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RoyalBlue

RoyalBlue

RoyalBlue:14.

下車之前, 沈爰對着小鏡子把淚痕擦幹淨,确定看不出異樣後才進了院子。

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失戀,好像流程不太對, 但實打實地感受到了別人口中失戀後的那種酸楚, 像苦膽汁蒙在喉嚨,心髒沉鈍, 喘不過氣。

沈爰耷拉着小臉走進一樓,正好又撞見沈綽從一樓浴室出來。

他黑色卷毛還濕着,看見她進家換鞋,愣了愣, 往樓上看了一眼, 然後說:“啊?!你一直都沒在家啊?”

哥們兒在健身房跟他說的那些, 頓時驚醒了沈綽, 他蹙眉:“這麽晚了跑去哪了?現在幾點了知道嗎?”

“去哪了?”

沈爰換完鞋徑直往樓梯走,“跟生窈去看晚場電影了, 她送我回來的。”

“不信你問她去吧。”撒謊撒得毫無痕跡。

沈綽知道妹妹不撒謊的, 所以下意識認為自己那哥們兒是看花眼了。

還春福街,小妹估計連濱陽有這條街都不知道,別提跑過去玩, 還跟易慎?瘋了吧。

“怎麽看着情緒不高啊?生窈那死丫頭惹你了?”他問。

沈爰擺擺手,随着上樓跟他說:“電影太壓抑了, 我睡啦二哥, 你也早睡。”

然後人影消失在二樓轉角。

沈綽呆呆站在樓下,有些幽怨地嘟囔:“我受這麽大氣回來, 不安慰就算了, 甩啥臉色呢。”

沒辦法,自己妹妹只能自己慣着, 他把毛巾甩肩膀上,轉身回房間。

…………

沈爰泡了一個時間漫長的澡,浴球也多放了一個,再多的香味都熏不好她苦澀的心。

從浴室出來渾身疲倦,床上的手機正震動不停,好似非要等到她接通才肯消停。

沈爰仰躺進床裏,柔軟床墊把人彈起幾分,她摸出電話一瞧是境外的手機號,本想當做騷擾電話挂斷,下一秒意識到什麽,嗖地從床上坐起來接通,語氣試探:“……喂?”

女人的嗓音和沈爰的音質有幾分相似,但更多的是沉穩,口吻開朗,像個逗小姑娘的大姐姐:“乖乖,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讓你大哥報警了。”

沈爰雙眼一熱,情緒頓時爆發:“媽媽!”

剛憋回去的難過又決堤而出,眼淚刷刷掉。

“gosh,怎麽還哭了。”周雲雁放輕語氣,柔悅的嗓音感染力十足:“怎麽啦,想我了?”

“嗯。”沈爰抹眼睛,嗓音抖得可憐,“你好久都沒有給我打電話了,也不給我寫信來,我好想你。”

“抱歉,乖乖,媽媽最近有點忙。我最近在瑞士,要是看見什麽好玩的,給你寄回去。”

只要是媽媽的聲音,無論她說什麽,沈爰都會很安心,以往所有不開心一掃而空:“好。爸爸呢,爸爸跟你在一塊嗎?”

周雲雁似乎輕哼一聲:“正常人誰會跟前夫在一起?我不知道,可能失蹤了。”

沈爰無語,小聲嘟囔:“不跟前夫在一起…可怎麽這位‘正常人女士’還跟前夫生了個孩子丢回來。”

指的是她那三弟沈周玉。

“噢喲,寶貝,你什麽時候學會笑話人了。”周雲雁揶揄:“新認識的大學同學教你的?不錯嘛,多交朋友。”

“行了,寒暄結束,告訴媽媽,誰讓你情緒這麽失控了?”

沈爰愣了愣,料想不到媽媽單通過電話就能判斷出來,什麽掩飾都瞞不過她,“我……”

之後,就像是姐妹夜談似的,沈爰把認識易慎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告訴媽媽。

說完以後,她嘆了口氣,自語喃喃:“媽媽,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怎麽都不會喜歡我的人。”

男生的模樣和脾性在女兒的口中生動立體,短短幾分鐘的敘述,慣常乖順沉穩的女兒随着和他的回憶竟流露各種各樣的起伏情緒,周雲雁博聞多識,殚見洽聞,哪還能看不透這事兒。

“乖乖啊。”她笑了一聲,“你都還沒努力過,怎麽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喜歡你呢。當年我跟你爸就是我先出手的,你以為你爸那個死木頭性子會主動追我?”

“全天下沒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東西,我教你的那句話是什麽?”

沈爰複述:“想人愛,先愛人。”

說完這句話,心中某個堵塞破開了個口子。

“對咯。”緊接着,周雲雁又說:“最近,我在打算要不要回國,不過呢…”

沈爰眼睛亮了亮,“您是說……”

每次通電話或視頻,都是以閑聊為主,媽媽從未要求過她什麽。

這次,母親的“成長題目”順着電話準确傳來:“圓圓,試試看?”

“讓他喜歡上你。”

…………

“什麽?”沈爰蹙眉,驚訝極了。

生窈攬着她胳膊走在學校路上,繪聲繪色描述:“你都不知道哇,昨晚上校園論壇全體群嘲張家銘,那架勢比春晚熱鬧。”

“好多人都說怕鬧到微博熱搜去呢,畢竟濱大樹大招風,這麽牛的一所學校出這種事影響太不好了。”

“校方好像打算嚴肅處理呢,沒準學籍都保不住。”

“啊,這麽嚴重?”

“裸/聊被曝光诶,而且他還有/女票/女昌/的嫌疑,”生窈想想渾身打了個寒顫,“我以後再也不搞網戀了,誰知道竟然這麽一個人,認識他真是我人生污點。”

“也不知道是誰拿到證據的,還曝光,真夠狠啊,社會性死亡了。”

那幾個字眼太燙嘴,沈爰連說都說不出口,“那,那個什麽…聊,犯法嗎?”

“看情況。”低沉爽朗的男聲毫無征兆地擠入。

兩人回頭,就看見謝肖禮單肩挎着個包擠到倆人中間,眉宇飛揚,盡顯恣意:“根據《治安處罰法》條例,簡單來說,一對一并未影響到公衆,未對公衆健康文化精神造成損害的,屬于私人行為,不算犯法。”[1]

“但是呢,一旦涉及錄制,有傳播功能,或者涉及線下淫/穢行為,那涉黃肯定犯法了,就看走的是《治安處罰法》還是《刑法》。”

生窈“噢喲”一長聲,癟癟嘴:“法學生,就是牛哦。”

“牛的不是法學生,牛的是我謝肖禮。”

生窈:……是是是。

謝肖禮看向身邊的沈爰,吹了聲口哨:“聽說沈綽拿頭獎又揍了人,白幹一場還丢了臉。”

他笑得一側小尖牙都露出來了,“不愧是他啊。”

“哎,沈爰,你是不是覺得有這麽個哥特丢臉,點評一下。”

沈爰瞥他一眼,眉毛皺動:“謝肖禮,有沒有人講過你真的話很多。”

“有啊,不過自古以來帥哥和天才總是不被人理解。”謝肖禮指指自己,挑眉:“何況我這麽個帥哥天才。”

“走了,回見。”

他在街角拐走,留給她們個背影,舉起胳膊揮了揮。

兩人站在原地,半晌,生窈翻白眼,來了句:“傻狗,他裝什麽啊。”

沈爰忍俊不禁。

“而且啊。”生窈繼續剛才沒說完的,湊到她耳畔說:“據說張家銘還意/淫偷拍同校女生,可惡心了。”

“不過這個不在曝光的帖子裏,是別人傳出來的,不知道真假,可能是造謠。”

光是之前那些就足夠刺激沈爰了,沒想到還來了這一句,她拍拍生窈:“你平時也小心一點,別給別人可乘之機。”

生窈突然示意她噤聲,壓低聲音:“哎,看。”

沈爰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不遠處徑直走向校外方向的張家銘,背着個包,頭埋得很低。

周圍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他,竊竊私語着。

可能是不是因為正值下午放學的時間段,各個學院樓四散來的學生都擠在這個中轉路口,人特別多。

不知誰喊了句“濱大敗類”,張家銘回頭,恰好往沈爰這邊看過來,下一秒,眼前被一片高大陰影擋住,同時肩膀被怼撞了下,她往後踉跄兩步。

熟悉的味道彌來,是淡煙草混着洗衣粉的香味。

沈爰擡頭,易慎散漫的側臉映入眼底。

心跳輕慢停滞。

降溫了,他黑衛衣的肩線利落單薄,徑直從她身邊路過,視線不曾偏過。

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沈爰視線追随他,直到易慎走遠,似乎跟張家銘的路線一樣,出校去了。

颀長的黑色身影沒入人群,她緊皺的眉心也逐漸松下,似有氣餒的意味。

還真不理她了呀。

易慎,真讨厭。

“走吧。”沈爰拉着生窈,向背而去。

…………

事件發酵至今36小時,張家銘過得渾渾噩噩,被校領導約談後,好像天都塌了。

出了學校,他直接去了城南的夜市街買醉解愁。

從傍晚喝到月亮高挂,他支離破碎的未來卻似乎無法彌補。

半醉時,他點的酒全都喝完了,坐在小桌板前發呆,雙眼布滿紅血絲。

就在這會兒,有人靠近了他。

捏着啤酒瓶口走進的男人穿着漆黑衛衣,每一步都踏出壓迫感。

嘭。

啤酒瓶被他磕在桌子上,易慎長腿一跨,直接坐在了他對面。

他坐姿懶散,像看着只喪家之犬一樣,睥睨着張家銘。

易慎拎起酒瓶,給他倒了半杯,悠哉道:“喝兩口?”

他勾唇:“我窮鬼一個,頂多請你半杯,見諒。”

說完仰起喉嚨喝了幾口解渴。

張家銘盯着他,眼裏的恨燃燒起來,拳頭攥得發白。

“易慎,你滿意了嗎?”

易慎歪頭,耍賴的勁起來,“說什麽呢。”繼續裝傻。

“是你搞的鬼,一定是你,你黑了我的手機是不是…”張家銘掃了眼自己面前半杯啤酒,凄涼笑了兩聲,“現在好了,沒人跟你搶保研資格了,我他媽連畢業都畢不了了……”

“真說狠,誰狠得過你啊……易慎。”

“你這麽毀人一輩子,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

對方嘴裏的話越來越髒,面對無底線的詛咒,易慎唇邊的笑越來越深,蔓延到眉眼。

他打斷:“張家銘。”

“我可從沒說過我要讀研。”

張家銘愣了,緩緩擡眼,面前的男人在他眼裏,就像冷面惡鬼一樣。

揚着戲谑的眼,高處壓迫,血盆大口,把他從內到外全都碾碎。

“你……你……”

易慎翹起二郎腿,手肘撐桌,靠近幾分:“保研的不是我,但,也絕對不會是你。”

他說完,又抄起酒瓶子喝了兩口,給張家銘擱下:“今兒當我行善,剩下的都送你了。”

說完,易慎起身撣撣灰,離開大排檔拐進巷子。

張家銘愣在原地半晌,突然爆發出來,罵了一句髒話,推翻桌子就追他過去。

“易慎!!我要殺了你!”

“人呢!!”

他剛跑進幾乎沒有燈光的巷子裏,突然被身後閃出來的人一腳踹進髒水地上,喝進肚子的酒都差點吐出來:“呃——”

在沒有光的羊腸巷子,易慎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潛伏灌木叢的黑豹,悄無聲息,殺氣彌漫。

他慢着步調走近,一腳踩在張家銘胸口,竟讓對方動彈不得。

“我聽聽,你要弄死誰啊。”

這條巷子沒有燈,也沒有攝像頭。

易慎加重腳上壓迫的力度,碾得他快呼吸不過來的時候松開,俯身,一把扯住張家銘的衣領,竟把人活生生從泥地上提起來。

手機偶然的亮光,映照他繃緊力度突浮的手臂青筋。

迎着對方布滿了畏懼而顫抖的臉,易慎完全沒了方才嬉皮笑臉的痞勁,冷血駭人,“現在,咱倆該算最後一筆賬了。”

張家銘似乎想到什麽,巨大的恐懼襲來,瞳孔猛大,“她,我不…對不起,我…”

這筆賬,他就不玩兒什麽彎彎繞了。

他攥得發白的手,幾乎能把對方的衣領扯碎。

易慎半耷的眼,飄過笑意。

“張家銘,誰給你的膽兒啊。”

…………

夜深了。

沈綽足足等到大哥忙完回家來,兩兄弟湊在樓上書房。

看完匿名郵件發來的種種确鑿證據,看見那些對自己妹妹臆想的污穢字眼和偷拍的照片,沈綽幾乎快攔不住自己想殺人的沖動。

他一拳錘在實木書桌上,重得手骨都發出悶響。

“靠!!張家銘個畜生!!”

沈逾坐在電腦前,金絲眼鏡後的眸子消去溫潤,冷又冽。

讓人聯想到幾欲摧毀天地的暴風雪來臨的前夕。

“不要沖動。”他額角疊着青筋,卻勸弟弟冷靜下來,“對方給我們這些,也不是讓你沖過去暴力洩憤的。”

沈家企業擁有強悍的律師團隊,包括沈逾也有私人律師。

拿這些東西讓張家銘身敗名裂,追訴法律責任簡直信手拈來。

打一頓解氣,那是年輕人的解決辦法。

以沈逾的手段,張家銘将受到致命一擊,只會墜落得更深,更深。

已經了解了事情全部經過,沈逾把東西打包收好,準備明天遞給律師準備後續事宜。

沈綽相信大哥的能力,就是這孫子一日不遭報應,他一天不解氣。

看着大哥好像有些出神,他問:“哥,怎麽了,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沈逾靠進皮質辦公椅,視線盯着屏幕上的匿名發件人,半晌,眼神透着意味深長:“他很有意思。”

指的是發件人。

給了這麽重要的證據,卻只是發過來,不要求任何條件作為交換,似乎明顯告訴他們:這件事,該你們沈家出手了。

“他不對外曝光,或許是。”沈逾的話只說到一半。

這位發件人怕圓圓親眼看見這些,會被吓到。

易慎不想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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