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找不到廁所的女人們
第18章 找不到廁所的女人們
都說為母則強,可是怎樣才能變強呢? 她也想做一個無所不能的母親,一個敢對公婆和丈夫說不的女人。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菊姐不好意思地一笑:“那個山上沒有廁所嘛!我們女人嘛,就是麻煩多。”
原來,北山公園很大,卻只在山腳下和半山腰游客最多的地方,有兩三個廁所。就這麽幾個廁所,還動不動就修理。女廁所一共只有三個隔間,什麽時候去,都有兩個是壞的。
有時候管理員為了省事,還會早早就把廁所給鎖上。比如,從合歡廟的位置走到最近的廁所,要走将近三十分鐘的山路,才能到達第一個廁所。而這個廁所的位置比較偏,也是管理最不好的一個。十有八九到了一看,廁所沒開門,或者壞掉了。
男人好辦,随便找個牆根,背過身去,問題就解決了。但是女的就麻煩多了。現在人人都有手機,萬一再被拍到發網上,那可就慘了。而阿難樹海裏人煙罕至,而且樹木茂盛,光線暗淡,遮蔽物很多,久而久之,就成了附近很多女人們秘而不宣的天然廁所。
對于這些經常進去方便的女人們來說,樹海并不神秘。晴天光線好的時候,林子裏也不算太昏暗。手機信號不好是事實,但山裏信號都不好。趕上下雨天的時候,林子裏的雨還能小一點,所以菊姐認為,就算徐瑩楠真的進了阿難樹海,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布丁忍不住說:“可是剛才管理員說,确實總有女人在那個林子裏失蹤。難道都是因為進去上廁所,所以迷路了?”
菊姐說:“那應該都是游客吧。反正我們這些人裏,沒見誰出不來過。那裏面也沒有多大。王阿婆那麽大年紀了,還經常進去采菌子呢。”
老馮點頭:“就是的。其實樹林子裏有啥危險呢?最多就是有蛇嘛。我看,還是後山那幾個陡坡更危險。那要是摔下去,不死也掉了半條命!哦還有,山谷裏還有個河道,哎呀,這一下大雨,搞不好會河水暴漲,引發山洪……”
阮航本來聽了菊姐的話,稍微放心了點。聽老馮這麽一說,又慌了:“山洪?會游泳的話會不會好一點?瑩楠會游泳……”
老馮說:“山洪來了,會游泳根本沒用!”
菊姐看阮航吓得又要哭,就訓斥老馮:“你可閉嘴吧,能不能別老說這不吉利的話?”
老馮叫屈:“我這也是給警官提供情報呀!”
姜紅安撫阮航:“別瞎擔心了,擔心也沒用。”說着把地圖拿過來,讓老馮夫婦給他們指出危險區域。天亮後,就先去這些重點區域搜救。
而阮航畢竟年輕,哭鬧了一會兒之後,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但伍希沅可沒有她男友的好睡眠。她告別韓海蒂以後,回到宿舍,看着徐瑩楠空空的床位,心裏越發害怕。她躲在自己的床上,給媽媽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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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媽媽馬上接了,問:“小沅,怎麽這麽晚給媽媽打電話呀?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就是……”她小聲說,“徐瑩楠失蹤了。”
“徐瑩楠?”
伍希沅以為母親是想不起來,解釋道:“就是跟我關系不錯的那個女同學……”
“我知道她。寶貝你等着,媽媽一會兒就到。”
二十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停在宿舍樓下,一個衣着華麗是,身姿挺拔的中年女人下了車。她撐着一把碩大的傘,走到宿舍門廳,開始敲門。
宿管阿姨不耐煩地出來,吼道:“不會看時間啊?已經熄燈了!”擡眼看清楚了來人是誰,連忙改了笑臉:“希沅媽媽,這麽晚來?是不是有什麽事?”
一邊說,一邊連忙開了門。
伍希沅媽媽進了門,微笑道:“家裏臨時有點事,所以要叫希沅回去一趟。”說着,将幾張紙幣塞在宿管阿姨手裏:“這麽晚了,影響你休息了,真是抱歉。也來不及準備什麽,就請你喝杯茶吧。”
宿管阿姨瞟一眼錢數,笑得愈發殷勤:“每次來,都這麽客氣。這多不好意思!我幫您把希沅叫下來?”
“不用,我已經給她打電話了。”
說着話,伍希沅就從樓上下來了。宿管阿姨點頭哈腰地把她們送出門。
伍希沅上了車,忐忑地說:“媽,徐瑩楠……”
雨夜中,她媽媽一邊有條不紊地發動車子,一邊淡淡地說:“我知道她。不就是惦記着阮航的那個女生嗎?她來過我們家,長得就一臉狐媚相。”
“可是,如果她因為這件事想不開了……”
伍希沅媽媽目視前方,打斷女兒:“小沅,我知道你心軟。但是你記住,我們沒做錯什麽。她要是因為這點事想不開,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
“可如果我們沒有找韓老師……”
“韓老師要是自己往外說,那就是她自找麻煩了。當然我明天會去再找她一次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找老師做了工作,讓我女兒去荷蘭交換,又有什麽錯?”伍希沅的媽媽熟練地打着方向盤,“別想那麽多了,乖女兒餓不餓?要不要媽媽帶你去吃宵夜?”
“我不餓。”伍希沅搖搖頭,“我想回家。”
“那媽媽就帶乖女兒回家。”
車子駛入一個豪華公寓的地下車庫,伍希沅的媽媽拉着女兒的手,就和小時候一樣。母女倆進了電梯,深夜的電梯沒有人,默默地帶她們來到二十四層。兩人出了電梯,回到家。這是一套寬敞的豪華公寓,這套房子有四個卧室,三個衛生間,單獨的工人房。客廳裏有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面積頂得上普通人家的一套房,看得見首都的繁華夜景。
但除了伍希沅和媽媽之外,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做了很多年的保姆,白天過來。
伍希沅回到自己的卧室,她的卧室旁邊,是她的書房。她還有自己的衛生間和衣帽間。即便是上大學以後,她的卧室也仍然保留着原來的樣子,由保姆定期更換床單,并在案頭插上一朵鮮花。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可腦海裏都是徐瑩楠臨走時那嘲弄的眼神。她會不會用死來懲罰我?
她實在睡不着,又去找母親。母親不在卧室,在書房工作。書桌前的母親戴着眼鏡,松開了頭發,電腦屏幕的光照在母親臉上,她看起來比剛才在外面蒼老了一些。
見到女兒,母親連忙和顏悅色地問:“怎麽了寶寶?”
伍希沅走到媽媽身邊:“我睡不着。媽媽我今天能不能跟你睡?”
“沒問題。”她媽媽撫着她的頭發,像小時候一樣,柔聲說,“媽媽把這點工作做完,就過去陪你,好不好?”
“還要多久啊?”
“媽媽會盡快的,一會兒就好。”
伍希沅點點頭,去媽媽的卧室了。
伍希沅的媽媽等女兒走了,這才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從接到那個電話開始,她都強烈地壓抑着心裏的煩躁。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輕松。外人看她是吃皇糧的老總,也就是官辦企業的負責人。其實這種企業既有商場的業務壓力,也有官場的人情世故。旁人都說伍總是女中豪傑,沒有人知道她每天是如何咬着牙度過一天又一天。
工作其實都還好辦,就這個女兒,二十年了,還是這麽讓人不省心。伍希沅不能說不聽話,讓讀書也讀了,從小也沒闖禍。只是天分有限,做什麽事都比別人費勁。若不是她一路斥巨資請最好的補習老師,恐怕都考不上大學。
要操心的地方又何止是大學!一個現代都市裏的好孩子,就是連牙齒,都要從小定期看牙醫,才能養育得如此整齊。更不用那些成長中無窮無盡的心理問題:傷心了,自卑了,敏感了,和同學鬧矛盾了……
對于伍總來說,職場是再苦再累有時盡,帶娃才是此累綿綿無絕期。
周圍的人都說讓她放手,少管一點。可孩子的事哪能松手?功課少盯着幾眼,期末考試成績就不行。伍總做事一貫認真,看了不少育兒心理學。專家們說,所有童年陰影和青少年心理問題,都是原生家庭,也就是父母,沒做好的結果。
她這樣的單親家庭,工作又忙,對孩子已經很虧欠了。除了她,女兒還能依靠誰呢?她必須全力以赴。
所以她接到電話就放下工作跑去接女兒,哪怕這意味着她又要晚睡一兩個小時。而且她其實很怕和女兒一起睡。年紀大了,旁邊有個人,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就容易沒精神。
“為母則強。”她的心裏再次掠過這句勉勵了自己無數次的話。
你做到了那麽多次,這一次你還是能做到。你可以完成工作,然後去陪伴女兒。大不了明早多喝點咖啡。醫生說她胃不好要注意,但偶爾一次,應該問題不大……
與此同時,“為母則強”也在賈茹淑的心頭掠過,可是她的這句帶着一個問號。
兒子威威無意中透露出公婆居然早就決定了這套房子不給女兒一星半點。她憤怒可又無可奈何。房子是結婚前就準備好的,買在公婆的名下。那時這段婚姻對她來說如同一步登天,她慶幸丈夫是有編制的城裏人,公婆還那麽慷慨地為他們提前買了婚房,甚至連貸款都不用他們還。
而丈夫回報父母的方式是每個月給些贍養費,數目大概正好和房貸相抵。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問題。直到多年以後,她第一次産生了離婚的念頭時,偷偷去問了律師,才知道自己原來只是這房子裏的一個房客,如果離婚,她将一無所有。
都說為母則強,可是怎樣才能變強呢?
她也想做一個無所不能的母親,一個敢對公婆和丈夫說不的女人。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