子裏塞的時候,問肖眠道,“我記得三樓有個飲水機,要不你定個大桶的,我找人幫你扛上去。”

肖眠擰開瓶蓋往門口看了眼,旋即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廚房裏有燒水壺,肖眠沒那麽講究,裝個自來水燒開也能喝。

小月注意到他好像不是買水那麽簡單,試探的問了句,“你是在等人?”

“沒,沒有。”肖眠喝着水,差點被嗆了,猛烈的咳嗽了兩聲。

他捏着瓶子就要往樓梯上走。

小月看他紅了耳尖,眼神閃躲着,這下真是坐實了在等人的事實。她去抓肖眠後背上的衣服,衣服空落落的抓在手心,半點沒有碰到肖眠的背。

她不禁說了句,“好瘦啊,你這腰簡直讓人嫉妒。”

她拉着肖眠下了一個臺階,“你是在等餘爻嗎?”

這話剛說出,肖眠即刻否認了。

小月好笑的看着他,看着性格軟軟的,嘴巴怎麽那麽硬。“餘爻早上來過一次,你剛好和他時間岔開了,他好像和人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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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眠淺淺的點頭,多問了句,“餘爻是不是挺受歡迎的。”

小月捂着嘴笑他,“他是很受歡迎,長得帥性格又好,一大把女生想做他女朋友,男生也喜歡和他交朋友。你呢?你屬于哪一種?”

肖眠愣了一秒,聲音不大的回她,“我也想當他朋友。”

小月繼續逗他,“哪種朋友?一起玩的還是聊心的?”

“……”肖眠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找不到答案來回答,沒有想過哪種朋友,只是像一棵陰暗處的野草想接近陽光的沖動。

“好啦,逗你的,今天天氣不熱,出去走走吧,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幹什麽。”小月說完,走回前臺繼續着自己的工作。

肖眠回到房間,将窗簾拉了開來,今天是陰天,沒有烈日的侵襲,氣溫都變得緩和下來。

他祈禱着快點到秋天,秋天就可以穿着長袖而不顯得奇怪。

不過,秋天他已經不需要再考慮穿什麽衣服了吧,他有些自嘲的想着。撿起落在地上的畫紙,上面畫着的是老肖醉酒後躺在沙發上的樣子。

淩厲的筆鋒勾勒出頹廢污濁的場景,畫的不精細,是肖眠遭受不住情緒控制時學會的緩解方式,雜亂無章的筆觸更像是宣洩,将腦海裏痛苦的回憶畫下來,将回憶從腦中轉移到紙上。

這種方式和寫日記一樣,有輕微的緩解作用。

肖眠對着鏡子看了一眼,一張蒼白頹廢的臉,瘦削的像營養不良,真醜。肖眠嫌棄的對自己想着,覺得自己好似一只人間游蕩的鬼。

他翻出黑色的背包,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裝進背包裏,又帶上了任林的畫冊,畫冊的第一頁是一家海邊的奶茶店。

任林說,那裏有他的故人,肖眠見到那人一定會想起他。

肖眠有些好奇是什麽樣的人,會和任林一樣,他期待能夠再見到任林的影子,哪怕只有一點點像也好。

他太懷念任林,懷念那段為數不多的溫暖時光。

肖眠将包跨在肩上,整了整衣角,推開了門。

在白浪巷子出來時,肖眠找了一輛共享電車,沿着小路往外騎。

路口兩邊緊挨着開了好多店,招牌都老舊,一眼看去都是老店,這些店大都是居民房的一層,因為挨着路邊,所以改成店鋪,成了一道複古的風景線。

一群抱團的游客站立在路邊,舉着各式各樣的相機對準了街邊的建築,以及盡頭的海。

這處是著名的打卡點,跟所有在網上一炮而紅的風景一樣,其實沒什麽可拍,尤其是這些建築,整體看去外表已經斑駁。

或許人本質是追求美好的,那些淩亂的破舊的被忽略在鏡頭之外,截取最好看的建築一角,配上遠處的海,再調上濾鏡。

僞裝歲月靜好,人間煙火,完美無瑕的樣子。

肖眠從人群中穿過,不小心誤入了誰的鏡頭,有人抱怨了聲,“擋住鏡頭了,能不能騎快點。”

那聲音不清不楚的傳入了耳,肖眠有些歉意,他不想誤了誰的歲月靜好,也自覺的自己不配出現在人間值得的畫面裏。他加了最大的速度,快速的遠離了人群,往海邊開去。

臨近海時,太陽從雲層裏鑽出,氣溫升高了不少,海風吹來時還帶着一股熱浪,熱氣包圍着全身,捂出了一層薄汗。

電車開到海灘附近就該停了,往下走都是沙子。肖眠還了車,捏着背包的黑色背帶,似乎有些緊張。

任林去世一年了,肖眠和任林相識的時間也不過一年,兩者相抵消,或許就歸零了。

可感情是很微妙的東西,并不因為他在一年,又不在一年,就可以抵消。

換做別人,或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這種抵消法也不是不行。

可對于肖眠來說,他這一生能相識的人太少,任林對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存在,不僅僅是給他人生的方向,更是黯淡中一簇微亮的星火。

海灘旁就一家奶茶店,還挺好找,肖眠沒怎麽費勁,只是打開地圖輸入了奶茶店三個字,就跳出兩百米內唯一一家奶茶店。叫‘林海’。

肖眠跟着導航走,海灘邊是一片椰樹林,椰樹林後面便是‘林海’。

名字取得挺有意境,肖眠想着。

他推動了奶茶店的門,門口挂着的海螺風鈴叮當作響。“歡迎光臨”清脆的女聲響起,前臺女孩熱情的招呼着。

店裏的客人很多,服務員忙的腳不沾地。肖眠站在點單臺前,看了眼排的單,已經在五十名後了。

肖眠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便點了一杯,準備在這等一下午。他沒有看見點單臺和飲料制作區裏有符合歲數的中年男人,也不好意思在人家最忙的時候問問題。

店裏的位置挺多,坐着的客人不算擁擠,大部分都是點完就去海灘邊玩了,等到了取飲料的時間再回來取。

肖眠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着。透過玻璃窗往外看,可以看見海邊遮陽棚下的游客。

一邊塗着防曬一邊享受着日光的照耀。

肖眠看了看自己慘白的皮膚,在海島這個日照強烈的地方,他顯得很沒有氣色。肖眠想着,或許他也該去曬一曬,可以讓自己看起來融入了這座城市。

他本來就是白皮,加上這幾年生病和飲食不規律,熬夜賺錢還債,看上去和死了多年的屍體似的,尤其是還債那半年,臉色發青,誰看了都覺得晦氣。

現在的狀态已經是這幾年最好的樣子了,他把一切事情都結束了,以致于像斷了線的風筝,沒有什麽牽制着他,反而不知道往哪飛,任由風向帶着他搖擺不定。

海邊有結群的小孩此刻正在伴着海風升起了風筝,陸續有更多的風筝往上空飄起,形狀各異,大小不同。

肖眠想起之前任林說過,七月份會有風筝節。

風筝在風中越升越高,肖眠專注的看着一個小朋友在爸爸的幫助下,拉扯着一個像鯨魚的風筝往上飛。風筝很大,憑着小孩的手勁不一定能牽扯的住,那個小朋友也覺得自己不行。

可他爸爸一直守在他身邊,鼓勵着他,不厭其煩的幫小朋友矯正飛的方向,直到一陣海風撲來時,小孩牽扯着風筝成功升至空中,那位爸爸抱着兒子開心的轉圈,高興之餘沒忘了摟過一旁的孩子媽,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肖眠替他們感到幸福,他習慣了把自己沉浸在某一個幸福的氛圍中,假裝自己是其中一人,等回過神來時顯得更為落寞了。

靜坐了兩個小時,店裏終于沒那麽忙碌,肖眠也領到了自己的飲料,是一杯鮮榨橙汁。

用料很紮實,滿滿一杯果粒很足。

“請慢用。”服務員女生話語溫柔的将飲料遞給肖眠。

門口的風鈴響了,一名男子走進店內。

店裏進進出出的人多了,肖眠沒擡眼看,直到服務員喊了聲,“喬老板,今天來的早啊。”

肖眠擡頭去看,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站在前臺,叮囑了幾句後,找了個靠書架的位置坐着,抽出櫃子裏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喬老板?

肖眠并不知道任林的朋友叫什麽名字。

他翻開畫冊,将畫冊的第一頁對準了書架的位置。

畫冊上畫的書架和眼前重疊在一起,好像任林就是坐在這裏看着那個位置畫下似的。

時間仿佛與過去重合,這個位置坐着任林,而眼前這個叫喬老板的人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正坐在那個位置看書。

任林沒有把喬老板畫進畫冊裏,可肖眠似乎在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記憶。

他面對着那處,喊出了那個姓氏“喬……”

喬老板從書後擡眸,看了過來。

許多年不曾有人叫他喬,他摸着自己的胡茬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對面的年輕人,“你認識我?”

肖眠回過神來,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唐突,趕緊改口道,“喬老板?”

喬老板看着眼前的人不認識自己,卻叫着這樣的名字,有些愠意,他不願聽到這樣的叫法,更是剛才那一秒,他似乎看到了某個人的身影。

他将書簽抵在了最新一頁,合上書走到肖眠身邊,坐在他那張桌的對面。

“你好,我叫喬海,認識我嗎?”喬海簡單介紹了自己。

“我叫肖眠。抱歉,其實我不認識你,只是我有個朋友認識你。”肖眠說着,将畫冊的第一頁展示給喬海。

“這幅畫應該畫的是你剛才坐的位置。”肖眠說道。

喬海接過畫冊,瞳孔微微一震,這個畫風他很熟悉,曾經無數次喬海陪在那人身邊,在海邊,在跨海大橋,在礁石上,看着手執鉛筆的人在一臉認真地速寫。

“任林?是他嗎?”喬海忍不住問出了聲。

“他怎麽不來找我?是躲起來了嗎?”喬海捏着畫冊的一角,情緒有些波動。

畫紙被捏的褶皺,随即喬海恢複了平靜的神情,起身往剛才的位置找了一包煙。

奶茶店不方便抽煙,喬海邀請肖眠去戶外走走。

兩人推開店門,風鈴作響,冷氣在身後逐漸被關在門內,身前是一股熱浪襲來。

喬海給肖眠遞了一支煙,肖眠搖了搖頭,“沒抽過。”

喬海笑了起來,“任林沒教你嗎?他是個老煙民了。”

肖眠聽着猶豫了一刻,還是接了一支,夾在手指間。

他不會抽,身體也不允許抽,可喬海說任林喜歡抽煙,他也想嘗試一下,煙是什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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