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快說你愛上我了

57.  暧昧   快說你愛上我了。

“……你回來了?”

她仰頭看着他, 漂亮的眼睛映着路燈的光亮,看上去萬分驚喜、又隐約有點小小的抱怨。

“什麽時候到的?……怎麽都不告訴我?”

他早料到她會這麽問,甚至這兩天在火車上都提前預想到了她詢問他時的神情, 就和現在一樣美麗, 一樣令人滿心溫柔。

“今晚到的, ”他誠實地回答她, 語氣也有些抱歉,“調令來得突然, 沒來得及寫信告訴你。”

他是四天前收到的命令,前天上的火車,如果真要寫信給她、恐怕等他到了上海那信件還在路上,太慢了。

她“哦”了一聲點點頭, 沒再追着這件事問,只是還在上下打量他,似乎在确認他是不是受過傷;看了一陣後還不能确信, 于是直接問他了:“你還好麽?有受傷麽?”

“沒有, ”他感覺到了她的擔憂,語氣因此而變得更加溫柔, 凝視她的眼神也格外專注, “我一切都好。”

她難以判斷這話的真假——雖然這男人品行十分端正、一般不會說謊的,可她又總覺得他會隐匿自己的艱辛和傷口,終歸不太讓人放心。

然而真相如何她眼下很難探得明,只知道打眼一瞧沒什麽大礙, 又總覺得他瘦了一些、神情亦有些難掩的疲倦,看起來風塵仆仆。

——他是剛到上海麽?一回來就來找她了?

她偷偷琢磨着,心裏是二分游移八分篤定,越琢磨越是悸動歡喜, 過一會兒兩手又悄悄背到身後去了,上身微微搖晃着,是渾然天成的嬌氣,磨蹭了一陣又輕輕問他:“那……你是一下火車就來這裏了麽?”

明知故問。

他也知道她的小心思,眼神已有些狼狽,半晌之後還是沉默着不說話,也許是想就這樣搪塞過去——她怎麽能同意?好不容易拿住男人的短處,她是一定要物盡其用的。

“說啊,”她用最纏綿的方式逼供,“是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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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是這世上最會折磨人的貓咪了,讓人根本難以招架,男人甚至咳嗽了一聲,最後終于坦陳了自己的潰敗,聲音很低地回答:“……嗯。”

只一個字就取悅了她,惹得人笑起來了,好得意好甜蜜。

“那你來找我做什麽?”她得寸進尺,又想從男人手上拿走更多東西,“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同我說麽?”

快說呀。

快說你很想念我。

快說你愛上我了。

快說……你已經很想跟我在一起了。

女人的眼波是那樣美麗,只要再多看一眼就會被突破心防,他的心緒更亂,着實耗費了一些功夫才穩住了那些罔顧理性的沖動念頭,又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托辭說給她聽了。

“是有個東西要轉交給你……”

他回避着她的眼神,轉而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公函遞給她,在女人不解的目光中解釋:“這是政府的答謝函,感謝白老先生和上海商會為這次赈濟捐出了善款……”

……多麽掃興。

她不滿意了,眼波裏的妩媚一下子就散去了大半,小脾氣上來後又要瞪他,逼得男人又尴尬地咳嗽了一聲。

她還把氣撒到了那封無辜的公函上,一把就從他手裏搶過來了,看也不看一眼就随手丢進了口袋,還陰陽怪氣地回敬他,說:“那真是辛苦了不起的軍官先生親自做郵差,一刻功夫都沒耽誤就給我送來了,我給你的答謝函又該送到哪裏去?軍營還是郵局?”

越說越不高興、越說越喪氣,到最後真有些上火了,扭身就想走,讓這個固執又不知趣的男人自己留在這兒算了!

“白小姐——”

……可他又在她轉過身後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很涼、不像以往那麽溫熱,也許是因為已經在外面等了她太久;她被冰了一下,随後又覺得被他觸摸的皮膚燒了起來,燒得她臉頰也跟着紅了、心跳也更急促了。

真是要命。

她很狼狽又很歡喜,一顆心跟着這男人的一舉一動起起伏伏——她其實已經被他主動拉她的這個舉動給哄好了,可又不甘心就這樣饒過他,心裏也像個賭棍一樣渴望搏一搏,倒要看看她能逼他到哪一步。

所以她不回頭,還是背對他,聲音也冷冰冰的,裝作還在生氣,說:“你拉我做什麽?放開。”

天曉得,她只是在裝厲害,其實很喜歡被他拉着的;可他卻以為她是真的生氣了,也忽而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冒犯,因此竟真的放開了她。

這下可好,她被杠在中間了,上不去也下不來,一時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走麽,她舍不得;留麽,她又丢不起這個人。

好在那刻板的男人總算還曉得用語言挽留她,在松開她的同時低低說了一聲“抱歉”,又補充:“等一等好麽?……我還有話想跟你說。”

她抿着嘴偷偷地笑,心中可美了,一邊想象着男人此刻不自在的樣子一邊得意,也不知道有多想回過身去親眼看一看,最終卻還是忍住了,繼續裝作冷淡地問:“什麽話?”

他就站在她身後、離她很近,兩人雖然隔着幾步遠,可各自的影子卻被路燈拖着牽在了一起,乍一看好像正緊緊擁抱着,極致的纏綿與親密。

“你最近有時間麽?”他的聲音也在迷惑她的心神,低沉又溫情,摻雜着令她愉悅的小小局促,“如果方便……我想請你吃飯。”

啊。

這話……

……是在主動約她麽?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即便是冰冷的冬夜也無法消磨她的亢奮,她再也繃不住、終于又回過身看向他,一雙眼睛變得更亮,任誰看都知道她是被哄得高興了。

“請我吃飯?真的麽?”貓咪的尾巴高高翹着,努力維持着矜持的快樂,“該不是诓我的吧。”

“真的,”他為她的愉悅而愉悅,同時為她沒有繼續冷臉而松了一口氣,“地方你定。”

男人的語氣那樣禮貌且溫柔,真是絲絲扣扣都讓人熨帖舒心,她笑了,想了想又說:“那我要好好想一想、不能便宜了你——今晚是想不好的,要過幾天才能告訴你。”

“好,”他也笑了,很模糊又很迷人,“随時恭候。”

她被他微笑的樣子撩撥得心如鹿撞,又被那句“随時”背後隐藏的遷就哄得目眩神迷,一時間竟怎麽也管不住想要上翹的嘴角,六個月的分別使她對他的想念累積得太多,以至于現在反而難以消受這乍見的歡喜。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想要平複情緒,恰此時又聽到馬場裏傳來一陣陣歡呼,興許是新一輪的賽馬跑出了結果,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了。

而這聲音卻讓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又擡起頭來看他,問:“我倒忘了問,你怎麽會來跑馬場的?又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這可真是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他該怎麽說?說他打從接到回滬的調令起就一直想着要來見她?說他一下火車就想讓人送信到白公館?說他聽聞她父親帶她去了馬場後便立刻匆匆趕來了?

說他心裏夢裏全是她麽?

那未免太過唐突了。

“只是偶然聽說你在這裏,”他避重就輕地回答着,“……就來了。”

多麽拙劣的假話。

她又被逗笑了,一雙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下巴已在不經意間擡了起來,那傲慢又可愛的樣子仿佛在對他宣告:你輸了。

徐冰硯,你輸了。

雖然我其實也不算贏……可你還是要承認,是你輸了。

她的快樂是那麽明目張膽,以至于到了讓男人無奈的地步,有一瞬間他看着她的眼神特別深邃,讓她甚至誤以為他會在那個時刻擁抱她,也或許更大膽……他會親吻她。

那只是一個虛幻的假想、根本就不曾發生,可是她的心卻已經不争氣地微微發起了抖,心中又在想象他會給予她怎樣的親吻——會很克制內斂麽?還是……既柔情又熱烈呢?

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因為這樣一個對視而悄無聲息地改變了,暧昧變得越來越濃烈、就像濃度過高的酒,差一點就要燃燒起來變成難以轉圜的激情,可在即将踩線的那個時候他們卻受到了打擾——是秀知來了,正小心翼翼地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開口提醒,說夫人還在車上等着,已經派人來催小女兒回去了。

狂想一般的浪漫忽然褪去,一時兩人都如夢初醒,心中亦各自湧起了複雜的感覺:既為這場被打斷的沖動感到小小的慶幸,同時……又都持續着不甘和遺憾。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眉頭已經皺起來了,流連地看了他兩眼,終于還是說:“我得先走了……母親還在等我。”

他知道她的為難,很快點了頭,她卻又為他幹脆的告別而感到不滿,撇了撇嘴剛要再說一句酸話,耳中又聽到他說:“我送你。”

從此處到母親那裏統共才幾步路?不必五分鐘就能到的,哪裏需要人送?他分明也是舍不得她、不想這麽快就跟她分開的。

看清了這一點的她又感到踏實了,想鬧的情緒散了個幹淨、可以體面又優雅地同他分別了。

“不必,有秀知陪着我,”她看起來十分通情達理,還很豁達灑脫呢,“你等我的消息好了,等我想好要吃什麽就托人跟你說。”

他應了一聲“好”,也沒什麽分說的餘地,話音剛落便見她轉身走出了路燈的光暈,背影和冬日的寒夜融為一體,卻仍然像盎然的春色一樣旖旎生動,比這連月來出現在他夢裏的樣子更加迷人美麗。

他一直等到徹底看不見她了才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那一刻他亦聽到了自己心底的聲音:

徐冰硯……你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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