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RoyalBlue

RoyalBlue

RoyalBlue:5.

張家銘的眼睛幾乎就離不開沈爰這張臉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氣質還這麽矜貴。

沈爰太特別了,她是沈家兩輩人裏唯一繼承混血血統最多的人,卷毛白膚,棕發棕眼,在沈家就像一群中國人長相裏出了個洋娃娃。

唯有玲珑苗條的身子和偏柔淡的五官像國人模樣。

尤其是那雙像南洋金珠般的圓杏眼,一颦一動,流情靈動,看你一眼,像有把小絨毛刷子在心上搔劃。

別說男人,連女性小孩都擋不住被她俘獲芳心。

“所以,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嗎?”張家銘低下頭,竟然臉紅了,“待會我帶你去吃飯,好好紀念一下。”

沈爰哪想得到竟然這樣發展了,立刻拒絕:“我不會去的。”

說完也不再裝任性不懂禮數的女生了。

她坐正身子,又恢複了往常高貴小天鵝的模樣,看着他,語重心長地把話挑開:“我今天來見你,也不是同意交往的意思,是我認為赴約是對人基本的禮貌。”

張家銘愣了愣。

“我今天跟你見面以後……覺得線上和線下的接觸還是有差別的。”沈爰抿抿嘴唇,盡量把話說得好接受一點:“如果你願意,以後繼續在網上當好友也可以的。”

“可是你明明說喜歡我!每天都說!”他不懂了,一下子說話很大聲。

沈爰被吓了一下,肩膀縮縮,“我那個是……”

生窈!你看看你都闖了什麽禍啊,哪有人還沒見過就愛來愛去的。

“你聽我說,男女之間不一定就是愛情,接觸了這幾個月……”

“那我現在重新追你行不行?”張家銘就跟認準沈爰似的,一激動,西裝外套的扣子都崩開了,“反正也在一個學校,我追你,我會對你好的。”

沈爰最擅長細水長流的慢慢引導,可誰想這人根本不聽勸,她應付不了,只想逃,剛拿上包包,對方見自己要走人,急得站起了身。

“你先別走,我們再聊聊…”張家銘伸手就要去拉她,沈爰一驚,用包擋住自己,這時,他伸到半空手驟然被一人橫攔下。

來人動作又快力道又大,攥住張家銘胳膊的瞬間碰出悶響,那手很大,手背盤踞輕浮的青筋,極有男性力量感。

張家銘和沈爰同時擡頭,皆是一怔。

易慎另一手抄在褲兜裏,散漫出手竟讓另一人無法掙脫。

他先睨了眼沈爰,後慢慢歪頭看對方,輕悠悠撂了句:“張家銘,這是我看上的人。”

語調輕,卻滿滿威脅意味。

沈爰眼睛瞪得像圓珠子,直直望着他,眨眼都忘了。

他說什麽?

“啊?”張家銘臉上的動搖,暴露了他對易慎的忌憚,語氣都弱了,有點不服氣似的:“她,她可是跟我聊了好幾個月。”

“你的意思是,她同時聊我們倆人?”

“這不是被當魚養了嗎!”

沈爰滿臉不敢置信,抓住易慎的衣角,使勁搖頭,眼神仿佛大喊:你不要亂說!

他無視她的警告,直接在沈爰身邊坐下,手臂搭在靠背上。

這傻×,為了個女的連項目都翹了。

易慎做事的風格最能顯露骨子裏的渾勁兒,只要結果,不顧過程。

來就是為了逮張家銘回去做事的,聽她說了半天廢話,還沒他一句話頂用。

他知道,只要開口說她是自己的人,給三百個膽兒張家銘都得乖乖死心。

在張家銘眼皮子底下,他緩緩捏上沈爰的頸後,仿裝親昵。

易慎鎮定自若,懶洋洋的:“我就好她這口兒。”

“不行?”

身邊人突然靠近,他的指腹粗粝,後脊骨一溜串酥麻襲來,沈爰大腦空白,宕機了。

張家銘大喜後又大悲,實在喜歡這女孩又實在不敢沾染,癱坐回原地,臉色難看。

易慎這種冷漠狠厲的人,只能做同伴,絕不能成敵人。

易慎偏頭,對上沈爰憤懑的小臉,用眼神嘲諷她:甩個人都不會甩?

沈爰忍着想揍他的沖動,臉都憋紅了。

壞蛋,你什麽都不懂!

……

這股羞憤,在沈爰臉上持續到了傍晚。

“圓圓,你發燒了啊?臉這麽紅。”二哥沈綽回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盯着電視發呆的神色。

沈爰一愣回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自然:“沒,沒有。”

沈綽靠在一旁,懶洋洋左腳踩右腳把鞋脫了,趿拉拖鞋往裏走,剛要開口,被對方攔下。

“二哥。”沈爰聲音淡淡的,有提警的意思。

沈綽立刻停在原地,“咋的了。”

沈爰端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本雜志,看向他随意甩在玄關的球鞋,“鞋,重新換。”

沈綽:?

沈綽塌腰嘆氣,耍賴:“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哥我外面累一天了,饒了我。”

“二哥,人不可一日無規矩。”她堅持,教育對方:“随意慣了,到時候出去丢的是沈家的臉。”

“是是是。”沈綽無奈,回頭蹲下把東倒西歪的兩只鞋擺正,放進鞋櫃裏,給她請示:“行了吧?”

沈爰點頭,這才重新低頭看雜志。

沈綽搖頭,往裏冰箱走,“你是越來越像咱奶了,一天天端着不累嗎?”

沈爰完全沒聽對方說什麽,盯着雜志的注意力又飄出去了,她翩翩眼睫,擡頭瞧自己二哥,搭話:“你的項目怎麽樣啦。”

沈綽在讀濱陽大學計算機大四,為了畢業和競賽正在忙項目,也不知怎的,一向對事業學習很佛系的他最近上進心強得很。

“還行,但還不夠。”沈綽靠着冰箱門上,不知想到誰了狠狠灌一口冰水,跟要吃人似的低語一句:“這次老子必贏他…這第一我拿定了…”

“贏誰?”

“沒誰,一個你哥瞧不上的流氓地痞。”

“哦。”

沈爰摸着雜志,完全跟對方不同頻,突然來了句:“哥,你被人暗戀過嗎?”

沈綽挑眉:“都說是暗戀了,我上哪兒知道去。”

沈爰:哦,是這樣的嗎。

沈綽臉色變了變,問她:“這次又是哪個癞/□□追你?告訴我,哥重拳出擊。”

沈爰搖頭,撒謊撒得面不改色:“是生窈啦,說有個男生暗戀她。那個男生挺特別的,以前沒有見過他那樣的人。”

沈綽:跟她表白了?

“算…嗎?”沈爰擡頭看哥哥,也疑惑,問:“那個男生當着她的面跟別的人說,這是他看上的人,算表白嗎?”

沈綽沉默了。

“這哪兒來的傻逼?”

……

濱陽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樓四樓。

兩個住院陪同家屬站在走廊閑聊,因為某個房間突然的吵鬧驚擾了原本安靜的走廊,引得路過的人往那門裏看去。

“又是那個易老頭啊。”其一家屬小聲竊竊,“我聽護士說,過陣子又要做手術了。”

“不是沒法治了嗎?幹嘛還在這裏耗着啊。”另一人說。

“人家不想死,就是續命也願意在這兒待着呗。”那人啧啧兩聲,眼神鄙夷:“聽老頭說,他們一家子都叫他孫子克死了,我聽着都覺得瘆人喲。”

“上次我在門口,親耳聽見,他那個人高馬大的孫子罵他。”

“說什麽該死啊,有錢也不救他啊,可沒良心咯。”

病人家屬捂嘴,“喲,哪有這樣的人啊,真缺德。”

“那個男生,看上去就兇神惡煞的,看我一眼,我後背都涼了。聽護士說,有時候來都是渾身傷,不知道去哪違法亂紀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煞星。”

就在這時,兩人盯着的那間病房嘭地被推開,易慎從裏面出來,臉色陰沉,還略有幾分蒼色。

脖頸緊崩的青筋暴露情緒。

他一眼掃過去。

說閑話的兩個人瞬間就吓得閉嘴了,結伴往遠處走。

病房裏老頭子罵咧的話還源源不斷毆在後背上,易慎站在病房門口,眼見着外面人從很多方向投來異樣的眼神。

他腮頰鼓動,半晌,不鹹不淡地哧一聲。

煞星?

半個小時後,夜幕降臨。

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光,将繁華都市割裂成階梯狀,在紙醉金迷的縫隙裏,藏匿着無數市井晦澀的舊巷老房。

易慎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熟稔地輾轉大街小道,最後拐進祿坊胡同。

胡亂垂搭的電線把天割開,繞進各家各戶,大部分舊居被二次改造出租給外地打工族,狹小的巷子承受着超載的居住人口,一到傍晚熱鬧地擠不開身。

因為是深巷僻壤,腐藻極易滋生,祿坊胡同的名字也頻頻出現在法制欄目之中。論髒亂差的程度,這胡同早就該被納入拆除計劃中,但不知怎的一直沒有消息。

小巷子裏開着各種外地居民弄的小商販,易慎擡腿邁過的水坑裏,融着鮮魚宰殺的血腥,摩托車不知減速,竄過他身側,留下長串黑煙。

狹窄居民樓的鐵護欄早已生鏽破爛,挂着男女衣物,随風飄動。

不知誰家的電動車被誤碰了,正發着刺耳的報警聲,把一樓的小孩吵醒了哭鬧,大媽開窗子潑罵。

易慎稍壓眉頭,充耳不聞上了樓。

家住四樓,他打開家門,有人迎了上來。

賈明餓得游戲都打不下去了,撲上來:“慎哥回來了!靠餓死我了,買泡面了沒?”

易慎把袋子甩給他,扶着櫃子換鞋,聽對方問:“張家銘那個傻逼到底咋回事,兩天不接電話不幹活,還以為死了。”

張家銘是易慎正帶領的項目的制作組員之一,這個項目不僅是大四畢業的項目,更是急着拿第一掙錢的參賽作品。

“讓他滾回去了。”易慎甩了句。

賈明湊過去,碰碰他腰腹,“傷沒事了?那幫讨債的孫子真下狠手啊,也就是你扛得住。”

“就是一堆臭流氓,遲早進去,想想我就氣。”

易慎揮開他亂碰自己的手,話都沒說,往衛生間的水池子走去。

“那就行,沒事,反正你手頭馬上就寬松了不是?”賈明燒上泡面的水,追着他唠:“你叔叔說借給咱的那筆錢,過幾天應該就給了吧。”

“有這個錢,老易下階段的手術費就不愁了。”

賈明望向天花板,感慨:“之前誰說的來着,天無絕人之路,生活啊,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

“就比如,雖然慎哥你現在窮困潦倒。”他拍拍胸脯,“但我覺得以後你絕對有出息,票子房子車子要啥啥有。”

易慎停下洗手的動作,偏眼,輕叱一聲:“我窮困潦倒?”

“以後沒錢別張着大嘴找我。”

“哎哎哎,別啊。”賈明狗腿笑呵呵:“雖然我家有飯,但我就稀罕跟你吃這口泡面。”

“對了,我媽說叫你上我家吃餃子呢。”

他靠在一邊聽着燒水壺逐漸沸騰的聲音,瞧着捧起涼水洗臉的易慎,嘆了口氣:“不是我說,真不知道那堆長舌大媽憑啥說你不好,你說說,你爸媽,你奶奶,還有老易,他們一家子人實際上跟你沒狗屁關系。”

“結果你少了一天伺候嗎?這老易都半死不活了,躺在醫院跟燒金窟似的,你再能掙也不夠填窟窿的。”

“沒他們拖累,你早就發了。”

易慎抻過毛巾擦臉,水順着臉頰滴下,鷹隼般眼睛側瞥他一眼,頗有殺傷力,“從這個門兒出去以後,把你嘴閉上。”

賈明沒覺得自己說錯啥,但也不敢跟他對着幹,點頭,“得得得。”

反正您大爺也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

兩人拉開椅子坐下,賈明撕開調料包把面泡上,忍不住八卦:“怎麽,我聽說張家銘那小子是因為搞對象。”

“有沒有搞錯,什麽姑娘能讓他丢了魂兒似的,連錢都不賺了,還翹得是你易慎的項目,不怕死啊他。”

他笑得賊兮兮,“你今天去逮人,是不是看見了?好看嗎?說說啊,難不成真是仙女?”

被徒手掰開的蘋果躺在手裏,聽着這話,易慎鮮少有幾分出神。

蘋果白裏透紅,莫名像某個人慌亂時的臉蛋。

沈爰頸子滑膩柔軟的觸感,像團透明的火,撲不滅,燒他的手心,久久不散。

易慎收緊五指,捏撚蘋果,看着汁水流淌。

他唇線稍動,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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