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群的螃蟹

第9章 離群的螃蟹

林凡趕到奶茶店的時候,正見吧臺坐着的張熙文和餘爻。他上前打着招呼,端起餘爻面前的飲料一口氣喝了半杯,“學姐,我還以為你是找餘爻這種帥哥呢,早知道是找我,就不繞個大圈子了。”

餘爻看了眼林凡,把飲料搶了回來。

這兩人處的像個哥們似的,估計張熙文什麽心意他都沒搞清楚,這個媒人不好當啊。

林凡找了張椅子坐在餘爻身邊,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問道,“什麽時候結婚?”

餘爻一口氣沒喘上來,百香果的籽噎在喉嚨裏,差點沒把他送走。他錘着胸給了林凡一擊白眼,“誰和你說我要結婚了?”

操作臺上的肖眠擡了眼偷偷看着三人,顯然也被這個信息驚到了。

“不是你說的嘛,要請我喝喜酒。”林凡翹着腿一臉八卦的看着餘爻。

餘爻的左手邊坐着林凡,右手邊坐着張熙文,夾在中間就夠嗆了,這兩人還出奇一致的很八卦,求知的神情快要把餘爻盯穿了。

“我說你們夠了啊,我只不過開個玩笑而已,略帶了一點誇張成分,還不是學姐亂點鴛鴦譜!”餘爻端着自己的飲料想從夾擊中脫離出來。

林凡又把他摁了回去,“哪個鴛鴦譜?和誰?”

肖眠忙完了,正把圍裙從身上脫下挂在操作間,走出來在水龍頭下洗着手,耳朵不自覺的去聽他們的對話。

張熙文張口就要說時,餘爻趕緊把她堵了回去。

堵回去的方法是把當事人叫走。

餘爻擡臉看着肖眠問道,“忙完了嗎?出去走走吧。”

肖眠沒聽到答案,卻等來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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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應道。

兩人從奶茶店走出,風鈴聲被關在身後,晚風裹着白日剩餘的溫熱撲在身上。

落日染紅了半邊天,橙紅色的光暈挂在海平線上,夕陽将落未落。

沙灘上占滿了人群,熱鬧與喧嚣充斥着着這片海域,肖眠沉默着走在熱鬧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餘爻跟在肖眠的身後,踩着他很淺的腳印往前走,一擡頭便能看見晚風下飛揚的衣擺,海風不大,卻能将肖眠吹走似的。

他在身後快走了兩步,擋住了吹來的海風,兩人并肩而行,海風被餘爻堅實的身軀阻隔出一道很小的避風港。

“這幾天被家長強制在家呆了幾天,真是有點悶啊。”餘爻雙手交疊放在腦後,走的悠閑自得。

“我比芒果還悶,芒果還被爺爺奶奶帶出去遛遛,我真就在家關了三天,除了去隔壁串門外,哪也沒去,說什麽我經常不回家,好不容易回去就得看牢我呆幾天。”

肖眠看着夕陽投下的兩個影子交疊在一起,點了點頭,“他們是想你了。”

“我知道的,可我不是答應你當你的導游嗎,突然就沒去民宿,搞得我食言了。”

肖眠才反應過來,餘爻在向他解釋這幾天突然不見人影的事,他忽然放慢了腳步,微微側目看着餘爻的影子。

餘爻的身後是海灘上歡鬧的人群,肖眠習慣性将人群屏蔽,眼裏只映出餘爻的身影。“我這幾天剛好收拾東西,也沒空出時間來。”

肖眠不喜歡撒謊,可他不能說這幾天其實都在等餘爻出現,這算什麽,他解釋不了這種行為。

“住的還習慣嗎?”餘爻問道。“三樓沒住人,你來的也急,客廳和廚房都沒來得及打掃。”

肖眠是前一天才決定好住這家民宿,他沒出過遠門,從小到大沒去過江市以外的城市。

即使在大學填報志願最有可能遠走高飛的機會,也被肖寬改了志願,留在了江市。

那個時候肖眠以為自己要一輩子爛在肖寬身邊,他有想過自己在什麽時候會擺脫父親,預想的時間會是幾十年後,當父親去世後,他才能做回自己吧。

可結果來的比預想中的快了幾十年,快到他還沒準備好,一切就成了定局。

以為的解脫沒有想象中那麽興奮,反而帶來的是無盡的悲傷和失落。

失去了那個醉酒的男人,他還剩下什麽?什麽也沒有了。

肖眠細碎的發梢被海風吹得淩亂,蒼白細瘦的指尖理了理被弄亂的頭發,“很好了,比起以前住的好很多。”

沒有臭氣熏天的髒衣服汗味,沒有煙霧缭繞的渾濁空氣,也沒有時刻準備爆發的醉鬼。

大學期間是肖眠離開筒子樓最多的時候,經常以周末兼職為理由,即使同在江市,也不想回去看那個人,按時把兼職的錢打到他卡上,偶爾他會打來電話,多數是催促回家。

可回家也僅僅是因為他的髒衣服沒人洗了,他的牢騷話沒人聽了。

根本沒有所謂的家庭溫暖。

肖眠在高中時期就聽的快瘋了,在學習壓力大的高三,一只耳朵裏是玻璃瓶碎裂聲,另一只是自己背誦知識點的聲音,那段時間他精神脆弱到被老師強制送去心理治療室關了兩天。

所有的苦難将他磨得沒有任何棱角,也沒有任何朝氣。

肖眠想起這些時,心裏總是苦澀的,他搖了搖頭,将臉迎着風吹。

吹散肖眠的額發,露出光潔蒼白的額頭。

餘爻垂眸看着身邊的人,發現肖眠有額發時,細碎的發絲将他的眼眸蓋住了,看起來很憂郁,當風吹開了他的發梢,露出額頭後顯得人精神了一些。

“肖眠,你是來海島旅游的嗎?”餘爻問道。

肖眠看着岸上依次點亮的路燈,将未完全暗下的天再次照的發亮,更襯得海的幽深。

那海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前往。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兩人順着海岸線繼續往前走,在海邊嬉鬧的小女孩撿了一只小螃蟹,正想找人炫耀,随手拉住了過路的餘爻。

餘爻即使不說話時也顯得很親和,總是讨小朋友的喜歡。

小女孩抓着餘爻的衣角,開心的叫道,“大哥哥,你看我抓到了一只螃蟹,是不是很厲害!”

餘爻看向了不及腿高的小女孩,笑的一臉溫和誇贊道,“妹妹好棒,這是哪裏抓的呀?”

小女孩被認同了,顯得更高興,手舞足蹈的拉着餘爻跑到海邊的岩石旁,“在這抓的!”

餘爻看着她手裏的小螃蟹,剛出生不久,殼還沒長硬,也不知道是被浪打的還是被其他螃蟹欺負了,斷了兩只腳,爬起來有些一拐一拐,很滑稽。

“它的腳斷了,好可憐。”小女孩也看到螃蟹斷了的兩只腳,神色憂傷不過一秒,随即将雙手往前一伸,“大哥哥,你幫我照顧它好嗎?”

餘爻笑了聲,接過小女孩手裏的螃蟹。哄着她道,“好,我幫你照顧它。”

小女孩把螃蟹送給餘爻後,嘩啦啦的跑到一旁和別的小朋友去玩了,完全忘了剛才還在為螃蟹憂傷。果然小孩的天性都是快樂的。

餘爻捧着那只螃蟹正想放回大海裏,肖眠從身後走來,說道,“別把它扔了吧。”

餘爻回頭看了他一眼,“讓他回到海裏不好嗎?”

肖眠搖了搖頭,“它看起來在海裏根本活不了。”

餘爻把螃蟹從水裏撈了起來,他尊重大自然的選擇,也信物競天擇的自然生存法則,小螃蟹斷了兩只腿看起來是有些可憐,不過海邊司空見慣了這些,沖上沙灘的小魚小蝦自然有他們的命運。

被小朋友抓回家或者被一個浪卷暈被大魚吞入腹中,這些都是很平常的。

換做常人這麽感傷,準被餘爻嘲笑打趣,可這事放在肖眠身上卻顯得不違和。

“那怎麽辦?把它帶回去投喂我爸那只金龍魚?”餘爻笑着說,不過看到肖眠認真的神情有點笑不出來了。“好啦,開個玩笑,你覺得該怎麽辦?”

餘爻問的很認真,雖然在他看來還沒半個巴掌大的螃蟹吃也不能吃,只不過是大海裏滄海一粟,沒什麽特別的。

“給我吧,我養着它。”肖眠說道。

肖眠接過那只斷了腳的螃蟹,從沙灘上擺的攤上買了一個小魚缸,把螃蟹放進去拎在手裏。

餘爻從一旁的鐵板燒烤買了兩串鱿魚,遞給肖眠一串,見肖眠吃的也歡,忍不住打趣道,“怎麽鱿魚不可憐嗎?它就被你吃了。”

肖眠咬着鱿魚串的嘴突然頓住,收回了嘴解釋道,“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你是不是想把它養大了清蒸?到時候我帶蟹醋,說好一人一半啊。”餘爻笑着說道,看起來有點欠揍。

餘爻說完,等着肖眠争辯幾句,往常他和林凡逗趣,林凡說不過就錘餘爻一拳,可肖眠似乎沒什麽反應,拎着小螃蟹越走越快。

餘爻追了上去,問道,“走這麽快幹什麽?”

“怕你把它吃了。”肖眠說道。護着那只螃蟹,真當個寶貝似的。

這海裏一撈一大把的螃蟹,餘爻是有些不能理解肖眠的腦回路。

餘爻看着肖眠手裏的鱿魚被吃完了,問道,“喜歡吃海鮮嗎?”

肖眠點了點頭,“喜歡。”

“那你給自己房間養一只海鮮,是為了解饞?”

“它不一樣,就挺有緣分的。”肖眠回道。

餘爻走到燒烤攤前又要了幾串烤鱿魚和烤蝦,“緣分啊?人這一輩子要遇見好多人好多事,轉頭就會忘,有緣無份的事多了去了,緣分這個詞聽起來像是個玄學。”

兩人找了個小板凳坐着,夜市裏熱鬧非凡,煙火氣和鼎沸人聲摻雜在一起,布滿了整條街。

可熱鬧的聲統統不在肖眠的耳朵裏,他腦海裏思忖着餘爻的話,看着桌上魚缸裏的小螃蟹喃喃自語道,“我們也是有緣無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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