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急診室裏小女孩

第17章 急診室裏小女孩

人生是多麽脆弱啊。只差一點點,她心愛的女兒,也許就是隔壁病床那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小女孩。.

賈茹淑的心情比熒幕前的丈夫糟糕百倍。警察後來沒有再與她聯系,她打了很多次電話,徐瑩楠也沒有回。她的心一直懸在半空,無數種糟糕的想象從心頭掠過。她每隔五分鐘就看一看手機,總盼着警察告訴她,女兒回來了。或者女兒主動給她打了電話。

她告訴自己,其實以前也有過女兒關機很長時間。有一次女兒跟她吵架了,雙方好幾個禮拜沒說話。也許明天早上女兒就回到學校了。如果真有糟糕的事,也許警察反而很快就聯系自己了。

她想起了多年前,也是一個這樣的雨夜。那時女兒只有四歲,大概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半夜突然嘔吐起來,随即又拉肚子了。她把孩子抱起來,一摸腦門,滾燙。

雖然連拉帶吐外加發燒,但女兒精神還好。丈夫就說:“下這麽大的雨,明早再去醫院吧。”

她遲疑地說:“可是小瑩吐得有點厲害。”

丈夫翻了個身:“不至于吧。不就是鬧肚子了嗎。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她說:“沒事,你躺着吧,我去。”

她搬出家裏那輛老舊的男式自行車,這種車的前面有個橫梁,孩子可以坐在上面。她罩上厚厚的塑膠雨衣,把女兒裹在懷裏。瓢潑大雨落在路上,彙成了湍急污濁的河水。她騎着自行車,在這淺淺的泥河中奮力蹬車,一邊看路,一邊借着路燈微弱的光,觀察水中的暗流——那時常有人偷走路上的井蓋,雨天水流會淹沒這樣的洞口,就成了危險的陷阱。

女兒小小的臉孔從雨衣中露出,很開心地說:媽媽,下雨真好玩。

她有點安心。或許自己是小題大做了。但是既然已經出來了,還是繼續去醫院的好。

到了醫院,還沒等她挂號,女兒就開始不省人事了。蘋果般的小臉凹陷了下去,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偏偏挂號處的值班人員不知道去哪裏了。她記得自己在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中跑來跑去,大聲呼喚:“有沒有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有醫生從值班室裏出來了,護士也來了。值班人員剛才去了廁所。醫生看到孩子,皺眉說:“怎麽這麽晚才送來?”

她吓得魂飛魄散:“醫生,不會有事吧?”

醫生把孩子放到病床上推走了:“我們盡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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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斷結果,病毒性痢疾。病程發展極快,在那時死亡率相當高。檢查,輸液,大夫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她還總怕人家不夠盡心,但也不敢抱怨。輸液瓶裏的液體灌入女兒體內,起初似乎毫無改善,但過了一會兒,女兒那塌陷的臉龐似乎恢複了一些光澤。

她看到了一絲希望,又擔心是否心理作用,試探地問大夫:“大夫你看,我女兒,是不是好一點了?”

大夫點點頭:“應該問題不大了。幸虧你來得還不算太晚。”

第二天的早上,雨停了,天亮了,年幼的徐瑩楠的臉龐又恢複了平時的光澤,她睜開眼,對着媽媽笑了。

這時,隔壁床送來一個昏迷不醒的兩歲女孩。送她來的,是一位和昨晚的賈茹淑一樣慌張無措的母親。大夫又是像昨晚那樣,皺眉質問:“怎麽這麽晚才送來?!這孩子吃藥吃了多久了?”

那媽媽哭着說:“我不知道啊!至少兩個小時了!”

“為什麽不看着孩子?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能讓她拿着藥瓶玩?”

“我在上夜班,是孩子奶奶看着的。我不知道啊,小玲她從來不亂吃東西的啊……”

賈茹淑呆呆地看着那小女孩,她比昨晚的徐瑩楠情況更糟糕。這個媽媽上夜班,早上下班回到家,發現女兒昏迷在床,而孩子奶奶正在酣睡。老太太迷迷糊糊地醒了,先是說不知道。媽媽打開孩子的嘴,發現裏面有白色粉末。再三追問,孩子奶奶找出個空藥瓶,說:“哎呀,是不是趁我睡覺的時候,吃了我的降壓藥?這孩子愛吃糖豆,是不是把這藥當成糖豆了?”

孩子媽媽也顧不上計較為什麽兩歲的孩子會吃掉一整瓶降壓藥,連忙帶着孩子趕到醫院。醫生緊急洗胃搶救,可是孩子吃下藥物時間已經很長,又只有兩歲。

中午,徐泉星趁着午休從辦公室過來,看望了女兒。得知情況以後,他也吓了一跳。醫生說,孩子要補充糖分。他趕緊去小賣部給孩子買了糖水荔枝。

臨走時,他難得地帶了點歉意,對賈茹淑說:“昨晚幸虧你來了,這才虛驚一場。”

賈茹淑心想:虛驚一場?我昨晚都快吓死了!

可她什麽也沒說。

幾小時後,那吃了奶奶降壓藥的兩歲女孩走了。她的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醫生說,太晚了,而且孩子是把藥嚼碎了吃的。全吸收了。

那藥很苦,所以裹着糖衣。很難想象為什麽孩子嚼碎這樣“糖豆”後不覺得苦,還沒完沒了地吃。也不明白為何兩歲的孩子可以擰開藥瓶,那藥瓶需要按壓才能打開。

鬼使神差地,賈茹淑問那個媽媽:“你幾個孩子?”

那媽媽哭着說:“我就這一個啊!”

賈茹淑打了個冷戰。突然之間,她想起了村裏總是有一些莫名早夭的女孩,總是在奶奶帶的時候出的事。

那之後多少天,她都很後怕。她總是情不自禁地去抱着女兒。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她只知道,昨晚如果她不在,這個女兒,大概就會永遠地失去了。而如果她也去工作,女兒大概也會交給孩子奶奶來帶。

人生是多麽脆弱啊。只差一點點,她心愛的女兒,也許就是隔壁病床那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小女孩。

如今又是雨夜,女兒不知所蹤,丈夫無動于衷地如常生活。最近是賽季,每一場球他都認真标記時間,帶兒子一起看。他說要把兒子培養成未來的球星,出大名,賺大錢。

她越看丈夫越生氣。球賽結束,丈夫和兒子威威一臉失望地關掉了電視。威威走過來,問她:“媽媽,姐姐下個周末回來嗎?”

徐泉星這才想起來女兒,問:“對啊,小瑩聯系上了嗎?”

賈茹淑忍不住諷刺:“你還記得你有個女兒啊?我以為你忘了呢!”

徐泉星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那警察說讓我們回家等信,我能怎麽辦?”

威威問:“姐姐去哪兒了?為什麽警察讓你們等?”

賈茹淑不知該怎麽跟兒子解釋,徐泉星說:“哦,沒事。姐姐可能出去玩了,沒跟我們說,我們有點着急。”

威威說:“姐姐就是這麽不乖。所以爺爺說了,這個房子呀,将來不給姐姐,都給我。”

賈茹淑一怔:“你說什麽?爺爺什麽時候說的?”

徐泉星連忙喝道:“別胡說八道!”

威威氣憤地說:“我才沒有胡說八道呢!是爺爺親口告訴我的!姐姐也知道的!”

賈茹淑難以置信地看着丈夫:“這是真的?”

此時此刻,北山公園腳下,姜紅他們停好了車子,穿上厚厚的雨衣,每人拿着一個手電筒,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上了山。老馮對山裏情況熟悉,也一路跟着。随後布丁也趕到了,與他們彙合在一起。

阮航帶着他們沿着山上的臺階,走到一個地方,說:“就是這裏。”

這裏是公園內,因此仍有臺階,但位置已經很偏僻,從合歡廟方向過來比較近。再往上走不多,就沒有臺階,也就是沒有正式的路了。姜紅用強光掃射一圈,發現後面就是茂密的山林。工作人員一看是這裏,皺眉說:“這可不好辦了,從這個小路過去走十幾分鐘,就是阿難樹海。那裏每年都有登山者迷路的。”

“這麽危險,你們沒有設置路障嗎?”

“有。寫了危險。也有鐵絲欄杆。”工作人員苦笑,“可好多年輕人把這警告牌當路牌用,越告訴他們危險,越往裏面鑽。”

阮航已經拖上了哭腔,在雨夜裏哭喊:“瑩楠!你出來呀!我跟你保證!只要你出來,我馬上就跟她分手!”

暴雨中,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姜紅不耐煩地說:“你閉嘴吧,現在叫喚有什麽用?”

她看了看表:“還有六個小時天亮。天亮再搜吧。”

阮航吃驚地問:“你們不連夜搜山嗎?”

姜紅冷冷地說:“搜救人員的命也是命。這麽大的雨,山裏有可能會滑坡。怎麽也要等天亮。”

“不能……派警犬嗎?”

這時,布丁也趕到了,聽了這話,氣不打一出來:“搜救犬的命不是命嗎?”

一行人往山下走,回到車裏,姜紅和布丁商量着就在附近派出所眯一會兒,天亮了就進山。就說先把老馮送回家,然後辛苦老馮把阮航送回學校。可阮航哭着說:“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我要去山裏找瑩楠!”

布丁說:“搜救是很專業的事,你在這裏只會添亂!”

“那我就在那個臺階上等着瑩楠回來!”

姜紅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這會兒裝什麽呀?剛才你不是還怕伍希沅知道你跟徐瑩楠有一腿呢!”

阮航一邊哭一邊說:“那是因為我當時以為跟瑩楠反正也是吹了。我不知道瑩楠對我這麽深情呀!”

閃電在山邊掠過,随即雷聲響起。布丁諷刺地對阮航說:“你還是趕緊回學校吧,在外頭站着,小心雷劈着你。”

老馮打圓場說:“要是不嫌棄,你們去我家裏等吧。我老婆剛才發信息給我,說她做了鹵味。可以去我家裏吃米粉。”

姜紅點點頭:“也好。”

到了老馮家裏,原來菊姐已經把老馮買的豬頭的分割完畢,把豬耳朵和豬嘴做鹵味。見他們來了,就用鹵味煮了米粉給他們吃。大家吃着米粉,阮航哭哭啼啼地悔恨不休,菊姐聽了,安慰他說:“那個阿難樹海,其實沒什麽的。我都經常去。”

大家都是一怔,問:“你為什麽會經常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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