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棒球服做表演服這個提議被全票通過，原本預留買衣服的時間于是也餘下了不少出來。陳鵬提議先去吃一頓，畢竟時間還是很充裕的，搓一頓是沒有問題的。
于是他們就坐進了烤肉店。
向陽坐在偏左的位置，挨着路疑，時不時地探頭去跟別人聊。
“哎，”路疑拿着筷子指了指烤盤上的肉：“這幾塊是不是成了啊。”
向陽轉回頭去，撥弄了兩下盤裏的肉：“再等會兒吧，還有點生。”
路疑拱起嘴點着頭慢慢收回了筷子。向陽被她表情給逗笑了，轉回頭盯着肉，等熟了就馬上夾到路疑碗裏。路疑也給他加了兩塊，向陽等肉涼了一點，沾上醬放到嘴中。
肉汁不多但很濃郁，在嘴裏越嚼越香，是屬于不會一下子驚豔到人但越吃越想吃的那種。向陽吃了幾塊又放了幾塊去烤，轉頭沖王博辰他們說：“你們嘗嘗這個。”
向陽開始吃第二盤的肉時換了個姿勢，腿從蜷着伸直出去，夾肉伸腿同時進行。筷子神到一半時，腿卻被什麽給擋了一下。
向陽低下頭去看，看見了一條岔過來頂着的腿。他順着這條腿往上看，看到了路疑若無其事夾肉的樣子。
向陽的小腿剛好被路疑給架着，處在一個伸不出去收不回來的尴尬姿勢裏。向陽看了一眼路疑，着實搞不懂他在想什麽。張張口，看看腿又看看路疑，還是選擇不說話，直接去夾肉。
在接下來半個小時裏，向陽都保持着這個姿勢。他搭了一會兒，嫌僵着太累，就放松了肌肉，随意地壓在路疑的腿上。本來想一直壓着，但又舍不得，又怕路疑下回不來撩饬他了，所以就壓一會兒僵一會兒，最後結完賬起身站起來時都覺得自己的左腿沒法要了，大腿根酸脹酸脹的。他瞪了一眼路疑，發現他也是在皺着眉揉右腿，揉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麻了吧？”向陽摁着腿根，挑起一邊的嘴角說。
路疑低聲“嗯”了一聲，皺着眉道：“早知道就架你腳了，你腿可真夠沉的。”
“多好，”向陽笑道：“這叫壯實。”
向陽雖然在笑話路疑，但腿也确實酸了很久。他坐在電影院的軟椅子上時這種酸軟就變得更明顯了。他盯着大屏幕上的金龍揉着腿根，不想出聲于是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路疑的大腿，讓路疑發出了一個“嘶”的頭音。至于後面的音，估計是讓他自己給憋回去了。
由于吃的很飽，向陽和路疑就拿了一小桶爆米花。拿了一小桶爆米花進來純粹就是享受氣氛，體驗感更好一些。向陽拿了一顆嘗了一口，沒嚼兩下就不想繼續吃了。
Advertisement
可能是因為剛才吃的太飽，現在食欲不太容易被挑起，無功無過的爆米花吃起來口感也變得有些差勁。
路疑也拿了一顆，嚼着嚼着伸向爆米花桶的手就打道回了府，放回他的肚子上老實呆着了。
電影正式開始前他倆手都沒往爆米花那裏伸，開始後一半內也都沒去拿。直到放到快三分之二處時向陽才因為電影的第一個高潮而感到有些餓，打算伸手去拿幾顆吃。
電影裏主角正在掙紮，又因為痛苦時不時在嘶吼。向陽看得入神，手指幾次沒伸進桶內。沒拿到他也不惱，手指慢慢地找着桶口。
主角馬上就要覺醒神力時向陽的手指也終于探到了桶口，他一邊專心看着主角一路沖開敵人的阻攔，一邊手往爆米花那裏伸。
主角和ＢＧＭ一起升起，扯出宏偉的慢動作和扯長放慢的尾音，整個電影達到最高潮。而就在此時向陽的手碰到了另一個人的手指。
向陽分了心，轉頭瞟了一眼，正好看見路疑也轉過頭來瞄。倆人看着對方總共不超過１秒，時間短到向陽眼裏的路疑帶着重影，連眼睛都沒看清，但他轉回頭時還是晚了，主角早他一步降到地面上，ＢＧＭ也早他一步先響起。
向陽縮着手指不想去拿爆米花了。
他盡量忽略心裏的洶湧澎湃，怪罪着無辜的爆米花。
該死的爆米花。
他居然那麽重要的場景都沒能好好去看！
周日向陽跟路疑告別回家後已經不早了，向陽母親的飛機晚點，王姨也下班回家了，向陽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因為明天要早起上學，沒辦法一直等下去，只好自己去拿了一份王姨留下的炒飯放在桌上，用鍋蓋蓋上，往旁邊放了張便簽就去洗漱睡覺了。本來說這次多呆幾天的，但向陽的母親回來連一天都沒待上就又要出差了。
向陽周二起床時他媽媽早就出發了，家裏只有王姨在廚房做飯，有點飯香，好歹是有了點人氣兒。
他本來在網上買了個定制的撥片，但物流很慢，五六天了都還是沒送到，沒辦法，他只好到時候跟路疑說一下，再晚一些時候把禮物給他。
啊。
向陽嘆了口氣。本來還說這次準備的挺用心的，雖說上頭只是有一個他自己手寫的“路”字，但這個字是他和工匠商量了很久才選出來的。
沒辦法，物流這個他又能怎麽辦呢，總不能飛過去拿啊。
向陽又嘆了口氣，縮了縮脖子，在寒風中騎着自行車向學校趕去。
街上聖誕因素層出不窮，紅綠白三色占了整條街的主色調。向陽騎車匆匆而過，只是掃到了個配色，其他裝飾什麽的都沒看清。
他哈出一口氣，把車停好。轉過頭時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四班，窗簾拉着，什麽都看不見。向陽收回了目光，走進樓。
今天的帶妝彩排因為要走一個完整的流程所以耗時要很長，表演的人得一點前到，所以向陽和路疑幹脆又定了個外賣，迅速解決掉後就走去禮堂。半路碰上了陳鵬和王博辰，就一起走去禮堂了。
陳鵬發了條信息在表演群裏，讓四班剩下的那幾個趕緊吃完飯過來，排練要開始了。
向陽他們到得快，正好都帶了服裝，幹脆就直接把校服脫掉換成棒球服。向陽今天穿的是個普通的黑單衣，不需要整理邊邊角角，換的就很快。他換完擡頭，正巧看見路疑整理帽衫的帽子，低着頭皺着眉，嘴巴因為低着頭的原因所以有些嘟起來，從向陽這個角度看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像個大寶寶。
向陽看他整的費勁，幹脆直接伸出手，就着面對路疑的姿勢幫他把帽子整理好。
路疑擡起頭：“謝了。”
向陽呼吸窒了一瞬。路疑擡起頭時一縷頭發落到了他眉前，劃出一道陰影，顯得他的眼眉越發的突出，濃眉大眼的，近處看起來精致的像個娃娃。舞臺燈光沒調好，彩色的光四處亂竄，雜亂的顏色滿天飛，可偏偏就一道白亮的光被路疑的眼睛給擒住，在他的眼眶裏流轉着。
“……沒事。”向陽反應過來，趕緊收了手，低下頭去避開路疑眼裏的光。
太近了。
“向陽。”
向陽循聲望去，看見了鄭梓影。他心裏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路疑，路疑皺着眉看向了別處。向陽心裏着急，但又沒辦法直接說，只好先把外套遞給路疑，小聲地沖他說：“幫我拿一下，等我一會兒。”
路疑低着頭低聲“嗯”了一下，向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苦于鄭梓影還在等着，沒能再跟路疑多說什麽就跟着鄭梓影走到角落。
“怎麽了？”向陽問，心裏有點發虛。
“你沒跟路疑說吧。”鄭梓影平淡地問向陽。明明是疑問句，聽起來卻像是陳述句。
“我……”向陽張口，下意識想遮掩，但随後又覺得自己确實是做錯了，而且鄭梓影看上去也不像之前那樣，所以就改了口：“嗯，我沒告訴他。”
鄭梓影像是舒了一口氣：“果然，”她沖向陽笑笑：“他喜歡的人就是你吧。”
向陽心裏一驚，張口想反駁，但被鄭梓影一巴掌給拍了回去。
鄭梓影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抱歉我之前說了那番話，我只是覺得你在騙我，因為路疑一學期裏都沒怎麽和女孩子有過接觸，怎麽就會有喜歡的人了呢，所以才說了那些話。我只是忽略了男孩子們，是我的錯哈哈哈。”
向陽沒說話。他本來想反駁路疑沒有喜歡的人，但在心底又希望鄭梓影說的話是真的，矛盾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幹脆就沉默不語。
“挺好的，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件事，”鄭梓影笑着呼出一口氣：“你和路疑挺配的。”
她看出來了。向陽的手指縮了下。
但鄭梓影的态度太過于自然，沒有驚呼沒有怒罵，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祝福的人而已。這讓向陽心裏也放松下來，于是他也沖鄭梓影笑了一下：“謝謝。”
鄭梓影搖搖頭，依舊笑着，指了指後臺：“我先去繼續忙了，拜拜。”
向陽擺了擺手，等鄭梓影走遠才回頭，走向路疑。
路疑坐在觀衆席上，臭着臉玩手機。向陽看了他這幅樣子，又想起剛才鄭梓影說的話，心裏希望的火苗又開始跳躍，火舌舔着他的心尖，又痛又癢。
“肯回來了？”路疑依舊盯着手機，語氣不善地問。
向陽心中的火焰越跳越高。他“嗯”了一聲，在路疑身邊的座位上慢慢坐下，猶豫着要不要問什麽。
你是不是喜歡我？
……
不行不行。
你喜歡我嗎？
太直接了。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這個……好像還行？
但會不會有點意圖不軌的嫌疑啊？
要不……算了？
“你想問什麽？”路疑還是盯着手機，語氣卻沒有那麽沖了。
向陽吓了一跳：“啊？”
“問我啥啊你要，”路疑放下手機看了過來：“跟這兒糾結啥呢你？”
向陽本來心裏就亂，這會兒對上路疑還沒把光放跑的眼睛直接粘一塊兒了。這一坨糊在他嗓子眼，憋得他難受。臺上主持人對着燈光師再說什麽，燈光就變了顏色，變成了緩慢移動的
暖黃色光，傾灑在路疑身上。禮堂內因為燈光的轉換一下子暗了下來，路疑眼中的光也終于溜了出去。
角度原因，光是從路疑頭頂澆下去的，睫毛陰影因此被扯出寬而大的扇形，擋住瞳仁，餘了一個邊延伸到眼下。
糾結什麽呢？
“我在糾結……”向陽盯着那片扇形的陰影，小聲地說：“我在糾結要不要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譬如我。
我就是在糾結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