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向陽？”
向陽把目光從記着表演的目錄流程及後勤需要準備的工作的紙上移開，看向左後身邊出現的女孩。
“是我，鄭梓影，”鄭梓影仰着頭笑了一下：“隔壁班的，跟穆穎之前在升旗儀式上合作主持的那個。”
向陽想起來了，這是前段時間王博辰老關注的人。之前是馬尾，現在換雙馬尾了沒認出來。他點點頭，挂起一個笑：“怎麽了？”
鄭梓影不好意思地笑笑：“聽穆穎說你跟路疑關系很好？”
向陽有些意外她會這麽說，隔了一會兒才點頭：“嗯。”
“那……你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他對我的看法啊？”鄭梓影仰起頭，手指絞着衣角。
向陽心裏“咯噔”一下，眉毛就想皺起來。他好不容易把發火的想法壓下去，盡量繼續笑着：“我這沒辦法幫你，你得自己跟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鄭梓影瞪大了眼睛，慌忙下扯住了向陽的衣角：“可是我真的……你能不能幫我嘛，拜托了，向陽，你……”
“奶黃包。”向陽被一只拎着塑料袋從自己肩膀旁伸出來的手給吓到，他回頭看到路疑，心裏突然有點發虛。
“他有喜歡的人了。”剛才說的話又晃蕩回來了，在他耳中晃來晃去。
這樣好嗎？
不好吧。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這麽做。
向陽縮了下：“你來了？”
“嗯，不行啊？”路疑肉眼可見的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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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黑臉向陽就更慌了，腦子裏措了半天詞，聲音也沒忍住變得更低更軟：“行，”他擡起眼看向路疑：“你等我一會兒？”
路疑挂相沒那麽嚴重了，他轉過身去瞟了一眼向陽，“嗯”了一聲。
等路疑坐在座位上向陽才轉回頭去看向鄭梓影。鄭梓影還在盯着路疑看，笑的很乖。向陽看了她心裏又開始發堵，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他有喜歡的人了你也要問他嗎？”
“你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嗎？”鄭梓影反問道。
向陽有一瞬間的噎住，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知道。你還要我幫你問嗎？”
“嗯，”鄭梓影點點頭，歪着頭笑了一下：“他心裏會很快換人的吧。”
向陽聽這話心裏刺了一下。
那年那個女人也是這麽說的。對着他的母親和他。
向陽沖鄭梓影勉強地笑了笑，沒搭話。
“你會幫我的對吧？”鄭梓影嘴角的梨渦加深了。
向陽眨了眨眼，輕聲嗯了一聲。轉過身走進教室。路疑坐在最後一排，看到他走過來時擡眼瞟了一眼，但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只留下個後腦勺看上去都在冒着火。
“……我跟你說點事兒呗。”向陽歪坐在路疑的桌子上，一只腳踩在地上，一只挂在空中晃悠。
“你答應人家的表白了？”路疑皺着眉擡起頭。
向陽愣住了，本來打算說出口的話轉了幾圈還是沒說出來。
表白？
給我的？
向陽想了想，還是岔開了話題，把鄭梓影的事先推了後。他坐在桌子上跟路疑聊着天，看路疑被一點點哄好，再看路疑吃醋不爽的樣子，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沒事，有些事拖一拖也是可以的。
“你幫我問了嗎？”鄭梓影從臺上快速走過來，她擡眼看向向陽，眼睛睜得挺大，但不是很亮，可能有些累，血絲比較多。
向陽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路疑所在的地方：“……我跟他提了一下，”他撒謊道：“他皺着眉給岔開了。”
鄭梓影的笑僵在了臉上。過了一會兒她才緩過來，重新笑起來：“那好吧。我以為他也會喜歡我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向陽沒說什麽，只是抿着嘴看着地板挑了下眉，接着就聽見後臺入口處傳來的王博辰和陳鵬的聲音。他沖鄭梓影一欠身，走向了四班表演組。他擡眼目光撞上了路疑，驚了一下，但還是快速把表情調好。
只是快速調節而已，練了很多年的技能而已。
用它面對過那麽多的人，唯獨面對路疑時會露怯和不安。
向陽快速走過去，想借着後勤工作的借口快速離開這裏，但經過路疑身邊時他還是被路疑一把給抓住了。他屏住了一瞬的呼吸，轉過身去看向路疑。
“梓影是誰？”路疑問。
完了。
向陽的手指快速抖了一下。
還瞞嗎？
“……沒誰。”向陽說。
“你有事瞞我。”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突然加大了力氣，手的主人眉頭小川字變得更深。向陽骨子裏縮了一下，但還是盯着地上雜亂的腳印沉默不語。
可能是看自己太久不答話路疑有些繃不住了，他的聲音慢慢地不再那麽鋒利：“你說不說是你的事，但我不知道就很難受。你可以跟我說，沒事。”
沒事嗎？
他是相信路疑的，但他又很害怕。
瞞不瞞？
有必要嗎？
要不不瞞了吧。
他做好心理預設，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全部告訴路疑：“其實……”
“該你們上場了，彩排也得認真點兒啊。”一旁的主持人走過來。向陽認出了他，是個實驗班的種子選手，成績不錯，但人品不行。
勇氣被打散就很難再聚起來了，向陽看了一眼路疑，抿抿嘴掙開了路疑拉住他的手，扭開臉重新沉默起來。
還是瞞着吧。
向陽拿過王博辰手裏的手機，想走下臺去。下了兩個臺階就聽到主持人的吼聲：“你他媽說啥？”
向陽轉回頭去，看見路疑側着身子沖主持人說了什麽，主持人聽完就急了，擡起手指着路疑罵。向陽看氛圍不對就趕緊往回走，邊走邊把手機放到兜裏。快走到跟前時看見主持人伸手想打人，他怕路疑吃虧，趕緊上去拉住主持人。王博辰也一手擋住主持人一手護着路疑笑着圓場：“誤會啊兄弟，誤會哈哈哈。”
主持人被向陽拉住後使勁地擺動了兩下身體，想從向陽手裏掙脫出來。向陽當然不會讓主持人如願，主持人越掙紮他使的勁越大。主持人可能是疼了，轉過頭瞪了一眼向陽，接着轉回去咬牙切齒地叫嚷着：“就他那種墊底的垃圾人憑什麽這麽說我？”
向陽一聽這話火唰地就竄上了腦門，他拉着主持人的手毫不收力地縮緊。
墊底的“垃圾”？
拿成績說話？
行啊，成全你。向陽冷笑一聲：“你不垃圾，”他松開手，等主持人轉過身，沖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年，級，第，二。”
能不能睜眼看看，這兒還有個成績排在你前頭的人呢。成績決定一切？那爸爸就來嘲笑嘲笑你。
“向陽！”主持人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也想記過是嗎？你可別忘了咱學校還要靠我去搞競賽！”
“靠你？”向陽嗤笑道：“咱學校人都死光了嗎？”
“你！”主持人沖過來想打向陽，但被躲了過去，還沒來得及變換姿勢就“咣”的一聲砸到了地上，鼻子撞到了門上，當場疼的嗷嗷叫喚。
向陽冷眼站在一旁，看着主持人因為疼痛在地上打滾。
和主持人同班的兩個人跑來把主持人扶起來，看了一眼向陽這邊，一副想怒又不敢怒的樣子，最後在主持人的叫罵下忙亂地扶着主持人走回班了。
“你們幾個等着被取消表演資格吧！”主持人拿着手帕捂着出了血的鼻子嚷嚷着：“你們也得知道不是什麽垃圾人都可以上臺的！”
“呸！”王博辰往前走了幾句：“滾犢子吧你！”
向陽瞪着主持人，氣還沒下去，心髒砰砰砰地跳，呼出的都帶着火。
絕了，之前知道他不怎麽樣，但這也傻逼出天際了吧。
一只手輕輕拉住向陽，向陽轉頭前一個人貼了過來，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向陽。”
是路疑。
向陽一下子放松下來，下意識地想往路疑身邊湊，一轉頭突然看見了站在了陰影裏的鄭梓影，動作猛地頓住。
“……怎麽了？”路疑問，轉頭去看。
“沒事，”向陽拉住路疑，努力笑了一下：“要不你們先去排練一下，我下去給你們錄一下。”
“哎可以可以，”王博辰趕緊走過來，拍了拍路疑：“那走吧，咱先排咱的。”
路疑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向陽，向陽趕緊沖他樂了一下，看路疑上了臺放心地瞥了一眼鄭梓影。鄭梓影沒動，依舊拿着話筒面無表情地站在陰影裏，盯着向陽這邊看。向陽被她看的心裏別扭，不知道該對其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就裝作什麽都沒看到，走下臺去。
鄭梓影的眼神裏有太多東西，向陽不想去讀懂。
不好受。
唉。
他坐在觀衆席的第一排，舉起手機對着臺上錄像。
路疑看了一眼鏡頭。他的一半臉被舞臺照明燈染得亮堂，一半被陰影擋住，眼神在手機裏照出來頗有深邃之意，向陽拿着手機的手沒忍住抖了一下，畫面一瞬間有些糊，他趕緊重新拿穩，畫面穩定的時候臺上剛好開始。
沒白練那麽多，這次雖然沒有打扮，但效果也已經很不錯了。２５號正式彩排應該會更驚豔。
向陽錄着錄着就不禁被坐在一旁伴奏的路疑給吸引。路疑一只腳踩在凳子蹬腳上，一只腳随意地放在地上打着拍子，歪着頭，眼神在吉他和鵬哥他們之間轉，配合着歌聲，讓伴奏既出彩又不搶風頭。
很厲害。
向陽看着路疑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翹起嘴角。
很帥。
等最後一個音落下向陽的視線也沒從路疑身上移開，他盯着手機裏再次看過來的路疑笑了一下，摁了結束鍵，沖擡着下巴沖自己笑的路疑豎起大拇指，路疑于是笑的更歡了。
王博辰跑了幾步，蹲在臺邊沖向陽伸手：“手機手機，給我，你也上來，咱一塊兒看看還有什麽問題不。”
向陽點點頭，把手機遞給王博辰，懶得去走樓梯，幹脆伸手撐着臺子上去。他剛從臺上站起來就聽見禮堂大門口傳來“哐”地一聲摔門聲。向陽轉過頭去，看見了跟在了三金身後趾高氣揚的主持人。
向陽的火又慢騰騰的起來了。
惡人先告狀啊。
“還帶了三金回來，”路疑也看見了，他一撇嘴：“真不要臉。”
三金邁着小步子：“四班的給我出來！你們怎麽打人呢？！”
“卧槽打人？！”王博辰忍不住了，想沖上去，被向陽一把拉住。
“別着急，”向陽讓自己冷靜下來，沖王博辰說：“去找老方。三金沒跟老方一起來就說明他沒跟老方說，專門來借題發揮修理咱班的。”
“我靠。”王博辰小聲說。
“上回月考他們班下滑太多了，咱班成績都比他們強一點，上頭好像訓了三金一頓，”向陽說：“你跟老方說一下，老方來了就好辦了。”
王博辰點點頭，迅速從陰影處溜到後臺，從後臺側門直接出了禮堂。
“主任好，”向陽沖三金一鞠躬：“我是四班的，怎麽了嗎？”
三金一叉腰：“你們打人幹什麽？你看看他，”三金伸手把主持人拉到眼前：“你看看他這鼻子腫的！”
“那是他摔得，”陳鵬拖着長腔，耷拉着眼皮沖三金說：“我們可碰都沒碰他。”
“誰能證明？”三金咄咄逼人道。
陳鵬沒話了，向陽也沒辦法解釋。
能證明的只有他們自己人，別的班有誰願意得罪年級主任啊，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就得了，跳進來攪和一下說不定還得落下一個處分。
向陽嘆了一口氣，只希望老方趕緊來。
大門口空蕩蕩的沒個人影，向陽皺了皺眉，打算繼續說軟話岔開話題拖時間時角落裏傳來一聲脆生的：“我能。”
向陽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從陰影裏走出來的姑娘。
是鄭梓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