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看,彩虹
第18章 看,彩虹
肖眠在床上躺了很久,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從熄燈後11點一直到淩晨3點,整整四個小時裏,他好像經歷了漫長的一個世紀。腦子裏不出意外的想了很多事,他痛苦的蜷縮在床上,捂着胸口覺得胃裏難受,捂着胃又覺得心裏難受極了。
他有點清楚這種感覺是為什麽,是不安是懷疑,更多是害怕得到後又狠狠的失去。這種心悸在任林和父親死的那天晚上一樣,可現在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他沒有可以再失去的東西,僅僅是因為确定了對餘爻有特殊的感情,所以連自己本能都覺得這種感情是不可以的嗎。
他難受的跑了一遍又一遍衛生間,将一晚上喝的苦水倒了出來,還把整個晚上吃的連同藥一起吐了,最後抱着馬桶萎靡的像個宿醉的人。
肖眠又吃了一次藥,最後躺在床上的等待入睡,直到後半夜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做了一晚上千奇百怪的夢,一會是過去的回憶把他卷入漩渦裏,一會是來海島後的瑣事,記憶全糾纏在一起,是一團理不清的毛線團,互相纏繞着,最後肖眠看見了餘爻的臉,他笑着說,肖眠,我喜歡你。
肖眠猛地從夢中驚醒了。伸手碰了碰夢裏餘爻的位置,觸摸到一團夜色。
從床上掙紮着坐起的時候,看了眼時間,睡着不過兩個小時。五點多的時間隔壁院子傳來早起的雞叫聲,老頭老太太互相問候的聲音。
肖眠開了門,站在陽臺處往樓下四周看,穿着汗衫的老頭搭了塊白毛巾在肩上,沿着街邊開始慢跑。早餐店已經有人開始排隊,鍋碗瓢盆的聲音微弱的傳至耳邊。
他拿出手機,放大後像素變得模糊,還是能看清樓下大爺慢跑的身影,汗衫下露出的胳膊比肖眠還健碩,他自嘲的笑了聲,比劃了自己的瘦胳膊,又盯着老頭看了一會,直到老頭的身影被幾棟房子蓋住,他才回過神來。
心裏想着,他連個大爺都不如。
這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的日子,似乎依舊沒什麽奔頭。
肖眠趴在陽臺上,任遠處徐徐而來的清晨海風吹了會,暫時沒了困意,換了件衣服下樓。經過二樓樓梯口時,他埋着頭走,身後有人喊了一聲,“起的挺早的。”
肖眠回頭看,背着雙肩包的男人靠在陽臺上抽煙,似乎在等人。他不确定的看了眼那人,嘴角嗫嚅的沒有開口。
房間門開了,走出另一位個子挺高的女孩,同樣背着黑色的雙肩包。她朝着肖眠點了點頭“三樓的租客?叫什麽肖來着,聽敏姐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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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眠這才确認這兩人确實是認識他的,接過話“肖眠。”
他回了兩人一個微笑,裝作熱絡的樣子和兩人聊“你們這麽早起,是去跑步嗎?”
女孩笑了起來,“跑步啊?我們哪有那個時間,這麽早起全是為了上班。”
說着,兩人往樓梯口走來,和肖眠一起下樓。“我是劉央,他呢叫劉宇,我弟弟。我忙着上班,他忙着去考研呢。你呢?這麽早起,真打算去跑步啊?”劉央說着,有些羨慕的眼神看了過來。
“你看起來比我們年紀小,還沒畢業吧,來旅游的?好好享受生活吧,畢業後有得忙的,要麽上班當社畜,要麽繼續奮戰考研。吶,和我們兩一樣,就沒什麽自己的時間了。”
肖眠搖了搖頭,沒多做解釋,“就是睡不着下樓走走。”
劉央似乎心領神會,“我懂,這個年紀總有煩惱的事,那你散步去吧,等我和弟弟哪天得空了一起聚個餐!”
三個人在路口分別,劉央姐弟去了公交站,而肖眠則是繞着城區挑了條人少的巷子走。
過了六點,晚叫的雞又開始嚎了兩嗓子,就徹底将清晨拉開了序幕。
跑步的大爺健步如飛的從他身旁穿過,結伴買早餐的大媽手挽着手,邊走邊拉家常。
稀疏幾個早起遛狗的年輕人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被狗牽着走,也不知是誰遛了誰。狗撒着歡跑進了草叢裏,一擡腳支在樹幹上,稀裏嘩啦施了一片肥。
遛狗的女孩多半沒睡醒,擡手朝着肖眠打了聲招呼“早啊”。
肖眠愣了半秒,笑着應了回去“早!”
他繼續往前慢悠悠的走着,感受着清晨朝陽,和濃烈的煙火氣。
心裏平靜下來,擡手摸了枝桠透下的陽光,忽然困意上頭,他折回了白浪。
回到三樓的靜谧小空間,擺了個大字,躺在床上,不出一會,就睡了回籠覺。
這一覺終于睡得安穩,沒有做令人難受的夢,只是腦子裏依舊有一些嘈雜的聲音,細細簌簌的響動像是一群陰溝裏的老鼠,這點程度肖眠已經可以做到無視了。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大中午。
沒完全拉上的窗簾照進一片刺眼的太陽,正好照在腳邊,烘的一個床鋪都暖洋洋。肖眠伸了個懶腰,擡手摸到床邊的空調遙控器,又開了大風,才逐漸把氣溫降了下來。
餘爻發來一條10秒的語音,“被餘年同志拉去應酬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放風筝的活動他們定在了下午,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和林凡說,我讓他加你微信了。”
肖眠看了好友申請,微信名‘凡我’發來的申請,想想也知道了是林凡,他切回了聊天界面,給餘爻回了一條消息“好。”
很快那邊就回了消息,拍了一張照片,角度壓得很低,拍了一桌子的菜和圍着桌坐着的中年男人。
11:【一群老狐貍盯着我這只小白兔,嗚嗚,好像逃。】
餘爻坐在桌前,偷偷瞄了眼各路神仙端着酒杯打圈,餘年同志說好是‘友誼賽’,怎麽跟正式商談也沒差,該捧場的還得磨着嘴皮子谄媚,該喝的酒一滴也沒少。餘爻的酒量全是在這種場合歷練出來,讨喜的一張乖嘴也是能蜜裏加糖,哄得一群中年男人笑出一臉褶子。
發完消息,餘爻站起來端着酒杯進入了流程,叔叔伯伯一陣認,邊敬酒邊奉承,在這種場合,餘爻的谄媚奉承遠比餘年同志說這些話管用,上了年紀的人總喜歡小輩的敬仰,也覺着還沒出社會的大學生說話都實在,那餘爻誇得詞多半是真心的,是大實話,聽着就更開心了。
一個小盞錐形的白酒杯,餘爻喝了好幾杯,跟個沒事人一樣,回到位置的時候,餘年同志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出去歇會。
餘爻得到赦免,把手機揣在褲兜裏走到包間外不遠的小花園裏。
盯着肖眠的對話框看了好一會,撥了視頻電話過去。幾乎是瞬間的,肖眠接通了。他正在刷牙,咕嘟咕嘟好一通漱口,鼓着腮幫子把水吐了。
“怎麽啦?”肖眠問道,擡頭看了眼視頻裏的人。餘爻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頭發打了定型,往後梳了露出額頭,落下幾縷細碎的發絲,被他擡手往一旁掃了掃。
“有點……無聊。”餘爻說道,笑着指了指肖眠的頭發,“你睡覺是在鑽洞嗎?頭發炸了。”
肖眠看着鏡子打了個哈欠,并不在意,随手亂揉了一把,弄得更亂了。
餘爻在那頭嘴角快要壓不住了,就差沖進屏幕拿起梳子給他也梳個背頭。餘爻把攝像頭換到後置,給他看溫室裏的小花園,“你看陽光來了。”
溫室裏的頂棚上有一道很淺的小彩虹,透過攝像頭曝光後看的很不清楚,肖眠很配合的說,“嗯,看見了很漂亮。”
餘爻往手機屏幕看了眼,哪裏看得清彩虹,只有一道光斑,“肖眠,你會騙人了!”
肖眠輕笑了幾聲,“沒有,我眼神好,真的看見了。”
餘爻盯着屏幕,眯起眼一臉認真的問,“真的嗎?”
“好吧,看不清。”肖眠說道。
餘爻這下就信了,“敢騙我,晚上找你算賬。”
視頻那頭肖眠已經把頭發整理好,埋頭淺笑着,覺得餘爻說那句話的時候挑動了一根心弦,讓人有沖破屏幕抱緊他的沖動。
“快看,這次是真的。”餘爻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塊鏡子,插在花圃旁的水槽中,陽光斜射入鏡面時折射出一道彩虹,光縷纖塵,不似雨後彩虹的絢麗,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看見了,這次是真的。”肖眠說道,
有人探出個頭喊了聲,“你在這呢,餘總到處找你。”來人是餐廳的服務員。餘爻應了聲,對着視頻那頭說道,“晚上這頓飯怎麽也該結束了,到時候我給你發消息。”
肖眠應他道,“那晚上見。”
“嗯,晚上見。”餘爻說完,就挂了視頻,收好了小鏡子揣在兜裏,往餐廳走去。
肖眠在房間裏坐了一會,拾掇了下桌上淩亂的物件,喂了小魚和螃蟹。打開餘爻給他發的一家店,正打算下樓去吃個飯,還沒考慮好下午要不要去放風筝。
餘爻不在,他也不太想單獨當個電燈泡。
他通過了林凡的好友申請,那邊很快的轉發了一條公衆號信息,标題誇張的幾個大字,“海島風筝節,錯過又得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