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算我愛你
第41章 算我愛你
海水不停往身體裏灌,肖眠張開了嘴,一波海水湧入了喉嚨裏。
這種感覺他在浴室嘗試過很多次,埋在蓄滿水的水池裏,窒息的感覺可比現在輕很多。現在的感覺太強烈了,海水源源不斷的往裏去,填滿了他,他變得沉甸甸,往海的深處去。
四肢在懸浮,化出幾條水線,他落入溫暖的水床裏,水聲悠悠在耳側輕吟。
他閉上了眼,海水漫灌,世界安靜了。
是解脫嗎?死亡正離他一步之遙,就要結束了。
臨了他還是想起那些事,走馬燈似的輪回播放,他在心裏鄭重的嘆了一口氣,好了,到此為止了。
意識逐漸模糊,他感覺墜了很久,身體懸浮在虛空裏,眼一閉是無盡的黑暗,他以為自己已經去了天堂亦或地獄。
大約是能去天堂吧,他沒有做過惡,應該是不至于去地獄,再忍受無間痛苦。
意識的閥門逐漸關閉,殘留之際模糊的看見了一個身影。
餘爻鑽進海裏。“咕嚕嚕嚕”幾串氣泡從嘴裏吐出,他看見肖眠的身影,心裏緊張的差點沒憋住氣。
人的視線在海裏受到了阻礙,他擺弄着雙臂,游出海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重新換了很深的一口氣,做好了救一個溺水者的準備,而後猛地紮進海裏。
餘爻在心裏不斷的呼喚肖眠的名字,希望他能感應到,可肖眠似乎放棄了抵抗,整個身體懸在海裏,毫不掙紮。
餘爻從背後接住他時,人已經昏迷過去了。
餘爻攬住他的肩膀,撥開水面,奮力往岸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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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雨勢逐漸減小,餘爻把人帶離了海裏,抱着他倒在沙灘上。
用着平時學會的急救方式,将肖眠的頭後仰,捏住他的鼻子,一口兩口的給他喂氧氣。
耳朵貼在肖眠的胸膛,進行心肺複蘇。
折騰了幾次,肖眠終于有了點意識,劇烈的咳了起來,咳出一些水。緩了好一會,才能睜開眼。
一睜眼看見雨滴朝着眼裏直直落下,還沒來的及閉眼,一雙手幫他擋住了落下的雨水,而後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探了過來,神情如釋重負,“醒了。”
肖眠迷茫的側過臉看眼前的人,好半天找回點意識。
又嘔了好一會,整個人虛脫的剛從鬼門關找回了魂。
他看了看前方的大海,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現實還是死後。
他慘笑一聲道,“哪裏都是你,睜開眼閉上眼都是你,即使死了還會看見你,我真是……”肖眠擡手蓋在了腦門上,“我真是沒救了。”
一句話畢,他忽然心裏釋然了,或許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忽然覺得沒有什麽事比死更讓人絕望的。
餘爻伸手在他胳膊掐了一把,動作毫不留情,掐出了一道紅印,“死有什麽可怕的,眼一閉就結束了,活着面對困難的勇氣都沒有,你算什麽男人。”
肖眠埋着頭笑,将自己抱的緊緊的,摟着自己實在的軀殼,不是靈魂,不是沒有腳的魂魄。
是餘爻救了他,餘爻是他的救世主。
肖眠顫抖着雙肩,擡眸大笑,把所有的不甘和沉淪都扔在風裏。
他伸手抓着餘爻貼身的襯衫領子,吻了上去,“你是男人就夠了。”
夾着海水鹹濕的吻纏綿在夜雨中,呼嘯的海風逐漸平息,一波又一波海浪湧上沙灘,翻起層層疊疊的浪花。
雨後的天空顯得純淨,清晨褪去了夜色的漆黑,逐漸明朗。
餘爻和肖眠并肩躺在沙灘上,起伏的胸口依然還在喘息着,壓不下劫後重生的呼吸。
“生日快樂,阿眠。”餘爻說道,“這算不算重生了。”
“我重生了?”肖眠枕着餘爻的手,靠在他懷裏,心裏難得觸到了實處,盛滿了安全感。
海盡頭是一輪朝陽,正緩緩升起。
“是的,阿眠。”餘爻轉頭看他,在他額上印下一吻,“生命的意義在于活着,去找你喜歡的東西,是人也好,是什麽都好,然後,為它而活。”
“為他而活。”肖眠重複着他的話,沉默了片刻,恍然擡起頭,看着那雙如太陽般燦爛的眼眸,“爻爻,我想為你而活。”
海平面盡頭的朝陽終于破了雲層,冉冉升起,橙黃的光暈覆蓋大地,将每一處的角落都撒上金黃的暖光。
那棵按耐不住的暗芽終于迎着海風肆意生長,長出血肉,盤根錯節,重塑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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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安全考慮,餘爻拉着肖眠去醫院做了一次體檢。
醫院消毒水味充斥鼻尖,餘爻等在科室門口,給餘年報了平安。
被罵是在所難免的,餘爻甘心被罵,道歉的極其誠懇。
他向來如此,認錯态度很好,可在肖眠這件事上,他從來都不改。
“爸,這幾天我其實沒回學校,一直住在民宿。我昨晚沒給您打聲招呼就跑了,給您道歉。”
“小兔崽子,你說什麽?這幾天不是在學校住是在民宿住着?”餘年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趕緊給我回來,聽到沒,你是成年人了,你知不知道爸都是為了你好。你是男人,你該找個女朋友好好生活。爸給你物色女朋友,你一定是沒有接觸過女孩才會這樣,你趕緊回來,爸馬上給你找個很不錯的女朋友。”
餘爻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打算直言相告,“爸,阿眠他只是因為過去活得太累了才得病的,他會好的,我會陪他治好的。”
“而且,我喜歡男人。”
幾個字砸在餘年的心上,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久經商場的人什麽沒見過,可真有違常理的事輪到他兒子頭上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到絕望。
“爻爻啊,你還小,你收回剛才的話,爸當沒聽過行不行,你願意回學校也好,回家也好,就是別和肖眠混在一起,爻爻聽話。”
餘爻鼻頭一酸,還是堅定的說道,“對不起爸,您也說了我是成年人了,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我真的喜歡阿眠,你……”你能試着接受嗎?
話還沒說完,餘年那頭就煩躁的痛罵了一聲,“滾!”
随即電話挂斷。
老早餘年就意識到有問題,可那會餘爻還願意配合呆在家,還乖順的彙報行蹤,還以為這孩子知道不對打算懸崖勒馬,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制造的煙霧彈。
餘年對這個兒子一直嚴格,這幾年看的松了,總以為他一切都往自己預料中發展。
事實也是如此。
餘爻很優秀,可在擇偶這件事上不知道怎麽就偏離軌道了,偏的離譜。
餘爻盯着黑屏的手機呆了好久。
沒想到自己有勇氣主動出櫃。
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不過是被罵而已,他足夠樂觀,也清楚餘年不會放棄他,只是氣頭上了。
只要好好協調這其中的關系,證明自己的能力,慢慢磨,總會有被接受的那天。
肖眠拿着病歷單從門裏走出,一言不發的坐在他身旁。
餘爻揉着他的臉扒拉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道,“醫生說我心裏的病有了好轉。”
說完沖着餘爻笑了笑。
餘爻被他吓壞了,還以為是什麽噩耗,沒想到是肖眠故意賣了關子。
餘爻扳過他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怎麽也看不夠。
他把肖眠擁入懷裏,坦言道,“我跟餘年同志挑明了。”
肖眠猛然一怔,輕聲問他,“那他怎麽說?”
餘爻隐瞞了不好聽的話,說道,“他讓我自己在外面玩。”
肖眠猜想大概是什麽類似于滾的話,被餘爻美化的說了出來。
餘爻對他向來報喜不報憂,不給他添心理負擔,将事情隐在背後解決。
他沒有繼續追問,此時他更想去積極的配合,他想起張熙文告訴過他的話。如果想要好好在一起,就不能只讓一個人付出。
“需要我怎麽做?”肖眠問道,他擡眸,眼神盛滿清晨暖陽。
不再黯淡無光,是逐漸有了朝氣。
餘爻站起身,朝他遞去掌心,“陪我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度過年頭年尾,你只要愛我。”
肖眠想,他這顆心永遠會是餘爻的。
他将手掌放在餘爻的掌心裏,勾了勾嘴角,笑靥如花,“你也一樣,我們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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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爻帶着他去海島大學逛,從西校門逛到芙蓉湖,在芙蓉湖喂黑天鵝,看着肖眠被天鵝啄了手,被追着到處跑,餘爻笑彎了腰。
從博物館逛到芙蓉隧道,指着一面牆上的畫,對着肖眠說,“看我畫的夠藝術吧。”
在那片藝術旁留下肖眠的Q版畫像,“阿眠,我想把你留在這。”
肖眠拿起馬克筆,在畫像旁添了Q版餘爻,“看我就在你身邊”。
兩人就着各自的畫讨論,想說自己畫的最逼真。
肖眠順着隧道看見盡頭的亮光,回神來看整條藝術塗鴉的牆面,像是喃喃自語道,“等我考來海島。”
餘爻仿佛沒有聽清,抓着他的話再問了一遍,“你會來是嗎?”
肖眠點了點頭,他喜歡這,喜歡和餘爻肩并肩走在校園。
他拉過餘爻的手,藏在角落裏,微微踮腳,一個吻落在唇上。
“等我,我會來海島找你。”
餘爻喜出望外,将他抵在牆面,反吻了回去,“我記住了,你不許騙我,需要多久,一年還是兩年,我等你,你一定要來。”
肖眠求饒的應着他,“沒騙你。”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餘爻道,牽起他的手拉鈎。
怕是肖眠體會不到海島大學的好,帶着他逛完植物園,又去了南普陀求緣。
求出上上簽,高高興興的買了一袋魚食去池塘裏喂烏龜。
“看,王八能活好多年,等我也這麽老的時候,我們像那兩只王八一樣,趴在那曬太陽。”餘爻指着兩只烏龜說道。
肖眠撒了一把魚食,斜眼看他,“你才是王八,我不是。”
餘爻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不行,我是王八,你也得是,不然我們怎麽在一起,生……咳咳。”
餘爻沒說下去。
生物學肖眠懂,他接過話,小聲道,“我們之間不适用生殖隔離的說法。”
“那我們算什麽?”餘爻眯着眼逗他。
肖眠撓着頭,措詞好半天才回道,“算我愛你。”
餘爻一把摟過他的肩,嬉鬧道“好土。”
“不過我喜歡,多說點,我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