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半小夜曲

第02章 月半小夜曲

他微垂着眸,睫毛似鴉羽烏沉直密。

山根英挺而使眼窩深陷,眼尾狹長,眸色如碧水淺透的寡淡,眼皮薄韌,更顯眼型漠然鋒銳。

這時候,厚絨遮光簾緩慢對向拉敞。

黑幕被掀開。樓外,高飽和度的霓虹招牌燈鎏金溢彩,也鮮明,也迷離,一瞬鋪滿他背後的斷橋老鋼窗,挑亮室內,似真似幻。

男人半垂着頭坐在那裏,修瘦指骨翻拉火機,反轉機蓋,在衆人呆滞的目光中“啪”地一聲扣熄火苗。

江禧像被釘在原地,表情愣怔。

她見過這個男人。

他是——

“大哥?!”前一秒還桀骜難馴的周錫風,轉瞬收斂張狂,不難聽出聲音裏的驚疑畏懼。

江禧霎時确定了男人的身份。

——周時浔。

準确來說,江禧只見過他的照片。

作為周錫風的家庭成員之一,在整個周氏家族與周氏産業,乃至整個港城名流商圈都擁有特殊地位的男人,自然也會出現在黎家遞上來的檔案中。

整個周家最具話語權的男人,絕對權力的擁有者,說一不二。

黎家當時對這個人也是諱莫如深,只對她說想讨好這位是天方夜譚。在整個港城,與他意見相左最終只會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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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她想順利嫁進周家,周家大少的首肯必不可少。

但是,等等。

江禧像意識到什麽,猛地轉頭,将目光望向站在他右後方的寸頭男子,感覺天要塌了。

這人是周時浔的手下?

那就是說,樓下那輛豪車是周時浔的?

也就是說,她對着車窗塗口紅的時候,坐在車內後排的人是他?

最重要的是,她記得當時跟殺馬特演戲之前,就是站在周時浔的車旁讨論“作戰方案”……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是不是意味着,周時浔有可能…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江禧被這個想法震驚了。

指尖一個哆嗦,握在手中的臺球“咚”地落地,那顆黑8像見鬼了一樣,竟然骨碌碌地沿直線飛快朝前方滾去。

正正好,就在周時浔的腳邊停下來。

男士牛津皮鞋铮亮無塵,黑皮紅底。往上是黑長襪,黑色西裝褲管支起中間一道筆直豎痕,熨帖得不見半分褶皺,極盡視覺美感的優雅。

江禧知道,這種狀況下她應該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裝作不是自己。她不該再看。

她不該觀察這個男人。

她會有麻煩。直覺這樣告訴自己。

而她的直覺從不出錯。

周時浔倏爾撩起眼皮,似有所覺般,視線徑直越過這在場許多人,淡漠滑向她,精準捕獲她躲閃的眼神。

江禧來不及躲開目光,生生撞進男人眼裏。

那是怎樣一雙眼。

那雙眼帶有近乎災難性的壓迫力。寒涼,肅寡,雖淺猶深的平寂,斥足掌控階級者強勢威懾的審視感。

明明他只是坐在那裏。

可一個森冷挑眸,便好像能将她剝得赤.裸。瞬息的想法是跑,偏又,動不了分毫。

在他之前,江禧自诩見過各路形色的男人,那些人只會讓她覺得可笑,還從沒有哪個男人會讓她如此這般生出一絲微不可察、難以言喻的畏瑟。

“周先生,三更半夜咩事驚動咗你。(周先生,大半夜的怎麽把您也驚動了。)”好在花臂男人在此刻出聲,像救她一命。

花臂佬大抵也沒想到周時浔會突然趕來,暗中給了手下一個眼神,示意所有人都別動。

轉頭又堆起笑臉,一口粵語說出四兩撥千斤的谄媚:

“沒什麽大事,二少爺犯點錯誤而已。周先生放心,我帶他回去跟我們老板解釋清楚,道個歉,不會為難他。”

兩方對峙,先解釋的人已經輸了氣勢。

周時浔沒吭聲,也沒賞賜半點多餘的情緒。他坐姿矜雅地擡膝疊腿,從江禧臉上斂回視線,垂眼把玩着火機,再未多分給女孩一眼。

江禧這才緩喘一口氣。

私心想着他在車裏應該沒注意到他們吧,是她想太多了。

一旁周錫風聽到花臂的話,氣急了,沖上去指着就罵:“你個撲街——”

“周錫風。”周時浔總算開口。

他冷淡掀眸,一個眼神,足以讓周錫風瞬間噤聲。

周時浔倏地懶挑眉尾,瞥向花臂男人,修長食指輕緩撫蹭火機邊緣。良久,他薄唇翕動,說着腔調微澀,甚至有些英語口音的普通話:

“人,你今晚帶不走。”

口吻客觀的一句陳述。

更像,一句施舍。

而且,他竟然沒有講粵語。江禧覺得奇怪。

花臂佬手裏的玉把件險些拿不住。他清楚面對眼前的男人只有服軟,于是勉強鎮定,笑臉依舊,語氣一低再低。

甚至聽到對方講國語,也立馬跟着轉了普通話:

“周先生,沒人不知您是這港城商界話事人,平時論項目工程我們老板是不夠您玩,只是一碼歸一碼。”

“這次的事,确實是二少爺欺人太甚,連我們老板的愛人都下手搶,實在壞了規矩。”

他皮笑肉不笑:“個人恩怨,周先生就不要插手了吧。”

江禧這才聽明白,原來是弟弟在外闖了禍,要哥哥過來收拾爛攤子。

這小子可夠廢的。

半晌,周時浔啞然呵笑了聲:“愛人?”

他看着花臂男人,像被逗樂,語調譏諷又刻薄,“你們老板,倒是不挑。”

花臂佬聞言皺起眉,“周先生這話什麽意思?”

周時浔蔑他一眼,神色帶有稀微疲憊的倦恹,食指略動,朝旁邊随手一個勾點動作。

寸頭男遞上來一個信封。

周時浔歪頭,側低眸,從信封裏抽出沓厚度不薄的相片,手腕一個轉揚,嘩啦一聲抛甩向花臂衆人。

頃刻,相片洋洋紛飛似雪搖落,淋散滿地。

透過照片雨簌簌飄灑的縫隙,江禧窺見周時浔背窗而坐,姿态慵懶,不由地驚滞。

男人三七側背頭,眉弓骨鋒淩野性。淺眸流湧濃郁濕冷的光,鼻線削利挺直,唇薄透欲,下颌流暢精絕。

東方紳士的卓雅風度在他舉止間自成格調。

氣質是清貴,眼神卻倦怠孤傲。

就像,港島城熾燃的最後一簇焰火。幽藍,低溫,因遺世而孤美。

在他背後,是整個旺角最靡麗璀璨的華光。當他倏然勾唇,便令那片華彩燈影剎那虛化,失真,點點朦胧的紅綠光斑在此刻,淪為他優越皮囊的陪襯。

寸頭男忽然出聲,打斷江禧的注視,“據我們調查,你們老板那位所謂的愛人,實際為案底豐富的詐欺慣犯。擅長同夥作案,有計劃,會演戲,這半年從二十多位老板手中騙錢騙資源,入股套現。”

同夥作案,有計劃,會演戲。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禧總感覺當寸頭男說到這時,周時浔似有若無地擡了眼,朝她投來輕飄飄一瞥。

像被影射到一般,讓她莫名就想起自己跟殺馬特在他車旁邊商量做戲的事。

況且,在場除了江禧以外都是港城人,他明明可以用粵語交流,卻偏要說普通話。

一顆心當即又揪懸起來。江禧本能跳開目光,低頭作勢看向散落在腳邊的幾張照片,發現上面出鏡的女人果真都是同一個,而與她親密接觸的男人們則各不相同。

人傻錢多大概是唯一共同點。

比如周錫風。

啧。江禧擡頭瞟了眼周錫風,看得出他臉色十分難堪。

花臂男人顯然沒料到這出,也懵了:“周先生,這些是真的??”

“你現在去警察署,還能見到她。”周時浔口吻已經煩了,“哦對,還有她的主謀老公。”

“她還有老公?!”花臂震詫驚叫。

花臂佬像在思考,将手把件放上油亮反光的頭頂,來回滾動,又拿在手裏搓玩幾下,最後對着周時浔谄媚一笑:“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叨擾周先生了。”

周時浔恍若未聞,神色始終淡淡。

花臂并未流露出絲毫不滿,只連連點頭彎腰示意,之後對着身後大手一揮:“撤!”

鬧劇總算結束。從樓裏走出來時,外面已經下雨了。

江禧一眼瞄到殺馬特還發動着車在等她,偷偷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走。

打發走同夥,江禧剛在心裏洩了口氣,誰成想一擡頭,猛然又撞上周時浔的雙眸。

手下在身後為他撐開黑傘。

傘邊落下圈圈點點的斷線水跡,像天地獨為他漫開的一片幽涼珠簾。隔着淅瀝雨幕,周時浔睨了一眼她,又看了眼殺馬特開走的方向。

他只字未語。

她卻心驚膽顫。

之後她眼睜睜看着,寸頭男躬身替周時浔拉開那輛布加迪後車門,而男人一言不發地彎腰上車。

……這還真是他的車啊。

雖說她不在意周時浔怎麽想她。

可她在意周錫風啊。

那小子看上去很忌憚他哥。瞧他,現在哪裏還有之前那副拽天拽地的少爺做派,甚至他都不敢随便上周時浔的車。

淋着雨也只能乖乖站在外面,見到男人半降車窗,才開口征詢意見:“哥,我坐你部車?”(哥,我坐你的車嗎?)

周時浔沒搭腔,只命令,語氣不容置喙:“阿爺五七墳之前,唔準出門。”(阿爺五七墳之前,不準出門。)

他們講了粵語交流。

江禧聽不太懂。

只見周錫風突然反應變得強烈:“阿哥你都知噶,我系為咗避黎家嗰個蠢鬼女人!”(哥你知道的,我是為了躲黎家那個蠢鬼女人!)

這回聽懂幾個字,“黎家那個蠢鬼女人”。

江禧:?這蠢材罵誰呢?

當周錫風喊出“蠢鬼女人”幾個字,江禧明顯感覺周時浔往她這裏斜了一眼,眸波似沉水靜淵,情緒莫辯。

也只一眼。

貴不可攀一般地,很快收回。

“畀人呃嘅錢,邊嚟嘅?(被騙的錢,哪來的?)”周時浔似乎耐心将盡。

周錫風像被完全逼矮下去,他不敢說謊,立馬撂了實話:“……喺、喺阿姐手裏攞嘅。”(從姐姐手裏拿的)

“自己條數自己平。”(自己的帳自己平)男人升起車窗前,扔下一句,“平唔掂,以後都冇出門。”

(平不掉,以後都別出門了。)

周時浔離開後,周錫風看上去十分沮喪焦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身邊的江禧,煩躁道:“你怎麽還在?究竟誰啊你?”

江禧還沒等開口,忽然一輛勞斯萊斯駛停在兩人面前,從駕駛位下來的司機江禧認識,是周宅的總領管家。

“二少,大少爺安排我來接您回家。”中年管家語氣謙恭,随後看向江禧,溫柔說道,

“黎小姐也一起吧。”

周錫風疑惑:“黎小姐?”

“周錫風。”江禧這時叫住他。

她眼睫彎了一點,唇色秾豔,有種咄咄逼人的美,說出口的話帶着點甜膩笑意,“今天幸會。”

她略歪了下頭,“我就是黎貝珍。”

/

“最近你忙着在外面受騙,可能不知道我已經在你家小住半個月了。很遺憾,一直沒機會跟你見面。”

“什麽屁話,誰忙着受騙!”

周錫風嗤聲,“到時候你,你賴在我家做什麽?是自己沒家還是沒自尊心?”

江禧看了眼前排開車的管家,佯作無辜:“你誤會了阿風,是汪奶奶讓我……”

“少拿我奶奶說事!”周錫風不耐打斷她,“你黎家那種小門小戶也想攀高枝,什麽年代了少做點童話夢吧,真當什麽阿貓阿狗我都會娶嗎?”

他撂下狠話,“告訴你,這種狗屁聯姻你想都別想,回去收拾東西給我立馬走人!”

“可是阿風,”江禧卻不輕不淡來了句,“你為什麽突然發脾氣?”

江禧心裏清楚,像周錫風這種放誕不羁的浪子,最反感拘束,自然也就極其厭惡被家族包辦婚姻。

不過,這不應該是他知道江禧身份後破防的原因。

或者說,不全是。

那麽他為什麽會發火?

也許是因為。

“因為我也知道你被其他女人騙錢的事嗎?”江禧說。

因為太丢人。

周錫風明顯被她一語戳中,當即惱羞成怒:“我看見你就煩,對你沒有絲毫興趣,更不可能跟你結婚聽懂了嗎?”

“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對我沒興趣?”他語感邏輯太弱,想反駁,實在不需要任何技巧。

在周錫風徹底被激怒前,江禧反而又軟下态度,否定他,再給予安撫:

“你放心阿風,就算你讨厭我,我還是會站在你這邊,所以今晚我什麽都沒聽到,也不會告訴汪奶奶。”

女孩狡猾得像只壞貓,臉蛋美,笑容甜,僞作真心。

“你!”周錫風氣得咬牙,指着她想斥責什麽,又發現說不過她,幹脆眼一閉直接睡覺。

以為他總算消停,江禧也打算補個覺,可這小子果然沒讓她失望,車剛開上盤山公路沒多久,他又開始作妖:“停車。”

“二少爺有什麽需要?”管家聽令停下車。

周錫風猛地拉開車門,把江禧推下去,冷笑:“還有心思睡覺,下車。”

江禧:“……”

她覺得他真是挨的揍少了。

“二少爺,還沒到半山腰,這個時間恐怕不會有其他車輛經過。”管家提醒道,

“在這裏下車,黎小姐只能淋雨步行上山。”

周家祖宅——【遊園】

位于平瀾蒼山頂。沒錯,周錫風就是這個意思,他就是有意刁難,就是要讓江禧淋雨爬上山,知難而退。

“她不想爬,下山的路可比上山好走。”他大發慈悲地給出選擇。

“二少爺,我不建議您這樣做。”管家适時制止,“老夫人知道的話——”

“別拿她壓我,開車!”周錫風一拳錘在駕駛椅背,暴躁吼道。

勞斯萊斯很快消失在雨夜。

江禧無語望了眼天,雨勢未減。

管家說得對,這條上山路唯一通往的方向只有【遊園】。江禧瞥了眼手機時間,淩晨三點半,這個點自然不會有其他車輛經過,想打車更是沒戲。

只能先冒雨往山上走了。

這筆賬,早晚讓周錫風還。

如她剛才所說,半個月前,江禧以黎家大小姐黎貝珍的身份,正式住進周家祖宅。

那是她精挑細選的時機。

因為半個月前,周家老先生于遊園病逝。

原以為周家辦着喪事,作為子孫輩,周錫風理應在祖宅幫手葬禮事宜。只要他在家,江禧就有無數個辦法争取到兩人相處的機會。

誰能想到這小子為了躲她,自己爺爺葬禮都不顧就跑出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還蠢到被騙錢。

想到這裏,她迅速掏出手機,将剛剛錄下來的那段音頻導入粵語翻譯軟件,很快搞清楚了臨分別前,周時浔命令周錫風那兩句話的意思。

其中一條是:

周錫風在周老爺子五七墳之間不許出門。

時間換算一下的話,還有20天。

很好,送上門的機會來了。

冒雨爬了一個多小時,江禧氣喘籲籲停下來,雙手撐膝,低頭喘着氣努力調整呼吸。好半天才緩過來,她仰頭望了眼,已經可以瞧清山頂別墅群宅的輝景。

天快亮了。

雨勢漸收,碎落在疊翠綠谷中漣漪回響。山霧漲起,穹蒼被暈成濃度深稠的寶藍色,水汽似輕煙紗幕萦彌,灰沉沉地缭繞山澗。

不遠處,【遊園】私區警衛系統開閘。

管家攜領一衆黑衣家仆與幫傭撐傘走出來,所有人神色端肅,列為四隊,分別站在四扇镂空雕花古銅門側,等候迎接來客。

江禧想起自周老先生過世後,每日都有全國各地的政商權貴前來祭奠,只是沒想到天剛亮就有吊唁的客人上山來了。

正想着,後方驟然打來雙道強光——

江禧本能轉身,險些被兩道亮如白晝的遠光車燈晃瞎眼,對方似乎也很快覺察到她,強光一霎收勢切變近光。

正好,她現在又困又餓,走不動了。

想也不想地做出攔車手勢之後,江禧才看清,自下坡彎道疾馳駛來的這輛漆光黑布加迪,隐約…有些眼熟。

布加迪頂奢優雅如英倫紳士,車尾在凜冽疾風裏水汽噴薄,宛如白茫獵獵的鬥篷。而它後方,還有數十輛名貴豪車整齊跟随,光耀奪目似寶石,絲塵不染,氣勢磅礴。

當布加迪不疾不徐停駛在江禧面前,後方車隊愣是沒有一輛敢變道超車,紛紛緊随其後泊靠等待。

江禧不免有些傻眼。

這是幹什麽,這麽多人都眼睜睜看着自己爬山麽……

直到眼前車窗緩慢半降。

車內男人略微傾斜了臉。暖光只敢在他側顏寫下難惹的筆鋒,掩不住他眉眼銳利,鼻骨線起弧高挺,皮相精妙。又孤清。又明耀。絕代無雙。

他虛眯了眯眼,好像在為她的攔路有些煩躁。

竟然是攔了周時浔的車。

只是攔都攔了,江禧也不矯情,徑直走近車旁,用一雙潮霧般的眼凝向男人,聲音低下去:

“周先生,能不能麻煩您順路……”

但周時浔不給機會。

江禧話沒說完,漆黑車窗已然緩緩上升。車內的男人始終不露聲色,近乎連一個眼神都吝啬施舍,完美诠釋骨子裏的脾性涼薄。

原本她也不想招惹這個男人的。

但實在是。

當眼前車窗快要關阖那秒——

江禧沒猶豫,不管不顧地直接伸手過去,用力一把扣按住車窗,不準它升上去。

——實在是,讓她心情很不爽。

周時浔在這時偏過頭來,斂低眼,視線落在少女緊緊攥按車窗玻璃的手,指節因抓力而微微發白。

還是那樣的普通話,說:“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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