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事了(一)

第008章 花事了(一)

“伏湫呢?”

孟厭急着問道:“有人看見她也進了山洞。”

儋耳老祖指指洞中的左邊,“那邊有一間密室,她在裏面。”

衆人沖進洞中救人,誰都沒有發覺,儋耳老祖抱着守神鼓,趔趔趄趄走到了崖邊。

密室暗門打開的一瞬,洞外傳來一聲悶響。

四個弟子沖去崖邊,凄聲哀嚎:“老祖!”

伏湫被救出,懵懵懂懂地問他們,“難道這裏便是極樂之地?雁姐,為何你也在?”

雁姑一掌拍到她背上,嗚咽罵她,“你不過多學了幾本佛法,怎敢妄談犧牲?”

伏湫鼓着嘴,“樗姐留了一封信給我,信中說她為世人修好了守神鼓。我便央求老祖,也把我做成鼓。”

正巧,因伏樗那塊燙傷的印記,守神鼓出現裂痕。

儋耳老祖思索多月,才在前幾日答應她。

孟厭拉起她,“有一位高僧曾說,修行無需犧牲。救濟衆生,多的是法子。”

雖然他也為了救萬千僧尼之命,不停奔走,最後勞心而死。

從洞外走進來的崔子玉告訴孟厭,“山神朝我們招手呢。”

山神在儋耳老祖跳下後,守在他的屍身旁邊。

因他落下之地,已非金門峰。山神以山中精靈為路引,引導衆人下到崖地,找到一具屍身與遠處的一副裹着黃布的骸骨。

“不如将他們葬在一處吧。”

孟厭提議道:“他們是師徒,更是世間難得的知己。”

下山路上,三人身後憑空多了一老一少兩個游魂。

伏樗知曉來龍去脈後,自責不已,“老祖,到頭來,卻是我連累了你。”

儋耳老祖回望金門峰,“道心破碎,老祖再無顏茍活于世。伏樗,黃泉路不好走,老僧陪你一起吧。”

“真可惜,這人不是惡魂。”

孟厭走在前面,忽然聽見有人在道“可惜”。她猛地回頭,看向身後唯一一人,“溫僖,你可惜什麽?”

溫僖攤手,“我沒說話。”

只是片刻後,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幽幽響起,“這個傻子,她若是早些開竅,我豈會白跑一趟?”

“別說了。”

“溫僖,你嘀嘀咕咕,定在罵我!”

三人帶着游魂回到地府,結案卷宗一交,月浮玉大手一揮,給孟厭加了二十分。

之後,朱砂筆一轉,又扣了十七分。

孟厭攥緊拳頭,“月大人,下官做錯了何事?為何要扣十七分?”

“查案司孟厭,焚毀《地府為官手劄》,視為大不敬。”

“燒一本破書,就要扣十七分?”

“《地府為官手劄》乃大人親筆所寫,你燒毀手劄,便是對大人不敬。”

“燒好久了,為何今日才扣分?”

“因今日本官巡視地府,發現就你房中沒有手劄。”

溫僖閉目嘆氣,“算了,明日佛圖涔要來地府念經。我們再去聽聽,好歹加上兩分。”

第二日來地府念經的佛圖涔身邊,多了兩個随從。

這一老一少,講起佛經來,比一本正經的佛圖涔着實好上不少。

阿旁從黑一口中得知孟厭被扣了十七分,心中好奇,“你闖了什麽禍?”

“把那本破書燒了。”

“《地府為官手劄》?怪不得。”

“怎麽聽你的意思,你好似知道些什麽?”孟厭難得沒有打盹,聞言湊近阿旁,“那本破書真那麽金貴?”

“你沒看過嗎?”

“沒有。”

孟厭領到書後,放在一邊。

只偶爾在床上啃豬蹄時,會拿它墊墊,免得弄髒衣裙。

“書上第一頁便寫了,此書乃大人親手抄寫,望地府衆仙珍之重之。若有毀書者,績效扣十七分。”

孟厭憤怒地看向溫僖,“你那日怎麽沒背這條?”

早知此書如此重要,她當日就該找阿旁借書,再送到人間,找人抄一本。

溫僖無語地看向她,“你還有臉說我?我來時,書上第一頁全是油污,哪看得清!”

講經臺上的兩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孟厭奇怪他們為何沒有投胎,一旁的阿防悄悄應她,“人家佛圖涔可是地藏王菩薩的左膀右臂,找地府留兩個游魂不入輪回,上下嘴皮一翻之事。”

阿旁想起一樁大事,“聽說天庭多了一個官缺。”

孟厭邪魅一笑,“那我得再努力些,沒準玉帝大人看我破案多,當官當的也不錯,讓我去天庭呢。放心,到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定會在玉帝大人面前,幫你們幾個小喽啰美言幾句。”

阿旁阿防等她大放厥詞後,才慢悠悠開口,“孟厭,你比我們官位還低呢。”

“我們不都是九品官嗎?”

“我們兄弟倆昨日升官了,成了八品官。”

“不長眼的酆都大帝!”

“何人喧嘩?”

“查案司,孟厭。”

“扣兩分。”

離二月結束不到十日,孟厭的績效,兜兜轉轉又回到月初的四分。

溫僖無話可說,拂袖離去。

孟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罵罵咧咧,“哼,等我找到新跟班,便把你這個沒用的小白臉踹了。”

不過,孟厭只嘴上說的硬氣。

回房時,面對坐在房中生氣的溫僖,她小心翼翼上前,“阿僖,放心,還有十日呢。我多聰明呀,沒準明日一去查案司,又能領一個加十分的大案。”

“還有六日。”

“哦。”

夜裏的地府被紅霧籠罩,鴉雀悲鳴。

奈何橋上寒風滾滾,橋下水面寬,橋中波浪湧。

今夜晚歸的鬼卒,在查案司門外碰到一俊美男子,眼神飄忽,一臉緊張,“溫僖,又跟孟厭吵架了啊?”

“嗯,她把我趕出來了。”

鬼卒輕笑幾聲,拍拍他的肩膀離去。

獨留溫僖站在查案司自言自語,“那個諸薔的案子,看來挺難的,應該能加六分吧?”

翌日一早,孟厭生龍活虎。

走時見溫僖還在蒙頭大睡,她狠狠踹了他一腳,“小白臉,懶死你。”

溫僖素來磨磨蹭蹭,等他收拾好被孟厭拽出門跑去查案司。

結果,案子又分沒了。

溫僖指責孟厭好色,“讓你別親了,非要親。”

孟厭罵他狐媚子,“還不是怪你衣衫半露勾引我。”

“如今怎麽辦?”

兩人蹲在查案司門口,孟厭想了想,“要不,我再塞錢問問?”

“那你快去。”

孟厭去了,花了十文錢,接了一個大案子。

“判官說我運氣挺好,這案子的卷宗被藏在角落。沒曾想我一去,它自個掉下來了。”

“你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這案子能加十分呢,我倆努力些,争取三日破了這案子。對了,你別又拖我後腿。”

“呵呵。”

崔子玉去判官司議事後歸來,一問才知,孟厭又接了一個難案。

她嘆氣一聲,無奈問道:“你就不能來早些,挑個容易的案子查查嗎?”

“崔大人,他們太卷了!”

查案司辰時上衙,判官們一個個卯時一到,便守在門口搶光了案子。

崔子玉欲哭無淚,孟厭這運氣,不知是好還是壞。上個案子是個死了十年之人,這個案子,是一個死了五年之人。

三人出了地府,邊走邊說。

崔子玉兩年前也查過此案,“她死在成親前一日。”

諸薔,是陳郡諸家的大小姐。

五年前,她與陳郡盧家的大公子盧望丘定親,成親之日定在五月十三。

可諸薔卻在五月十二那日晚間,穿一身素白衣裙,手中握着一支薔薇,割脈自盡。

她未留任何書信,房中也未有任何人闖入的痕跡。

判官們查了五年,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孟厭話本看的多,心覺是一出有情人被拆散,女子為情自盡的戲,“崔大人,諸薔是否另有心上人?”

崔子玉答沒有,“她是一個任誰都挑不出錯的大家閨秀,與未婚夫盧望丘情投意合。”

陳郡諸家門前,大門緊閉。

孟厭找了一個過路人詢問,才知諸薔爹娘上月攜滿府奴仆回老宅祭祖,不知何時回來。

諸家後院,三人望着高牆,孟厭手腳并用,打算翻牆進去看看。

可惜牆太高,又沒有可抓之物,她試了幾回都不行。直至最後一回,她高高躍起,雙手攀在牆頭上,“溫僖,快推我一把。”

溫僖強忍笑意,“你在做什麽?”

“翻牆啊。”

“那邊不是有門嗎?”溫僖指指旁邊的小門,一臉幸災樂禍,“門既開着,你為何要費勁翻牆?”

孟厭回頭,見崔子玉已先她一步開門走進諸家。

她咬牙切齒,怒瞪溫僖,“你怎麽不早說?”

“你跑的比狗還快,我哪來得及說。”

三人進入諸家,崔子玉帶兩人摸進諸薔的閨房。

諸家世代經商,算陳郡一富,諸老爺對女兒諸薔最是嬌寵。

房中陳設一如當年,東面貼牆的描金黃花梨架子床,四柱端頭,并出頭懸挑。

其上花紋精雕細琢,其香靜味斂,歷久彌香。

孟厭環顧一圈,好奇道:“這位諸小姐很喜歡薔薇嗎?”

房中不僅架子床,連鏡臺、書案、燭臺之上,皆刻有薔薇紋樣。

溫僖從妝匣中翻出幾支珠釵與步搖,“這上面也全是薔薇。”

崔子玉微微颔首,“諸薔,素喜薔薇。”

她三年前來過一次,那時正是薔薇花期。諸老爺特意吩咐丫鬟,每日送一束薔薇至諸薔房中。至他們查案離開,花期結束,窗前綠瓶中的薔薇,從未少過一日。

“她為何要在成親前一日自盡呢?”孟厭翻看從前幾位判官寫的查案手劄,一時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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