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RoyalBlue

RoyalBlue

RoyalBlue:4.

前一秒還教育他直勾勾盯人不紳士,後一秒就堂而皇之問他是不是死了。

易慎垂眸,睥睨着锢在懷前的女孩,特不理解。

“那你想怎麽着?”

面前的男人站起來至少有一米八七以上,就算站姿懶散,依舊能把她嬌小的身子包起來有餘。

沈爰都害怕了。

他的手掌圈握着沈爰的腕子,指縫溢出她嫩白的肉肉,完全不懂憐香惜玉。

沈爰被他捏疼了,眉心有些緊,視線落在易慎染血的袖子上,“你受傷了,需要處理的。”

“你是員工,肯定知道還有別的辦法出去。”

“你帶我出去,我包你醫藥,或者折現答謝,都可以的。”

小淑女擡頭,向對方投遞一個“請相信我”的誠懇眼神:“我有錢的。”

而易慎在聽她說這些間隙,眼神已然更漠了些,對于這些少爺小姐習慣于用錢解決一切的行為見怪不怪。

只是她少了點仗着家裏老子有錢而趾高氣昂的傻×氣質。

倒是真想送他錢。

易慎偏開眼,已經快把“懶得理你”寫在臉上了,剛要開口,面前白花花的小矮子突然湊近。

沈爰單手捂在易慎嘴巴前面,沒有碰到,示意他先別說話,耳朵聽到門外不斷接近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易慎單眼皮的鳳眼很黑,眼尾勾起時精炯有神。

沈爰急得眼圈都紅了,小碎步跺得地板輕響,憨态可掬的姿态莫名撬動了他管閑事兒的心,易慎唇線稍動,戲谑劃過。

兩人消失在休息間的下一秒,那些纨绔們開門沖了進來。

“人呢?”

“你不是說她在這裏面?”

“我靠,別鬧大了啊!”

……

持續了半天的白晝暴雨,直到傍晚這時候才有見小的架勢,像打碎的水霧洋洋灑灑得沒什麽威力。

一輕一重赫然不同的腳步踩在會所後面這條巷子裏,巷子年頭太久一整條羊腸小路都沒有照明的大燈,只有十幾米一盞的破舊黃燈勉強給髒雨坑扮演水中月的角色。

像是走出了很遠,沈爰完全跟不上身前男人的步速,像被抻胳膊飛着走。

“那個……”她細喘着,搭話:“他們是不是不會追來了?我看那門是單向鎖。”

巷子裏太黑,漆黑的環境讓她害怕,但這人始終捏着自己胳膊,高大的身影像傘,讓沈爰忐忑的心裏逐漸安定。

又往前走了十幾米,直到依稀能看到巷口大道光了,易慎停了下來,回頭。

兩人恰好站在一盞暖黃路燈下,泥濘的燈罩繞着飛蟲。

她擡頭,好像在他沉寂的眼裏看見了水中月,黑中一抹光點,會吸人。

喉嚨怎麽有點幹。

沈爰蹊然避開了他的注視,往身側窄屋檐下躲了躲,嗓音在雨霧削弱下更軟了:“可以借用一下手機嗎?我打給家裏人。”

“到時候車來了,送你去醫院,如果要錢也是有的。”她補充。

易慎暗灼的目光始終定在她臉上,對她開出的這些“條件”毫無興趣,從兜裏拿出手機甩給沈爰。

沈爰接過手機,面露喜色,還喋喋不休自證清白:“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假借打電話,盜取個人信息的詐騙團夥…”

說着撥通了司機叔叔的電話,想到什麽,還不忘擡頭問他:“這裏的地址,你知道嗎?”

“出語巷,25號,西側小口。”易慎字正腔圓,多一個字都懶得吐。

沈爰微笑點頭,正巧那邊也接通了,聽見司機叔叔的聲音,一下子委屈起來,憋着哭腔說話都抖卻還要裝平靜,說話條理清晰把事簡單交代,叫他連忙來接自己。

易慎倚着髒土牆邊,衣服裏的疼痛逐漸蔓延而來,呼吸漸沉,耷拉着眼皮子盯着她。

沈爰挂斷電話,手機還給他的時候,借着微弱的光,再次打量了下這人身上。

休閑會所裏男員工統一粗糙的制服在他身上卻顯出貴氣,扯壞的衣服沾着血,臉色青白,有種奇異的靡亂蠱惑。

危險,不容侵犯,散漫卻疏離。

對女性有特別的吸引力。

這種人,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邊。

但是……

沈爰卻有點挪不開,黏在他身上的視線。

自己這是怎麽了。

“以後還是。”沈爰還是忍不住想開導這人,目光避開他手腕上的血,有點發怵,“不要打架,很危險的。”

“把嘴閉上。”

完全不領情。

“好的好的。”

算了,誰讓他幫了自己。

不一會兒,一輛白色賓利穩穩停到巷口,是來接她的車。

沈爰終于松了口氣。

往前踏出三五步後,她停住,望向還在原地的人,“你?不跟我走嗎?”

易慎的臉被暗遮了大半,掀眸給她一眼,已然回答。

還想問他的名字,或者聯系方式,總不能答謝無門,可是對方的态度似乎不會解答這些。

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細雨打在手臂上,沈爰并不是專橫的人,只是稍微愣了下,随之點頭。

然後往巷口處一步步穩着走去,哪怕淋着雨,也毫不亂掉步調。

司機看見她從巷子裏出來,趕緊下車打傘,跑過去接人。

沈爰給他一記安撫又恬淡的笑容,小嫩手搭上司機叔叔的胳膊往車邊走。

就在扶到車門框時,沈爰頓住了。

她回頭,一眼往幽暗之處。

男人不羁的臉,高大的身體,還有那如點火般捏在她手臂上的大手,像藤蔓,纏住了沈爰此刻欲上車的腿。

因為沈爰無比清楚:他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遇見只是意外,這一走,就是永別。

下一秒,腦子裏什麽東西崩斷了。

逃離傘面的庇護,沈爰毫不猶豫地轉身,任由髒水濺到鞋面,跑向還杵在昏暗中的男人。

易慎身上有股恣妄,比疏離還深,比放肆要野,只怕生人再近一步,就會被刺傷。

那抹白色再次接近時,他眯起了眼。

沈爰直白地侵入了野獸的防線,扯下衣服上裝飾用的黑白紋BURBERRY絲巾,在冷刺的目光下,繞在易慎手腕上,蓋住了那條還未幹涸的血痕。

她的手指上,還殘存着他的血跡。

心跳很快,也知道對方排斥。

說實話,她很少這麽意氣行事。

沒想到她還會折回來,這條絲巾像是強行續上的牽扯,他怎麽會讀不出來。

易慎低着頭看她給自己系絲巾,蹙眉,“誰用你了?”

沈爰頂着對方吓人的氣場,擡起望他,杏眼洇濕又純良。

一冷一熱,一剛一柔的目光碰撞炸開了縫隙中的雨花。

她系好,笑了,“很襯你的。”

意思是:掩蓋傷口并非我本意,只是它在你身上更好看。

察覺到自己演技過于拙劣,她雙頰通熱,轉身小跑,步調亂得一塌糊塗。

易慎看了眼手腕,正欲扯下絲巾,瞥見她那雙被泥水濺髒的潔白絲襪時,動作停了。

……

賓利迎着綿綿雨往沈家府邸駛去,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語重心長道:“圓圓啊,你不能總叫人欺負。”

沈家大小姐就沒有在外面受氣的理兒。

她的家世富貴落在很多人眼裏都紮得很,從小到大各種冷嘲熱諷都見過,不過沈爰是個心大的,一般的小別扭也就當做不知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過息事寧人的,是骨子深處生長出的不屑。

“剛剛那些孩子想戲弄你也不用怕的,你背後有沈總還有哥哥們撐腰,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

“老受氣再把自己身體憋壞了,多不值當。”

“我當然知道啦,叔叔。”沈爰才把思緒從那個男人身上挪出來,她望向前面開車的人,眼神已然褪去了畏懼,有股廣闊的柔和:“可我就是不想再看見他們了呀。”

哪怕被碰一下,被看一眼,沈爰都抵觸至極,就是要立刻離開,誰留都沒用。

誰知道那群沒教養的公子哥會不會真的趁酒醉對她做什麽不好的事。

而且,沈爰想到那抹即使杵在幽暗巷子裏,也不會被周遭污穢吞并的落拓身影,只覺得今晚也并非全是不愉快。

“這次的事,我會一五一十告訴大哥,放心吧。”

她揚着純然的笑,眼神卻淡下去,開口:“這樣沒緣由地欺負人,他們要付出代價的。”

……

時間逐漸靠近新一屆濱陽大學新生入學的日期,暑熱正在漸漸褪去,蟬鳴還在喧嚣,狂妄自大。

沈爰出了中古店,打開遮陽傘時,接到了發小生窈的電話,“親!你現在是在牛津街嗎!你去那裏幹什麽呀。”

“這裏有家店收藏了品質很好的歐泊,我來看看。”沈爰有些遺憾,“就是店長開價太不友善了,我要再考慮一下。”

“喜歡就買啊,你不是還有零用錢嗎?”

“有錢也不能亂花呀。不浪費糧食,不亂用錢財,是我家的家訓。”

“…佩服,你沈家發達也不是沒理由。”

“既然你現在還在牛津街,幫我個忙好不好!”生窈的嗓音聽上去挺迫切的。

沈爰眉頭動動,預感不好。

五分鐘過後,生窈總算是把事情來龍去脈講明白了:總結來說,她這個暑假在網上聊了一個男網友,兩人處成暧昧關系,因為對方聲音太好聽,又溫柔縱容,還帶她打游戲,生窈就淪陷了。

一次聊天,生窈不小心透露自己是濱陽大學大一新生,結果巧合對方是大四的,就提出見面。

也是激動又好奇,生窈人脈很廣,拿着對方的名字去找人查,結果一查——發現對方是個長相普通的死宅,跟她幻想的男神形象完全不符,瞬間就下頭了。

生窈不想坦白因為不喜歡對方現實形象而拒絕,也說不出口,到了今天見面的日子還龜縮在家裏。

她的意思,是讓沈爰代替自己去見那個網友,當場說明白別再聯系了。

沈爰站在樹下乘涼,認真聽電話,等對方說完了,沉默了一小會兒。

她對朋友一向是事事有回應,很少這樣晾着對方,把生窈都晾心慌了:“親愛的……你咋不說話……”

“窈窈。”沈爰眉頭皺得相擠,低頭盯着自己涼鞋上的碎鑽,很認真地批評對方:“你這樣很不好。”

生窈撒嬌磨她:“哎呀我知道啦…但我實在忍受不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看見他那張臉我再說出什麽很傷人的話不就更不好了嗎?”

“你呢,溫柔又巧言善辯的,肯定能三兩句把他忽悠過去啦。”

“幫我這次吧,行不行~”

沈爰嘆了口氣,“你以後真的不能這樣了,以貌取人不對,你這樣爽約更不對。”

“嗯嗯。我以後絕對改正!”

她本就不擅長拒絕人,更何況是朋友的請求,“那就好,你告訴我咖啡店的地址,我去見他。”

咖啡店離她目前的位置并不遠,沈爰步行五分鐘就到了,推門進入,冷氣的涼爽撲面而來。

照片上那個男生已經在約定的位置等她了,看樣子坐了很久。

男生明顯捯饬了自己,不過依舊算不上多整潔,人有點胖,臉色偏黃,穿了套很不合身的休閑西裝。

感受到對方的真誠,沈爰就更惋惜,想了想要怎麽給對方落下壞印象,一改往常姿态,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男生低頭玩手機,突然“啪!”的一下,包被她直接丢到座位裏,翻了好幾滾。

沈爰承着對方擡眼的目光,擡下巴,趾高氣昂道:“你就是張家銘?”

雖然發狠裝酷,但奈何她天生的音質太柔軟,反而有種驕矜。

“你是生窈?”張家銘打量她,面露喜色。

沈爰一下踹開椅子,不小心把自己腳踹疼了,暗叫疼坐下,直接埋怨:“誰讓你先點單了?你知道我喝什麽嗎就點?”

“沒見過你這麽獨斷專行的,真讨厭。”

“那你看看想喝什麽,我再點。”張家銘太驚喜了,沒想到聊了幾個月的女生竟然這麽漂亮,百依百順:“聽你聲音感覺和平時聊稍微有點差別。”

沈爰有些心虛,答得也快:“網聊不都夾嗎?我平時就這樣,少管我。”

“你要不滿意以後就少聊。”

張家銘心想:不是網上夾……你線下的聲音可比網上夾着的還嬌……

他趕忙搖頭:“滿意滿意,我特別喜歡!”

沈爰:……?

啊?

“說實話,一開始我還有點擔心,怕你的模樣和我想象中有出入。”張家銘真心吐露:“你太漂亮了,我都覺得配不上你。”

“一想到最初是你先勾搭我的,還挺不好意思,我是男人,應該我來主動的。”

“沒事,以後我們有很多時間,我會一點點彌補的。”

沈爰傻了,自己不是已經很沒禮貌了嗎?這人怎麽回事啊!

她被對方弄懵了,一時間愣在原地。

咖啡店很大,人少安靜,與此同時,店內的角落位置。

易慎整個人窩在沙發座裏,一條長腿還搭在旁邊椅子上,黑色工裝褲的銀色拉鏈頭輕晃着,懶洋洋像頭午睡的老虎。

他擡手,拿起蓋在臉上的英文報紙,初睜的黑眸斜睨,直勾勾射向遠處“熱情面基”的男女。

兩人剛才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惺懶的目光,慢悠悠飄,最終落到沈爰那慌成小呆鵝的小臉兒上。

易慎輕觸藍牙耳機,接通電話,對那邊開口。

“嗯,找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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