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病
祁越家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拍響的時候,他就有些詫異了,平日在村子裏他跟人來往不多,會相互串門的也就林生他們家,現在兩夫妻都在這兒,來的莫不是林大叔或大娘?
他和林生對視一眼,便起身出了屋子,林生看了一眼自家媳婦兒,也跟了出去。
開門後見着的人在祁越意料之外,但他會出現在這兒,祁越也并不覺得奇怪。
“祁大哥……”何珍一看見他的人,就紅了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我說何珍,你有話就說,這副作态被別人看見,還道我祁兄弟欺負你了呢!”晚了祁越一步的林生見着他那樣子就腦仁疼。
“不……不是的,我是着急!”何珍忙擺手解釋,心下卻有些惱,本想讓祁越憐惜,被林生這麽一說,不就成刻意的了。真是的,這人不在自己家待着,來別人家做什麽!“我是有些事要尋祁大哥幫忙。”
“尋祁越幫忙?他來村中也沒多少時日,能幫你什麽?說出來聽聽,指不定我能幫上忙呢!”林生抱着胳膊站在那兒,完全不給祁越開口的機會,這何珍對祁越的心思在明顯不過,誰知道他是不是找個借口刻意接近!
何珍簡直要咬碎了一口牙,暗自罵他多管閑事,面上卻依舊是副可憐的表情,“還不是我那可憐的堂兄何淩,他自小便體弱,今兒又因發熱暈了去,李郎中又去了鎮上,聽說祁大哥會些醫術,便想尋他過去給看看。”
“啥?”林生放下胳膊,臉上表情也變了,“暈過去了?”
何珍心裏嘲諷,還說倆人沒一腿,瞧這擔心的勁兒!
本來笑眯眯站在一旁看他倆交流的祁越也微斂了唇邊笑意,“稍待,我去拿些東西!”
“咋的了?”祁越剛回了房,吳玉蘭便從堂屋走了出來,想來是林生方才聲音大了,她出來瞧瞧。
林生跟她說了何淩的事,又對何珍道:“等會兒我跟我媳婦兒一道去,看看有啥能幫忙的!”
他若自己個兒跟着祁越去,指不定又有人說三道四,帶着他媳婦兒,看誰還有話說!
何珍可一點不想他跟着,“這……怕是不好勞煩……”
“沒事兒,我們跟着最好,免得有心人見你單獨跟祁兄弟走在一起,再傳出什麽風言風語!”林生直接打斷了他拒絕的話。
他都這麽說了,何珍自然也沒辦法在說什麽,不然不就擺明了他想傳出點什麽嗎!這林生,真是三番兩次壞他事兒!
一行人到何珍家的時候,錢氏和他的兩個兒子正等在院子裏,見林生和吳玉蘭也跟着,錢氏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太好看,“喲,這不是林生嘛,我們家這淩哥兒才生了病,你就趕過來了,可真是重情義!”
最後幾個字,錢氏的語氣非常微妙,明顯是在嘲諷他。
“可不是嘛,都是鄉裏鄉親的,情義自然是重,方才在祁兄弟家喝茶,聽聞淩哥兒暈過去,我們也是擔心的緊呢!”吳玉蘭攔下欲說話的林生,自己搶先開了口。一番話也是告訴她,林生與何淩确實有情義,但都是鄉裏情,別聽到點風聲就在那兒扣帽子!
吳玉蘭的話錢氏自然是聽明白了,但心裏覺得她是在裝蒜,不過祁越還在這兒站着呢,她也不能讓自己在他面前失了禮數,就沒再接她的話,轉而對祁越露出了笑容,“祁小子,這次可要勞煩你了!”
“不勞煩,敢問何……病人在何處?”祁越現在想去看看何淩狀況如何,實在沒有心思與她虛與委蛇。
“對對對,得先看看!珍兒啊,你帶祁小子過去!”錢氏沖何珍使了個眼色。
何珍微微點了點頭,就對着祁越向前伸手示意了下,“祁大哥,你随我來!”
“我們也過去瞧瞧!”林生連開口的機會也不給錢氏,拽着自己媳婦兒就跟了過去。
“這林生,想讓珍兒和祁越單獨相處相處,他湊過去幹什麽!”錢氏真是越發的不待見這個林生,總是攪了自己的局。
“娘,這祁越跟個小白臉似的,真的靠譜嗎?”看他們都進了屋,何富湊到錢氏身邊。他覺得這姓 -祁的長得跟個哥兒似的,雖說比自己還高些,但一點兒也沒個漢子樣,“況且他進村那段花了那麽多錢,這會兒手裏還有銀子嗎?”
“當然靠譜!瞧他那行為舉止就不像個泥腿子,準有出息!”錢氏覺得便是鎮子上的公子哥,也不見得比他好!
“就是啊大哥,你看他身上穿的可是綢布啊,還有青磚瓦房的院子,一輛馬車一頭牛,光這些都多少銀子了?手裏頭沒點兒,敢這麽霍霍嗎?”何貴倒是和錢氏想法一致,像祁越這樣的人,就算手裏沒錢,他也有法子弄來錢。
何富也就是心裏頭不踏實,想問問,見娘和弟弟都這麽肯定,也就安了心。要是何珍真能嫁給他,那他們家也能買牛買馬,蓋青磚房子!那祁越不還認字兒嘛,還能教教他家小子,回頭他兒子也是個讀書人了,多有面兒!
對于有人打自己銀子主意這事兒,祁越是一點兒不清楚,他這會兒正跟着何珍進了何淩的屋子,說是屋子,其實就是個雜物間,亂七八糟的堆着很多東西,窗戶上的窗紙也都爛掉了,沒什麽擋風的作用,屋裏除了一張破木板床,連個凳子都沒有。
而何淩,就躺在那張看起來随時會散架的床上,身下鋪着一條補滿了補丁的薄褥子,旁邊還放着條同樣都是補丁的被子,也沒往他身上蓋。他整個人像是很随意的被丢在那兒,身體也沒幫他擺正,姿勢看起來很不舒服。
“哼,看你平時穿的挺光鮮,沒想到你家這麽窮啊!”看到何淩住的地方,林生就忍不住開口嘲諷。
“家……家裏屋子不夠,堂哥就自己說要住這兒的!”何珍狀似害怕的縮了縮肩膀,還适時紅了眼圈。怎麽早沒想到給他換個屋子放,可不能因為這個給祁越留了壞印象。
看他那副樣子,林生撇了撇嘴沒再多說,等會兒真哭了,再說自己欺負他,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祁越站在床邊打量了幾眼,便扭頭對吳玉蘭道:“勞煩嫂子幫他挪一挪。”
對方是個哥兒,他也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随意觸碰,其實最為合适的人是同為哥兒的何珍,但他并不覺得對方會仔細去做。
吳玉蘭已經走上前來,她一看就知道何淩的姿勢不舒坦,立刻伸手給他動了動,又拉過一邊的被子給他蓋上。好在何淩身量小又瘦弱,讓吳玉蘭一個女子挪動起他來也不費勁兒。
祁越此時又回身看向何珍,對方對上他的目光眼睛亮了亮,“勞煩何小哥兒去打盆冷水來。”
何珍聽他只是說這個,有些失望,雖然他很想不離對方左右,但也不能拒絕他的要求,只得不情不願地轉身出了屋。
屋中沒有座椅,祁越也沒在意,他一撩衣擺便在床沿坐下,伸出手輕搭在何淩腕上。
林生見他就那麽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老半天不說話,他性子比較急,憋了半天也沒憋住,道:“到底啥毛病?”
他話剛出口,吳玉蘭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說話,林生讪讪地摸摸鼻子。
所幸祁越也在這時收回了手,他對上兩人的目光,道:“病倒不是大病,不過是偶染風寒,起了高熱,只是他身子根基極差,又日夜操勞,沒有補養,才會昏迷過去!”
“補養?他在這麽個家裏,能吃飽飯就不錯了!”林生意有所指的撇了門外一眼。
其實何淩身子骨不好這事兒,村裏人也知道個七七八八,畢竟村子就那麽大,郎中也就李老頭一個,也沒可能瞞得住。
何淩嫁不出去,這也算一方面原因,縱然他長得好看又能幹,但若過了門去就一不小心病死了,那多晦氣!就算沒病死,誰又知道他這副身體好不好生養,沒人願意去冒這個險!
“咳咳咳……”床上的人發出一連串咳嗽聲,把三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祁越離得最近,看他咳得辛苦,便下意識伸手置于他的胸口,緩緩地幫他順了順氣。
林生沒覺得什麽,吳玉蘭的眼神卻是變了變,不知想到了什麽。
何淩咳了一陣,像是感覺到有人在安撫他,掙紮着伸出手,拽住輕撫他胸口的溫暖,牢牢的握在手裏,口中呓語道:“爹爹……爹爹……”
祁越沒想到會被抓住,但也沒打算掙開,被那雙汗津津的手握住的感覺,并不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