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章
55 第 55 章
◎你過得還好嗎◎
班級聚會那天, 下着厚重的大雪
明黎見狀,堅持要接送他,理由是打車不方便, 聚會上周煜林肯定得喝酒, 也開不了車。
周煜林被說服了,只能麻煩他。
兩人到了目的地, 下了車後,明黎幫他理了理棉衣,妥帖囑咐:
“你胃不好, 少喝點知道嗎, 如果別人不依不饒, 你就說家裏有人,管你管得嚴, 喝多了回去要挨罵的。”
周煜林淺笑:“知道了。”
明黎也笑:“如果他們還是不放過你,你就打視頻電話給我,我幫你救場。或者直接叫我進去帶你走。”
周煜林無奈:“知道了。”
他雖然不擅長社交, 但這點社交能力還是有的。
也太小看他了。
明黎卻不認為這是小看,他總想把周煜林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到。
這個人,值得被這樣珍重對待。
這一點上,韓美美跟他倒是不謀而合。
兩個人一年多,把周煜林都快寵上天了, 可以說周煜林能這麽快走出情傷, 跟明黎和韓美美的用心澆灌有很大關系。
周煜林:“我進去了,你也進去開個包間等吧,外面太冷了。”
明黎只是笑眯眯地朝他揚手:“去吧。”
周煜林走出兩步, 又回頭看他。
看見男人穿着黑色的風衣, 長身玉立地站在雪地裏, 那樣俊美的樣子,引得路人都頻頻側目。
周煜林朝他笑,明黎就又揮了揮手。
周煜林這才大步向前。
等到了班長訂的包間,他輕輕拉開門。
屋裏已經密密麻麻坐了好多人,看見門開了,嘩啦啦的目光一片片投過來。
周煜林不卑不亢,迎着目光走進去,有對他問好的,他就點頭微笑,禮貌回應。
班長是唯一一個站起身來接他的人,直接胳膊一擡,勾住他脖子,熱絡道:“你小子,今年總算來了,往年怎麽叫你都不來。”
周煜林被他勾得身子一歪,柔和地笑:“好久不見。”
班長張凱拉着他在一個角落坐下:“咱倆坐這兒,人少,安靜。”
給他倒了酒:“來,先幹一杯,敬友誼。”
周煜林看了眼酒杯,對方知道他胃不好,照顧着他,只倒了一小口,所以他也就不矯情了,端了杯子一口悶了。
張凱給他豎大拇指:“真給面兒。”
“聊聊呗,最近你都幹嘛呢,看你朋友圈,好像是在國外?”
周煜林如實說:“嗯。出國留學去了。”
張凱半張着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哇塞,牛逼啊,學的啥?還是計算機嗎。”
周煜林搖頭:“不是,學的珠寶設計。”
張凱琢磨:“那也行,我記得你高中那會兒,就愛在本子上畫些東西,你這是追求夢想去了?”
周煜林笑笑。
張凱:“不錯啊,到了咱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的,想幹點啥,都放不開手腳。就算不用掙錢養家,那點精氣神,也早就被社會磨平了,夢想什麽的,只能趁着年輕時的一頭熱血,現在啊——”
他遺憾地搖搖頭:“現在想想夢想,都覺得累挺。還不如在家躺平多打打游戲,多睡會兒覺。”
周煜林拍拍他肩:“我沒你想的那麽偉大,只是暫時不知道人生的方向,找不到事兒做,想想還有這件事可以做,于是就去做了。就這麽簡單。”
張凱嗐了聲:“那也比我好吧。”
周煜林:“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張凱:“給人當助理呗,就那種,除了公司裏的事兒,還得照顧老板生活,全方面的助理,成天累死累活,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又說:“不過老板大方,從來不虧待我,工資開得挺高的。”
他本想說,我老板也是你熟人,但話在舌尖上滾了一圈兒,想起老板交代過他不許跟別人提,最終又咽了回去。
周煜林想了想:“那你結婚生子了嗎。”
他其實很不擅長也不喜歡聊這種家長裏短,因為覺得沒意思,也沒意義,平時不喜歡迎合和遷就別人,這是他朋友少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如果是張凱這種真心朋友的話,他也會放下自己的清高,為了能跟對方聊到一塊兒去,而迎合地聊些通俗話題。
張凱悶了口酒,擺擺手:“沒。讨厭小孩兒。老板家就有個一歲的小孩兒,真煩人,我有時會幫着帶那麽一會兒,那孩子老哭,給我煩透了。”
周煜林笑了:“或許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覺得煩了。”
張凱:“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聊得正好時,一道身影突然壓了下來。
随後一只粗壯的手臂,端着酒杯伸了過來。
屋裏一瞬間,厚重的安靜鋪陳開,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們這個角落。
周煜林擡頭,對上一張面相淩厲的臉。
對方笑了笑,卻不怎麽友善:“喲,大學霸,難得看到你,來,我敬你一杯。”
周煜林不是很舒服,挪開眼沒理他。
因為這個人,當年高中時,霸淩過他。
霸淩的原因也很簡單,就只是某次期末考試的場上,兩人座位一前一後。
這人就想讓周煜林幫着作弊,歪歪身子,給他看看選擇題的答案。
那時的周煜林也清高孤傲,瞧不起這種行為,不想理會他。
本以為自己不答應,這件事也就算了,誰想,考試的時候,這個逼在後面踢他凳子。
還趁着監考老師去門口伸腰時,站起來伸手去扯周煜林的卷子。
周煜林以為,他是要搶自己的試卷,就舉手打了報告,也沒說作弊的事兒,就說這人妨礙他考試。
但監考老師多精,看出這人的意圖,直接向學校反應了,那段時間學校抓作弊抓得嚴,老師又在這人身上搜出了作弊的小紙條,直接就給了他通報批評的處分。
從此後,這人記恨上了周煜林,聯合一些學校的刺兒頭,三天兩頭把周煜林堵在廁所或學校的角落裏欺負。
他越是反抗,被欺負得越狠,那是真正的校園霸淩。
那時周煜林父母還在,但很忙,忙到家都很少回,不怎麽管他,他作為一個标準的三好學生,唯一會做的只能告訴老師,但老師只是把王康喊過去,口頭教育一番,根本起不到作用。
說來也奇怪,王康只欺負了他十來天,後來突然就變乖了,再也沒找過他的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周煜林現在想起來,都心頭厭惡,所以對面前這人,他沒什麽好臉色。
這人被他當衆下了面子,也不惱怒,只是不依不饒地要把酒杯遞到他手上:“喝一個呗大學霸。今天不喝不讓走啊,咱們一杯泯恩仇。”
周煜林冷冷地瞥他一眼,還沒開口,張凱先怒了:“王康,給我坐回去,別找事兒。”
王康笑呵呵的:“我哪兒找事兒了,都是同學,敬個酒而已,班長也太敏感了。”
張凱冷嗤:“你自己當年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我今天壓根兒沒請你。你既然來了,就安分點。”
班裏被王康欺負過的同學,不在少數,此刻看他的眼神,也都不太友善,大有擰成一股繩的氣勢。
王康只能雙手舉起,做投降狀:“OK,消消氣。”
等王康走了,張凱怕周煜林心裏不舒服,安撫他說:“這人就一傻逼,別為了他壞了自己心情。”
周煜林點點頭,拿起桌上的砂糖橘,輕緩地剝着皮。
張凱:“當年班裏,誰沒被他欺負過,這傻逼,要不是他遇到了個厲害的主兒,怕是要欺壓我們到畢業。”
周煜林頓了下,但很快又接着吃自己的橘子,沒多問。
他不是喜歡八卦的性格。
張凱卻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當年你眼裏只有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都不知道吧,這孫子,後來被人收拾了,才變乖的。”
“收拾他那人,你也熟,就是那個隔壁班的刺頭,靳修臣。”
周煜林心髒被揪了下,手裏吃了一半的砂糖橘掉了,但他沒撿,只是無意識地又拿了個繼續剝皮。
張凱沒看出他的不适,還在說:“當時我也被王康欺負過,有天靳修臣路過,恰好看到我被王康帶人圍了。”
“他問我是不是周煜林的朋友,我說是,他就一揚下巴,說今天這個事兒他管了。”
“然後王康那傻逼,被揍得五顏六色的。而且班裏好多跟你關系不錯的人,當年都被靳修臣罩着……”
周煜林只覺得呼吸不順暢。
心裏有個聲音在吶喊,他不想聽這些。
他現在更願意聽到,靳修臣高中時多麽有心機,多麽壞,聽到別人也憤怒地批判靳修臣。
然後他就能輕松地附和兩句——是的,那就是個爛人。
好把心底惡毒的怨恨發洩。
張凱還在說,但周煜林腦子仿佛開啓了自動屏蔽功能,能聽見聲音,卻拒絕了接收含義。
只在張凱說完後,本能地回了句:“挺好的。”
張凱終于看出他臉色不太好,試探說:“咋啦?你倆,掰啦?”
當年周煜林跟靳修臣關系好,張凱是知道的,靳修臣經常托着他給周煜林帶一些吃的用的,托他照顧周煜林。
但周煜林跟靳修臣後來變成了情侶這件事兒,張凱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十年,還結過婚,如今已經離婚。
畢竟周煜林一直是個很低調的人,包括談戀愛。
他跟靳修臣在一起後,唯一不低調的事兒,就是他們的婚禮。
但結婚那時,他們的社會階層,早就跟以前的同學脫層了,也沒邀請誰,所以同學都不知道。
周煜林表情很淡,直接承認:“嗯。掰了。所以不要再聊他。”
張凱愣了下,尴尬得笑笑:“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提他掃你興了。”
兩人間沉默了片刻
周煜林捏着水杯,覺得自己剛才态度不妥當,他不該這麽下朋友的面子,讓張凱下不來臺。
正要開口重新找回話題,包間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熟悉的人搶進視線。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棉襖,曾經打理精致的頭發,如今只是松散地垂落眼前,淩厲的氣場被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沒有攻擊性的柔和。
暗黃的燈光像是一層薄薄的紗霧,讓他的五官變得朦胧,那雙以往讓人看不透的深邃眼眸,如今沉澱着死寂跟平和。
他變了。
變了好多。
從滿是棱角的石頭,被打磨成了柔軟的沙包。
屋裏人都安靜了下來。
周煜林也怔住了,目光呆滞兩秒,在掃到靳修臣懷裏抱着的孩子時,他不可遏制地,瞳孔劇烈收縮了下。
捏着杯子的手逐漸收緊,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勉強把目光從那個孩子身上挪了回來。
屋裏有幾個人開始喧鬧,招呼靳修臣進包間坐。
張凱想起剛才周煜林的話,尴尬地看向周煜林:“我、我沒請他……”
這時靳修臣也開口了:“不好意思,我本來是在這裏談事情,剛好看到熟悉的同學進了這個包間,又聽服務員說,你們在同學聚會,就想着來跟熟人打個招呼。”
也是抱着那麽一絲,周煜林會在的可能,來碰碰運氣。
很客氣的禮貌,簡直讓人認不出。曾經那個靳修臣,永遠高高在上,何曾這樣溫和過。
也很讓人挑不出錯的理由。
說話間,靳修臣的眼睛,也只是一錯不錯地釘在周煜林身上,不舍得放過一眼。
班裏有好多同學,當年被王康欺負時,都接受過靳修臣的幫助,所以對他其實印象不錯。
再加上他老往周煜林班級跑,給周煜林送東西,很多人都認識他。
有人就說:“嗐,來都來了,趕巧了不是,來坐,你也算半個我們班的人。”
大家都樂呵呵地笑。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可以嗎。”
眼神卻是望向周煜林。
周煜林沒說話,低着頭坐在角落裏,讓人辨不出神情。
但有人替他答應了:“當然啦,你以前跟小林兒關系那麽好,你倆坐一塊兒呗。”
周煜林眉頭厭惡地蹙了一瞬。
靳修臣立馬說:“不了,就不坐了,大家吃好玩兒好,我還有點事兒,以後有空再聚。”
他說完,在一片遺憾的嘩然中,退了場。
但很快,門又被推開,一個服務員拿着幾瓶高檔的酒進來:“有個先生說他請客,讓我送來。”
大家立馬就能猜到是靳修臣:“這麽貴的酒,靳修臣現在不知道是做啥的,發達了吧。”
畢業後,靳修臣就跟高中同學完全斷了聯系,沒人知道他的近況。
衆人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
又有人說:“剛看他抱了個孩子,那是他的孩子?看不出來啊,咱們這麽多人都還單着,他竟然結婚生子了,事業家庭雙豐收啊。”
周煜林手裏的橘子,被他捏爆汁了,等他反應過來,看着滿手的黏膩膩的橙汁皺起了眉。
捏爆橘子的那一瞬,他滿心都是,憑什麽?
那個爛人,憑什麽配結婚生子,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張凱看出他心情不好,想寬慰他一下,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就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手。
周煜林站起身:“我去一趟廁所。”
張凱:“要我陪你嗎?”
周煜林搖頭:“你跟他們玩兒吧,我上完廁所回來,就走了,以後有空,我們單獨聚。”
他還是不太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讓人胸悶。
出了包間,周煜林給明黎發消息:師哥,我完事兒了,上個廁所就走
明黎:好,那我去門口等你
明黎:出來時記得把衣服拉好,圍巾圍上,外面冷
周煜林心情緩和幾分:嗯
他搓了把臉,進了廁所。
打開水龍頭洗手,又想起靳修臣懷裏抱的那個孩子,木然了幾秒。
片刻後,周煜林關掉水龍頭,轉身正要走,突然聽見廁所的某個隔間,傳來嬰兒的哭聲。
他腳步頓住,很快,隔間的門開了,熟悉的男人抱着一個嬰兒出來。
靳修臣不知道在隔間裏做什麽,整個人虛弱脫力,臉色跟窗外的雪一樣慘白,那雙眼睛裏,密密麻麻滿是疲憊,仿佛剛經歷過一輪痛苦的折磨。
看見周煜林時,他瞳孔震顫,身子都抖了下,顯然比周煜林還意外。
靳修臣幻想過很多再次跟周煜林相見的場景,有悲傷的,感人的,還有無動于衷的。
卻沒想到,重逢後第一次單獨相處,是在這樣的境地下。
靳修臣僵立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眼神也閃爍着,想看周煜林,又不敢看。
過了幾秒,才從嗓子裏沙啞地擠出幾個字:“你,過得還好嗎。”
語調那麽溫柔,那麽不舍,克制又夾雜着難忍的刻骨思念。
【作者有話說】
臣子不是那種好心人,當年幫助被霸淩的同學,只是因為林林,愛屋及烏罷了QAQ因為愛林林,所以保護林林在意的一切
為啥臣子到哪兒都抱着孩子呢,因為從林林離開後,他有了重度的分離焦慮,看不見孩子他會發病,所以孩子不是為了作者刷存在感,硬塞他懷裏的哈(飛吻)(抛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