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章

64   第 64 章

◎原來他絕情起來能把人傷死◎

半個小時前

靳修臣從周煜林的老房子門口離開, 孩子哭得太厲害了,根本哄不住,他需要帶周木木去看醫生。

路上, 靳修臣抖着手掌控方向盤, 腦子裏很多聲音在凄厲地尖叫,嘲諷, 逼着他發瘋。

周煜林冷淡的嗓音間雜在其中,不大,卻那麽清晰, 每一句話, 都像是咬在他心尖上的一條毒蛇, 讓他的心髒一抽一抽的疼痛。

身旁,周木木的哭聲也如洪水般源源不止, 撕裂着他的神經。

靳修臣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他狠狠捶打着方向盤,嘶吼道:“別吵了!”

“要我怎樣!到底要我怎樣!我他媽去死行不行!我這種人……”

他眼眶通紅, 艱澀地哽咽,抓着方向盤的手用力到骨節泛白:“我這種人……死了就好了。”

死了大家都痛快了。

死了,就不用再悔恨過去,不用再承受失去周煜林的痛苦,不用再去想他為什麽是個爛人, 不用再焦頭爛額地考慮孩子要怎麽辦。

他死了, 周煜林也會松一口氣,不用擔心哪天他這個瘋子哪天又冒出來,攪亂自己的生活。

靳修臣的眼神, 逐漸變成了死氣的木然, 像是被烈火燎過的荒原, 毫無生機。

周木木還在哭,但他已經聽不見了。

他腦子裏回響着周煜林說過的話。

“你就是一根劣質繩,天生劣種……”

“……一個爛人。”

“無論你怎樣,我絕不回頭……”

什麽都抓不住。

不管他怎麽努力,都不會有一點用。

他永遠失去了。

他被永遠抛棄了。

這輩子,他有得到過什麽好東西嗎。

從小被傭人虐待,性格扭曲,爹不疼娘不愛,十來歲就獨自在這個亂糟糟的世界裏,掙紮生存,養活自己,他拼命地往上走,拼命地活着。

好不容易有了周煜林,原本他是該按照書裏寫的,被周煜林救贖,過上幸福的日子的,但他偏偏看了那個日記本,他偏偏是那麽一個陰暗,又劣根性的人……

本該得到的救贖也沒有了,本該擁有的幸福變成了煎熬。

他這一生,到了如今,到底還剩下什麽?

愛情,親情,友情,哪怕一樣,哪怕一丁點。

母親晉婉厭惡怨憎他,恨不得殺死他,十幾年的兄弟陸序,一夕之間背叛……

愛人也在被他傷害後,棄他而去,犯錯的懲罰是,讓他永失所愛。

這悲慘又毫無意義的一生。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路上的雪也化了不少,大家都在說,今年的雪格外大,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一個豐收的好年。

所有人都能看到美好的未來。

但靳修臣看不到。

于是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他想象着,多年前,他撲進周煜林懷裏的那種感受,那麽溫暖,踏實,那種擁有了全世界的喜悅。

然後微笑着,松開了握着方向盤的手。

車子在一段平緩的馳行後,朝着路邊的一堵牆撞了過去。

在巨大的碰撞聲響起前,靳修臣的耳朵恢複了聽覺。

首先聽到的,是由遠及近,逐漸清晰的孩子的哭聲,胳膊似乎被抱住了。

靳修臣愣了下,低頭就瞧見,周木木仰着一張哭紅了的小臉,緊緊地抱着他的胳膊,張着嘴哭得那麽可憐。

那一瞬,靳修臣的心髒揪疼得厲害。

不對,他還有孩子。

他如今有木木了。

靳修臣後悔了。

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車子撞上牆面的那一刻,靳修臣只能猛地俯身,把孩子護在了懷裏。

車禍發生了。

但因為車子的行駛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靳修臣及時做出反應,周木木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受傷。

只是靳修臣傷勢比較嚴重,肋骨骨折,斷裂的骨頭插進了肺裏,痛到不能呼吸。

他扭曲地倒在駕駛座上,眼睛被額頭上流下的血液糊住,只能艱難地伸手,抹了把臉。

很奇怪,這種情況下,他竟然平靜到不可思議。

有條理地拿出手機,用快捷鍵撥通了緊急聯系人的電話。

但等電話撥出後,靳修臣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號碼,又怔住了,眼睛變得酸澀。

那是周煜林的號碼。

這麽多年了,緊急聯系人的號碼,他都沒換過。

心裏隐秘地長出了一點期待,連帶着,讓心跳都快了兩分。

但很快,電話裏傳來的‘無法接通’,又讓他的心髒狠狠墜落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結果。

靳修臣卻比想象中更加難過。

他想起離婚前,周煜林有次動手術,躺在手術臺上,也是這樣給他打電話。

但他那時,只想着懲罰周煜林,磨一磨他的傲氣,于是他挂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靳修臣喉結艱澀地滾動,自虐般繼續撥號。

一遍遍撥打着那個不可能接通的電話。

身體好疼,肺部疼到輕輕呼吸,都宛如被刀刮一般,帶着辛辣的刺疼,疼到滿頭的冷汗,手指尖都變得麻木。

快疼昏過去了,大腦變得馄饨,視線也逐漸不太清晰。

當初周煜林闌尾炎躺在手術臺上時,會比他現在更疼嗎?

比他現在更孤獨、絕望,和無助嗎?

那時周煜林聽着一遍遍被愛人挂斷的電話,也像他現在這樣心碎嗎?

一次,兩次……十次,到十六次撥號後,靳修臣自虐般的行為,終于停下了。

是了,他當時,差不多挂了周煜林這麽多次電話。

靳修臣終于肯切出界面,換着撥通了林敬的號碼。

一分鐘內,冷靜理智地交代清楚了事件和地點。

電話挂斷。

在最後失去意識前,靳修臣眼皮無力地閉上,輕聲說:“還給你……我有還清一點嗎……”

聽到林敬的話,周煜林輕緩眨眼。

他倒是都忘了,他跟靳修臣雖然離婚了,但曾經簽的意向監護協議書還在生效。

靳修臣的親人,就晉婉和靳修竹兩人,晉婉有精神病,一直被關着,而靳修竹在國外。

是啊,只剩下他有權利了。

林敬嗓門大了些:“說話啊!快來!我把地址短信發你手機上!”

周煜林卻只是說:“他人昏迷了嗎,快死了嗎。”

林敬卡殼一瞬,低頭看了眼因為劇痛而臉色慘白,那麽期望又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男人:“沒有。”

周煜林又說:“他的手斷了嗎,還在嗎。”

林敬:“……嗯。還在。”

受傷的是胸膛,斷了的肋骨插進了肺裏,需要馬上動手術。

周煜林點點頭:“那他為什麽不自己簽。”

“我當初疼到昏死,躺在手術臺上時,都是自己簽的。”

林敬啞然了。

而躺在旁邊的靳修臣,眼裏的光,含着劇烈的痛苦顫動幾下後,終于破碎了。

然後一點點熄滅,直到最終,徹底歸于絕望的死寂。

他其實早知道答案,但還是抱着那麽一丁點希冀。

他明白,他就是拿捏準了周煜林溫柔善良的本性,所以在林敬給周煜林打電話時,想看看,如果天平的一頭是他的命,周煜林會不會有一點心軟。

結果輸得,一敗塗地。

原來這個人,這個一貫溫柔心軟的人,曾經哪怕被他傷害,也會一次次給他機會的人

絕情起來能把人傷死,傷到心肝脾肺都捅爛。

靳修臣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細縫裏滾落出來,沒入碎發間。

他啞着嗓子:“林敬,挂了吧,不要打擾他。”

“幫我……跟他說句對不起。”

靳修臣的聲音很微弱,但周煜林聽得很清楚。

他沒什麽反應,只是在電話挂斷後,把手機收了起來,然後繼續往前走。

明黎跟在他身後,也一言不發。

走出一段路後,周煜林忽然問了句:“師哥,你覺得我絕情嗎。”

明黎靜默片刻,一只手拍拍他的背:“你不是絕情的性子,甚至溫柔到有點優柔寡斷。”

“過去在他那裏,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因為在靳修臣身上,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耐心,所有的溫柔,再也沒有溫柔可以給他,能拿出來的,就只剩下一地的冷漠了。

聽到這話,周煜林怔了下,眼眶緩緩發紅。

明黎:“不要懷疑自己。你很好。”

周煜林:“嗯……我只是,只是确認下。”

後來一段時間,周煜林過上了比較平靜的日子。

這個年已經過完,馬上又要開學了。

在開學前,還有兩件事讓周煜林比較在意。

一件,是明黎之前邀請他,去參加家族宴會的事兒,就在這兩天了。

另一件,是淩數帶着靳修竹出國治病,快要回來了。

淩數再次約他出來談談:上回你讓我先別說,讓你過個好年,所以你這個年,過得好嗎

周煜林:還行

如果忽視靳修臣的出現的話。

淩數:那你現在願意聽我說說,關于靳修臣的事兒了嗎

周煜林:等你回來再說吧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聽,這還是看在淩數的面子上。

過去的事情不提,就這一年多,淩數确實把靳修竹照顧得很好。

有時視頻通話時,周煜林能看見靳修竹肉眼可見地,變得有生機,心情似乎也不錯,臉上總帶着笑。

要是靳修竹跟着他,不光治不好腿,周煜林也沒把握能在兼顧學業的情況下,把人照顧好。

總體來說,周煜林還是感謝淩數的。

淩數:好,那回國見

淩數:你做好心理準備,我要跟你談的事兒,可能會再次颠覆你的認知

周煜林表情很淡,還有什麽,比一個醫生跟他說,靳修臣生下了他的孩子這種事,更加颠覆認知的。

感覺好像不管什麽事,沾上靳修臣這個人,都會變得魔幻,變得瘋癫,但又很奇怪地合理。

周煜林沒再管這件事。

又過兩天,到了明黎邀請他參加家族宴會的日子。

周煜林按照宴會的标準,穿上了一身白色的西裝。

這套西裝,還是明黎給他挑的。

出門前,韓美美和金銳成看見他這副打扮,都非常滿意地豎起了大拇指:“帥,帥炸天!今天你就是最靓的仔。”

周煜林只當他們調侃自己,笑了笑:“誇張。”

出了門,明黎早早就在車旁等着他了。

看見他這一身,男人眸子很分明地亮了,随後眯起眼,帶着笑意評價道:“像個王子。”

語氣都是不自覺的溫柔。

周煜林被他直白的目光,打量到有幾分不好意思:“你也不錯。”

上車後,明黎一邊開車,一邊給他說了點事兒:“等會到了後,你跟着我就好。”

“別人要是同你打招呼,你願意回就點個頭,不想回也可以不回。”

周煜林認真道:“不回不太禮貌。”

明黎輕笑:“在我這裏,你什麽禮貌、禮節,都可以不遵守,我會幫你擋下一切。你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做自己。”

他就是從小被家族的規矩束縛着,他清楚那種被規訓的壓抑感覺,所以不想讓周煜林感受半分。

周煜林沉默了。

明黎對他太好了,好到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但又無法回應這個人的感情,所以他選擇了最不傷人的沉默。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明黎先下了車,很紳士地幫他拉開車門:“這位先生,今天我為您服務。”

周煜林淺笑:“那謝謝你哦。”

明黎挑眉:“我的榮幸。”

兩人并排着進了大廳,很多人,多到周煜林看不過來,還有點憋氣的胸悶。

他并不适應這種場合,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明黎身後。

确實有很些人主動朝他打招呼,都是看在明黎的份兒上,想跟明黎搭上橋的。

起初周煜林還禮貌點頭,後來就有點累了。

明黎一直在旁邊觀察着他,在他露出疲憊的一瞬,就發現了,輕笑道:“我就說你會累吧。”

他朝周煜林wink一下:“你去找個地方坐會兒。等會兒我來找你,帶你去見一個人……希望你別被吓到。”

周煜林點頭,走向了一個人少的角落。

沙發上,一個看着很洋氣的男人,擡頭打量他一番,忽然說:“你是,周煜林吧?”

周煜林已經坐下,跟他坐得很近,不搭話就不太禮貌了,于是點頭:“我是。”

那人笑了:“嘿,真巧啊,你不記得我了吧?我是溫浩!”

“就那個,小時候想跟靳修竹玩兒,經常繞着你跟靳修竹打轉,靳修臣卻嫌棄我長得胖,醜拒的那個。”

一個胖胖的,胖到臉都有點方的小男孩形象,浮現在了周煜林的腦子裏,他睜大了眼:“想起來了。你變化……有點大。”

溫浩笑笑,臭屁道:“可不是嘛,我現在減肥成功,可帥了,在國外留學,一堆人追。”

周煜林:“是很成功。”

溫浩一抹自己頭發:“那是,對了靳修竹怎麽樣了,我在國外消息不太靈通,就聽說他家好像換人掌權了。”

周煜林:“嗯。”

溫浩:“換了他弟弟是不,就那個,從小就可陰暗的一小孩兒,大家都怕他,都不跟他玩兒。”

還是聊到了那個人身上,周煜林淡淡道:“嗯。”

溫浩若有所思:“他現在還纏着你不?”

周煜林頓了下。

溫浩湊近了他一點:“你都不知道吧,他小時候,跟個變态一樣,一直鬼一樣偷偷纏着你……”

“被我抓住好多回,我說要去告他,他還揍我……以前,那真是哪兒有你,哪兒就有他,也不知道他想幹嘛。”

周煜林越聽,眉頭皺得越深,不太理解。

溫浩還在說:“我起初還以為,他只是心血來潮,誰想,這小子從幾歲開始,對你一纏,就是十多年……”

周煜林感覺耳朵嗡了下,腦子好像被什麽卡住的老舊機器,怎麽也轉不動:“什麽?”

【作者有話說】

等會兒出門,怕來不及更新,所以早點更QVQ麽麽麽(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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