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殷壽下的第一道命令, 是:父王在世之時走着疼愛王兄,既然王兄犯下如此大的罪行,不如寬恕他, 讓王兄在地下常伴父王左右。
至于該有的帝王配置的皇陵宮殿, 還有該殉葬的三百平民二十貴族五十匹馬若幹金銀珠寶,都在殷壽一口咬定父王對于王兄的喜愛勝過世間萬物。
父王也不願意用這些無用的雜碎來打擾他和王兄在地下的父子和樂世界。
當然, 殷壽自認自己是一個非常開明的君主, 于是随着參奏葬禮規格太過簡樸于理不合的大臣說道:“父王走的急, 并未欽點一同殉葬的大臣,這也表示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 既然你們這麽擔憂,不如下去一同陪伴父王, 在他面前繼續效忠?”
意思是想死的話就送你去死, 別在這裏唧唧歪歪。
可笑的是殷壽這麽說完,沒有一個人繼續說話。
大臣們也發現, 這向來在戰場上征戰殺伐的二王子, 不是好大喜功哄哄就能行的大殿下, 也不是慈眉善目只要人多就能自己改變心意的帝乙。
更不是原先他們期待的,有帝乙昔日風範, 少年不懂事好騙的皇孫殿下。
殷壽 , 不是一個會對局勢低頭的王。
想對上一任王盡忠的他不會留,甚至喜聞樂見。
這一件事了後,殷壽宣布了他的第二道命令, 清隽冷傲的男子坐在用黃金澆築而成的玄鳥座椅上, 赤金的翅膀翎羽徐徐生輝:“孤, 要冊立大祭司為王後。”
失魂落魄的殷郊擡起頭。
稚嫩的面容有着說不清的相似,來自于血緣, 同樣的喜好更讓他們成為敵人,當下一稚嫩一英武,一高一低的兩雙眼睛四目相對,誰都沒有率先低頭。
方才踴躍發言的大臣們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閉緊嘴巴。
畢竟,他們之前都是恭賀過大祭司和皇孫殿下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
這忽然之間,王位成了二殿下的,這未來的皇孫妃,不嫁侄兒嫁叔叔......這可不是他們這些局外人能夠說的上話的。
比幹自從經歷今日這麽大的事情被救治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甚至殷壽要賜死殷啓都沒有讓他回眸,這不符合他的尊崇地位和他對那些人的感情。
直至說道這裏,他那蒼老卻铿锵有力的聲音這才從安靜的宮殿內響起:“臣有話可說。”
殷壽早已經在預料之中。
他想過是否比幹皇叔也會對自己有一點心疼,即使不需要明面上的支持,只要不反對他的登基就是對他這個新王的默認。
但,比幹一開口,殷壽就知道自己終于還是等來了。
比幹皇叔不會願意任何屬于殷郊父子的東西給了別人。
即使既白不是東西,她能夠表達自己喜好,已經旗幟鮮明的奉他為主,但是......誰叫殷郊喜歡她,比幹皇叔肯定會為他争取的。
但是殷壽,也不是昔日只能退讓的殷壽。
既白說她是為他而來,那不論她有沒有認錯,有沒有騙他,她都只能是他的人。
絕對不可能還有第二個選擇。
“王叔請講。”
比幹臉色是平和的,甚至有一種老人将行就木下的平淡,看着還在對峙的叔侄二人甚至還能輕笑一聲說出口:“大祭司乃天地認證,若能與王室締結良緣更是親上加親。”
“但......有件事情,我們必須先考慮一些。”
“那就是在罪人殷啓犯下大罪之前,他是王位第一繼承人,而皇孫殷郊,是即他父親之後當之無愧的繼承人,這是不論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若是殷郊往後有任何差池,都讓人多想,怕疑惑是王上容不下侄兒,這才對侄兒大開殺戒。”
“王上,你認為呢?”
殷壽面色僵硬,他能夠明白比幹的話。
比幹沒有接着既白的事和他鬧翻,而是贊同既白的親事,借着這個時機來穩固殷郊繼承人的身份。
如果殷壽不願意,那就在明面上撕破臉,日後殷郊一旦出現什麽事,都是他下殺手,即使不是,那也只能是他,甚至殷壽再也不能提立既白為後的想法。
要麽殷壽願意,維持表面的和平,但是同樣的,日後殷壽的子嗣會像他之前的日子一樣,繼承權輸與殷郊,一輩子只能對着殷郊低下頭。
看似兩個選擇,實際不論選哪一個,殷壽都輸了。
該說不虧皇叔就是皇叔,永遠知道怎麽拿捏他。
永遠都是疼愛殷啓,疼愛殷郊,知道怎麽捅殷壽一刀才最痛。
但殷壽能夠下定決心自己登基,就不是能夠只能兩條路選擇一個的傻子,殷郊可以死的辦法很多,少年人單純無害,他也不急着讓他死。
正值殷壽想着王叔年老,不該在此事上多加揣度的時候,外面瑩瑩孑立的身影卻闖入進來。
“王叔說的是,此後不如殷郊就做我與王上的兒子,往後傳承自然無人能說些什麽。”
既白的身影一出現,便讓殷壽從無盡的殺欲中走了出來,即使他自己不信既白說的那些“單純善良”的鬼話,但真的下意識想要在她面前僞裝出她想要的感覺。
晨光慘淡,薄霧還在默默茫茫,人的身形是先見到輪廓,再是見到人的面容,黑壓壓的蒼穹如同灰蒙蒙的大網,直直壓的在裏面的人喘不過氣。
外面的既白走了進來,眼睛還是那個圓乎乎的眼睛。
她輕笑着,沒有理會這裏紛雜的環境,不知道為何比幹對她怒氣沖沖又無可奈何,只将自己在門口時候聽到的所有話在說一遍:“殷郊原先的親生父親不配做他的父親。”
“既然這樣,那他可以做......殷壽的兒子,日後我不會和陛下有子嗣,他依然是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她只是想要來改變殷壽的命運,還是往好的地方改。
可沒有想過一塊把殷郊的命運也改了,還是往差裏改。
殷壽禁锢在她腰肢上的手弄得她生疼,但是既白想着她可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她的恩人,所以繼續說着:“如此這般,諸位可滿意?”
再無子嗣......不會有子嗣。
殷郊看着眼前護犢子一般的既白,不由嗤笑兩聲。
從前被既白這樣保護的一直都是他,如今也換成了別人。
可是!!!
你看看啊既白,他,殷壽,到底哪裏需要你保護了?
當然或許以前殷郊在姬發眼裏也是同樣的情緒,人高馬大的人被小兔子一樣的女子護在身後,說不出的滑稽。
但是只有在她身後的人才能體會出其中的暖意。
那又是什麽時候變動的呢?分明是在他手中的珍寶,忽然有一日成了別人的。
比幹暫且無暇理會這些人裏的額紛雜情緒,他的年紀已經大了,沒有幾年好活了,最後的願望便是來為自己最疼愛的孫兒殷郊維持最大的利益。
或許其實都明白,如果既白說的都是真的,那才是真正的利于殷郊,讓殷郊能夠安全活下去,并且繼承王位。
可是......這也太便宜了,難不成殷壽好不容易得到的王位,就是因為這樣三言兩語所以就會給侄兒嗎?
父子,叔侄變父子。
有情人終成母子。
比幹在腦海裏想的極快,把一切的所有最壞的那條路全部想了一遍,而後發現一件事,那就是既白承認自己不會有別的子嗣,但難保不準殷壽和別的女人生啊?
這才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王上,不,應該稱呼你為陛下了,那陛下覺得大祭司說的這話是否可以當真?”
殷壽臉色風雲變幻,最終輕笑一聲,摟着既白的手也松懈了些:“可以。”
“那請大祭司以皇天後土為誓言,今生不會有子嗣。”
先拿殷壽的話來拴住自己,在拿既白的話來拴住殷壽,所以得一切都不如向皇天後土起誓更加讓人信服。
既白點點頭,然後離開殷壽身邊,拉住一直在沉默的殷郊,:“我可以保證沒有子嗣,殷郊就是下一任繼承人,下一代人皇。”
她悄悄說:“不要不開心啦,也不要和其他人一起難為你叔父......不,難為你父親了。”
“你以前的父親不是個好人,現在我給你換一個好的。”
既白還是這樣,永遠的是非黑白分明,父親又怎麽樣?這個死了就換下一個。
就像她也是一直以來做的那樣,這個恩人不對就立刻馬不停蹄的換下一個,只要換的快,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殷壽目光灼灼,死死盯着既白拉着殷郊的手,等比幹表态滿意後冷笑着朝不老實的兔子招手:“過來。”
而後向殷郊展現慈愛:“郊兒,還不趕快拜見父王和母後?”
殷郊的手裏還殘存着方才的溫度和馨香,一切如同沒有失去一樣,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殷郊,跪下,拜見你的父王和母後——”比幹緊緊咬牙,低沉的聲音強迫殷郊快些将這個名分坐實,免得殷壽過後翻臉不認人。
即使......即使這是要管自己心愛之人為母親,但不論心裏在想些什麽,都要活下來再說啊。
殷郊垂眸,行跪拜禮。
至此,殷壽王室新的核心再一次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