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玫瑰與霧水
正文 玫瑰與霧水
下班前,林棉接到關柏延打來的電話,這才想起前兩天他出差去日本,今天才回家。
關柏延打電話約她吃晚飯,林棉想着自己作為女友要表現得體貼些,便道:“今天才回來,要不歇歇明天再約吧。”
關柏延笑說:“怎麽,你就不想我?”
這本是一句戀人間最尋常的打趣話,倒問得林棉一怔,只小聲應付了句:“不是……”
關柏延也未再多纏,只說:“我不累,晚上下班我來接你。”
林棉挂了電話,竟有些恍惚。
她忽然覺得有些淡淡的“愧疚”,關柏延出差的這兩天,她似乎……真的沒怎麽想這個男朋友。不過她向來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加上沒幾分鐘又有工作插/進/來,不一會兒就把這一茬給抛到腦後了。
林棉不得不承認,關柏延今晚的安排頗合她意。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樣高級的飯店。小而精致的包間裏,紅酒、白玫瑰和粉色的蠟燭營造出唯美的氣息。在旁侍立的小提琴手讓這一場景更顯出幾分戲劇化的浪漫。還沒等林棉從驚喜詫異中走出來,關柏延打了一個響指,小提琴拉出了悠揚的小夜曲。
完蛋——林棉自己知道:那些聽上去很俗的套路,在她身上完全奏效了。
不自主地露出微笑,她忽然有了幾分沉浸在戀愛中的真實感。
在今晚之前,她還總覺得關柏延只是自己的相親對象,盡管兩人已經約過飯、看過電影,也說過一些戀人之間才有的情話,他卻始終未曾給她真正在與一個男人談戀愛的感覺。
她眼中的關柏延并不是那麽感性多情的男人。誠然他各方面看上去還不錯,她對他并無不滿,但她總覺得和他之間總是少了點什麽。她安慰自己要切合實際,不要胡思亂想,可那有什麽用?她終究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愛情的甜頭,她遠未嘗夠。
侍者已經為他們倒好了兩杯紅酒。關柏延舉杯:“為了我們的小別重逢。”
林棉與他碰了碰杯。高腳杯裏的液體歡快地輕顫了幾下,随後被兩人緩緩飲下。
林棉酒量普通,只是看關柏延整杯幹了,才配合地也幹光了杯中酒。紅酒的味道她談不上喜歡,反而覺得在舌根有些澀澀的,便舀了一小勺沙拉送到嘴裏解解味。
許是看出她平時并不愛酒,關柏延笑道:“你也真實在,我幹你随意就好,又不是去應酬客戶,不得不喝。”
“一杯不要緊的。”林棉說,“反正今天高興,喝點酒應該的。”
關柏延道:“你這麽說,我也挺高興的。”
“對了,我媽說讓你抽空來家裏坐坐,你這周末有別的安排嗎?”
除了轉達母親的話,林棉心裏也想讓關柏延和自己的家人熟絡一些。尤其是小谷。雖然關柏延知道小谷的存在,但畢竟沒有和孩子接觸過,小谷也不知能否與他親近。這一條可是她談戀愛需要額外考量的重要指标。
“好啊。”關柏延簡短地道,并無他話。
“你會不會有點緊張?”她覺得他的态度有一點冷淡,不自覺地便為他的心理方面着想。
“第一次上門嘛,總有一點的。”
“我媽應該會喜歡你,至于小谷,她從小并不很怕生,你只要對她好,她也會接受你這個……”林棉打了個磕巴才接下去,“叔叔的。”
小夜曲停了。
關柏延向小提琴手致謝後,示意他和侍者走出包廂,随後才道:“這些問題,總會解決,你不用太擔心。”
林棉覺得他的口氣并不很暖,但也未再糾結。因為很快關柏延又殷勤地為她切起了牛排,将自己面前切好的那盤換到她的面前。
她問了些他在日本出差時的經歷。他回答得很簡要,無非就是白天忙公事,晚上随意逛了逛街。随後他又像很了然她的想法似的,從包裏拿出一個藍/絲/絨錦盒,打開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在旁敲側擊問我有沒有給你買禮物。你看,再忙我也記得的。”
林棉打開錦盒,裏面是一條珍珠手鏈。珍珠不算很大,但色澤很美,白中透着微微的櫻粉色。
“日本的海珠,是不是很漂亮?光澤也比淡水珠好很多吧?”
林棉對此反倒近乎一竅不通,只是覺得這串珍珠真的很美。
“會不會很貴?”林棉從小接受母親的教育是,不能收別人太貴重的禮物,尤其是來自異性的。她不太确定,自己接受關柏延的這份禮物是否合适。
關柏延從錦盒裏拿出手鏈,打開龍蝦扣,笑着替她戴到手腕上:“那要看送給誰了,送給我女朋友的話,不算貴。”
“哦。”林棉低頭紅着臉笑,心裏挺甜蜜。
這餐飯吃得很愉快,也就不覺得時間過得慢。等他們走出包間的時候,餐廳已經快打烊了。
兩人都喝了酒。關柏延叫了代駕,說是幾分鐘就到。在停車場等代駕過來的時候。林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只是背影,但那人的樣子太好辨認了。他的司機剛為他拉開車門,他正準備跨進車子裏。
許汀舟離他們并不算近,中間隔了一長排停泊的車子。但林棉還是沖他打了招呼:“嘿,許先生!”
許汀舟耳力不錯,幾乎是立即回頭,右邊的袖管随着他的扭轉身體輕微晃動了兩下。
“你好。”他的聲音有些客套。
這也沒什麽,他們本來就只是上下級關系,林棉并不覺得他的态度有任何問題。她對身邊的關柏延道:“我老板在那裏,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打個招呼。”
關柏延的微張了兩下,卻沒有馬上回答,最後眼皮振了振,道:“不了,我也不認識他,我在這裏等你,你過去打招呼吧。”
她覺得這也無不妥,就快步朝許汀舟的車子走過去。
許汀舟似乎也并沒有上車的意思,靠着車身等着她走過來,一雙眼睛卻朝着關柏延的方向在看什麽。
“許先生,你也在樓上吃飯嗎?”林棉站定後問道。與此同時她這才發現車子的後排已經坐了一個人——是個女生。
“對不起我是不是耽誤你們時間了?”她有些抱歉,直覺上,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打擾到了許汀舟的私人時間。
“沒關系。”許汀舟說,“我們也剛吃完飯。”
林棉當然不會去問他口中的“我們”是怎樣的一種關系。盡管,有些莫名的八卦心思在隐隐作祟。她有些讨嫌自己,怎麽居然會有探尋老板感情生活隐私的興致。只是她有賊心沒賊膽,最大的膽子也就是朝車裏的女孩偷偷多看兩眼罷了。可惜車裏的人一直微微低着頭,又是晚上,停車場的燈光不太亮,她也沒看清。
“你那位是?”
盡管許汀舟一未用手指,二未用眼神看,但林棉很快反應過來,他指的人是關柏延。
她倒沒想到,許汀舟會問自己這個。
“我男朋友。”要說今晚之前,她可能對将這一稱謂冠在關柏延的身上還有些說不出口,今晚之後,她似乎能夠坦然地向周遭的人介紹他的身份了。
她以為許汀舟只是順便閑聊一兩句,沒想到他又問:“交往很久了?”
她老實回答:“不算久。”
許汀舟道:“那還好。”
她莫名:“為什麽這麽說?”
他明晃晃地眸子望着她的眼道:“因為我不希望我的手下太好騙。”
她一頭霧水,迷茫更深:“什麽意思?”
許汀舟道:“分手吧。那個人不值得信任。”
“他不值得信任?難道你要我相信你沒頭沒腦的話?”
許汀舟的鼻腔冷哼了一聲:“比起那個人,我可信得多。至少我沒必要坑你。”
說得沒錯,是沒必要。
林棉完全同意他的話。她也不是懷疑許汀舟有什麽不良動機,只是,這樣雲遮霧繞的說話方式,她理解不了啊。
難道,就因為他的一番話,她就和前幾分鐘還濃情蜜意的男友鬧分手?這也太荒謬了吧?
許汀舟扶着左腿跨坐進車裏,調整了一下坐姿道:“我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今天已是破例。你信最好。”
說完,他關上了車門,不再給她任何解釋。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車駛離了停車場,半天沒回過神來。
關柏延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旁,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她本能地躲開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盡管許汀舟的話她完全理解不了,但就是感覺被他在心裏種下了一根刺。方才對關柏延敞開的戀人心扉,剎那間關閉了。對于來自于他的身體接觸,她産生了抗拒。
“對不起。”理智又讓她對關柏延産生虧欠感。“我有點混亂。”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的狀況。
關柏延顯得小心翼翼:“怎麽了?和老板哪句話聊得不愉快了?”
“沒有。”她掩飾道,“我們老板的脾氣有些古怪,不過人并不壞。”
“也難怪啊,據說身體有殘疾的人,多半心理也有問題。”
“柏延!”林棉聽了他的話有些不高興,“別這麽說人家。”
關柏延道,“好了好了,走吧,不去管他了,我們的代駕已經來了,快去車裏吧,我送你回家。”
看着關柏延的手臂朝着自己的腰肢攬過來,她略一蹙眉,趕在他的動作之前,繞走到了他的前面,搶先一步坐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