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是欲望。

它能使蛇吞象，能使金烏啼墜，能使生靈塗炭，能使人間改朝換代。

可欲望，它說，它事出有因。

...

朝堂上回禀的奏疏，只有寥寥幾字，卻說盡所有。

半月前，此地突發雷電劈下，房屋着火，火勢蔓延極大，讓一條街上的百姓全部流離失所，還有十幾人燒死在火海中。

而後這裏又下起了連綿不斷的大雨，已經造成內澇，更讓外域的大水崇敬城池內，無情的波濤帶走了一切。

許多人的性命、家産還有他們的希望。

朝廷調兵前來幫襯，大雨停下幾日，好似也感受到此方氣運對于此地和天罰的态度，便退讓起來。

但事件忠心的瑤姬知道，這一切只是警示，如果她不會天上請罪，那這足夠摧毀所以得災難只是一個開始。

瑤姬擡頭看向蒼穹，上面的大日灼人，光芒叢生。

“我們或許會死，也或許會活下去。”

“天佑，你會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楊天佑一家是殷商貴族，他卻從不喜歡奢華，擔當二字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裏，永葆青春的他即便接近四十歲依舊還是青年郎君的模樣，聽見妻子問他這話，輕笑一聲。

“這麽多年，你同我在父母面前盡孝，委屈你的仙人身份，如今還要連累你承擔後果，你後悔嗎？”

“我不後悔，有你，有孩子們，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在身後正在照顧傷員的小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着父母在說這個，立刻答道：“我，我也不會後悔！”

瑤姬和楊天佑相視一眼，多年夫妻早有默契，這一眼裏全是忍俊不禁如出一轍的驕傲。

這已經是天庭降下天罰後的半月，瑤姬明白，不止她這麽多年荒廢政事之事暴露，還有在凡界生子之事，與她因為私心想讓楊天佑長生。

她不後悔，只是苦惱這些與世無争的日子怎麽過得這麽快。

天一剎那烏雲壓頂，一時間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瑤姬靈敏的耳力能夠聽見周圍彙聚在一處歇息的鄰居仆人們的驚恐叫喊，他們大喊着：是天罰，是天罰！天罰又來了！

是啊，天罰又來了。

“瑤姬，你是天庭的公主，更是天庭的表率，只要你願意殺死你身邊這個男人，殺死那幾個孽障返回天庭思過，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率領麾下這麽些年積攢過來的将士的昊天率先探出雲層，聲音響徹九霄，大聲說着。

“不，不需要，我已經體會到天庭的冷漠和凡間的溫暖，我愛我的家人，當然不可能回去！你休想！”

昊天不想把這件事弄得太大，他的目的始終是借着這件已經發生的事殺雞儆猴再是借口和他的那些師兄們借人，所以他不願意跟瑤姬太過啰嗦浪費時間。

一切先把瑤姬帶回去再說。

他還得趕緊回去，會道祖身邊哭訴嘞。

“搜，殺了他們。”

昊天在戰鬥上經驗不足，修的道也是帝王之道而非殺伐之道，但他有天帝氣運* 在身，即便瑤姬精于戰鬥也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暴露頹勢，更何況她将自己的原身已經分出一半給楊天佑，還要分身保護體弱的人族百姓避免受到波及。

不需多久，勝負便已經撥開雲霧。

下去搜查的仙人看了一圈，回來禀報：“啓禀天帝，院內無人。”

瑤姬因為戰鬥而鬓發散落，聞言輕笑一聲，而後用盡全力揮出最後一擊，

瑤姬揮出全力的一擊，在場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和昊天和周圍所有關押她的仙人同歸于盡，一時間其他仙人面如死灰：他們只是想給自己找點機緣，不是想來找死啊！

卻發現她那猶如偷天換日的攻勢并非用來擊敗敵人，而是用來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給送走。

“天佑，戬兒，你們以後要好好的——”

自認撿了一條命的仙人們小心翼翼的詢問：“陛下，還要追嗎？”

昊天神色難辨，良久道：“罷了。”

十幾歲的稚嫩兒郎楊戬首當其沖，抱着懷裏剛撿的狗狗神情變換，在被呼出多少裏地後墜落在地。

最後向來被稱呼為神童楊戬臉上茫然無知，小狗臉上居然有了人的神情。

...

通天踏入紫霄宮時，昊天還沒有回來，其他聖人倒是都到了，也不知是一直沒走還是比他回來的更快。

他想着多寶說的話，原先一直想着應該不至于——哪有執掌天庭了，還需要他來派出弟子的？

可等到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蒲團，通天想着昊天剛才和昔日西方二聖一模一樣的哭法也似乎覺得不對起來。

他總是想着執掌天庭，可是天庭是由金烏兩兄弟一手創辦的，他們那時候不需要接濟，直接掌天，可是昊天和瑤池是繼任者，無人可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那繼任者和開創者相比，總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昊天呢？”

“昊天下去捉拿瑤姬了，通天師兄也知曉，現如今天庭無人可用，只有昊天親自出馬方可平息。”

原來真的有事啊。

通天心中喟嘆。

他不是不懂其中陰謀詭計，他只是不願意多想，不願意将自己熟悉的舊人往壞處想去。

畢竟......洪荒不記年，多少他的好友都已經隕落，再無重見之日，面對昔日能夠說的上話的人，他總是願意珍惜的。

或許這樣的情緒在其他知曉內情的人會說他傻，但能夠修成混元大羅金仙的通天從來都不是一個蠢貨，他只不過...比其他仙人更加念舊情罷了。

所以他聽着瑤池這話，心裏傷心的是如果真是缺人，那何必鬧到紫霄宮來？

便說一聲，他派下弟子前去支援就行。

無端的來這麽一出，只讓人覺得遠了。

他輕笑一聲，說不出的風流驕傲，還是那敢說“要叫萬仙來朝”的通天教主：“既然天庭這般繁忙，又實在無人可用，咱們幾個也算是都出自老師門下，豈有袖手旁觀之禮？”

“我門下弟子，各個英勇無匹，若是瑤池昊天需要，我便能立刻出上百弟子。”他果斷的說完，而後興致勃勃的看向元始。

“二哥，你門下十二弟子是不是也幫助一下天庭，免得說你冷漠無情啊。”

“女娲，你那是不是也有很多童兒，一塊排出來，天庭事多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一眨眼，通天已經把在場的聖人都說出了個遍，每一句都是昊天瑤池憋着不敢說的話，通通被他說了出來。

偏偏通天那張嘴吧，本就能讓人輕而易舉将怒氣加倍，再加上這種破事，更叫人生氣了。

連一直沒有睜眼的老子都被通天點名點到了：“大哥，還有你，雖然你弟子少，但你也別閑着，該出手的時候就得出手，你可是大師兄啊。”

老子從這件鬧劇開始前就一直禁閉着眼睛的忽然睜開。

看着通天面露欣慰，便配合說道：“我願派出善屍入天庭煉丹。”

女娲斟酌：“我麾下童兒頑劣，有一靈珠子天性桀骜，已下凡歷練，若等修成正果，可入天庭為職。”

元始默不作聲，他的弟子出生極高，哪裏是通天的弟子可比焉，只是這話在這裏說出來顯得他太過高傲，只得略退一步：“若天庭缺人，可到昆侖求助。”

求助歸求助，幫不幫再說。

更何況，昊天瑤池有何臉面使喚他的弟子？

正值幾位聖人說着話，便是靜鞭三下響，宮花爛漫天香熄，已合身六道的道祖鴻鈞睜開眼睛，說道：“我有一物，名封神榜。”

在場皆為聖人，對于先天至寶都如數家珍，卻不知這“封神”是何物，當下便明白乃是後天法寶，實在不算中看，不算入眼，但道祖開口必定都是大事，他們便也靜下心來聽着。

尤其是通天。

他就知道，這是還沒完。

他都已經說願意出百名弟子了，怎麽還沒完？

連通天再是好脾氣，當下被兩下夾擊，也不免在心底裏想着：昊天瑤池若是無能便不要來坐這個位置，若是坐了，便自己來幹，找老師這算什麽本事，就不怕天下仙人嗤笑嗎？

“凡人幾百年，夏桀暴虐，故失去天下，殷商由成湯建立，至今已有六百餘年。”

通天：等等，這不是前些日子他掐算的嗎？

小白還因此脫離妖身，僞裝成人，就是為了一個凡人。

怎麽......還在老師這裏說出來了？

若是只有通天和道祖，通天得想着是不是老師知曉他要殺人皇，可是這麽多人，罵他也不能當着他的面罵啊。

“而後殷商繼位者殷壽暴虐無度，各路諸位紛紛而反，諸位可派下弟子增援未來人皇，生死者封神榜享受天地供奉，與天庭共享氣運。”

“大道無常，量劫在身，諸位保重。”

當下女娲和老子閉上眼睛，這事就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一個是人母，只有人族不滅，她就永遠是人類始祖，享受人族氣運；

一個只有獨苗苗，還日日閉關，比老子閉的還勤快，根本指望不上。

能被影響的只有兩個聖人，一個元始，一個通天。

元始掐算一番，當即明白殷商國運會被葬送，西岐鳳鳴岐山，乃是下一代人族氣運之冠，他的道義便是順遂天命，既然天命如此指引，那他便會将損失控制在最低處。

“既如此，吾已有主意。”

派一個下去看看情況。

這種事，還是截教那些披鱗帶甲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去吧。

通天也掐算一番，沒發現有什麽變化，果然既白的努力成功一直很讓他放心：“殷商雖有波折，但殷商王室殷郊卻有一線生機，吾願派下弟子祝他一臂之力。”

屁，他會讓既白馬不停蹄的回來！

什麽狗屁封神榜。

兩兄弟在這個時候格外的有默契，只是有一點點而已。

瑞霭紛纭，沉檀八百噴金爐，則見那珠簾高卷；金蓮叢叢生，蘭麝氤氲籠寶扇，在道祖手中的封神榜展開的那一瞬，瑤池便明白它的厲害，當即欣喜不已。

有此法器，她才好名正言順。

...

天上風雲變幻，生死操控只在一念之間。

凡間波濤洶湧，一雙細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獻祭俘虜三百人，祈求風調雨順的祭春大典便是既白等待已久的時機。

她此時還并不知曉，自己也已經成為量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