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非分之想
正文 非分之想
兩人坐進車裏,一時無話。
夜風一吹,林棉的頭腦恢複了清醒。想起剛剛的一幕,她有些不敢面對許汀舟。
到了分岔路口,司機于叔問:“林小姐,你家往左還是往右?”
“啊?左轉,謝謝!”林棉匆忙回應道。
車子轉彎的時候,林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許汀舟的身上略歪倒了一些,本來這也沒什麽,只是她想起自己今天對許汀舟的言行,不覺臉孔發熱,她偷偷瞄了一眼他,他的臉色古怪,被自己碰觸到的右肩膀動了動。她忙不疊調整姿勢坐直了。
“介意嗎?”
“什麽?”她沒聽懂他所指的事。
他扭過頭,眸子在昏暗的視野中依舊透着盈盈亮光:“我的……殘肢。”
林棉看到,他的右肩膀朝後縮了縮,襯衣袖子底下很短的一截手臂,伴随着肩部細微的動作微晃。
原來他誤會了自己調整坐姿的原因,他竟以為她是因害怕而躲閃。
“停車!”林棉叫住司機,車子應聲停下。“許汀舟,你以為我說假的是不是?“這是她第一次當面直呼他的名字。
他盯着她,表情說不出是意外還是感動,又或者夾雜着其他什麽情緒。
她的臉紅了紅:“哎呀,我承認剛才我是扯了很多謊,但有一句是真的啊——我真的覺得你這個獨臂俠超帥的。”
說完,她不敢看他的反應,垂着眼道:“我就這裏下車了,前面第二棟就是我家。謝謝你送我回家,嗯,也謝謝你借我外套。”說着要脫下他的外套。
“不急,你再穿一會兒。我送你到樓下。”他按住她的肩膀,跟着她下車。
她脫下外套準備遞回給許汀舟,想了想後又改了主意,把外套披上了他的肩膀。
他似乎有一點點抗拒,在她的手指碰觸到她右肩的那刻,他的肌肉顫動了一下。但最終接受了她的好意。
“不要害怕。”她按住了那團右臂——那真的只能形容為一小團,大概只有寸餘長,在衣物的隔離下,她也感受得到它的殘缺。“因為我也一點兒都不怕。”
他原本略帶瑟縮的雙肩舒展開,整個眼眉也仿佛亮了幾分,整個人站得筆直,休閑的西裝外套只是這樣披着,就顯得人很精神。林棉由衷贊嘆道:“真好看。”說完又覺不好意思,着急跑開了,邊跑邊扭頭朝許汀舟喊道:“拜拜,許總!”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拜拜。”
林棉剛把鑰匙插/進鎖孔,還沒來得及轉動門把,房門就被母親肖歡蕊從裏面打開了。
肖歡蕊看上去不太高興。林棉感覺得出來,但猜不透緣由。
她也不敢多話,向母親打了個招呼就朝自個兒房間裏走,準備拿上睡衣沖澡。
“阿棉。”母親跟着她,“今晚送你回來的是誰?”
“我老板啊。”她不覺得有何不妥,便誠實回答。
“我在窗戶邊看着,沒看太清楚,這人……是不是少一條胳膊?”
雖說母親說的那是事實,林棉心裏有點難過:“嗯。”
肖歡蕊盯着她:“你怎麽和他那麽親密?”
“有嗎?”林棉有些心虛,暗自慶幸幸虧母親只看到她為許汀舟披衣的一幕,要是看到之前她幾乎算是“強/吻”的舉動,那家裏才要炸鍋呢。“我今天有事加了會兒班,他好心讓司機送我回家。我有點感冒,他就好心把衣服借給我披了。他的手不是很方便,還衣服給他的時候,我就順手幫他披上了。”為了防止母親繼續胡思亂想,她扯了個謊。
“嗯,他不方便,你舉手之勞也沒錯。不過,和人交往你得有分寸。他是你老板,過于親近,惹人嫌話不好。而且,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也該注意點。萬一一個不巧,引起誤會,好好的姻緣就給攪黃了。”
林棉幾乎都快忘了今晚剛和關柏延撕破臉皮的事兒,經母親這麽一提才想起來。關于她的人生大事,肖歡蕊盯得緊,加上之前又約好了周末讓關柏延來家裏吃飯,算是預備見家長了。都到了這一步,總該給母親一個交待。
“媽,”她試着組織語言,“我和關柏延已經分手了……”
還沒等她繼續作解釋,肖歡蕊就急了眼:“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小關這小夥子條件不錯,之前不也說談得好好的,怎麽說分就分了?你是不是和人亂撒小孩子脾氣?能早點講和就早點講和,拖下去可就真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林棉簡直無奈又委屈:“媽!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知道數落我?我本來都打算帶他上門了,你說我态度端不端正?突然分手當然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好,我聽聽你的理由是什麽!”
“如果一個男人,一面和你交往,一面又去勾搭別的女人,這叫什麽?”
“你是說小關腳踩兩只船?你親眼見的?”
林棉道:“可不是?更可笑的是,他居然還和我大言不慚地說仍然打算和我結婚,和對方只是出于某種目的各取所需。媽,我知道你想我早點嫁人,我也想找個好男人嫁了,可找這樣的人,不是嫁人,那是入坑!”林棉為了不讓母親心裏難受,已經過濾掉了關柏延那些更為不堪的說辭。
肖歡蕊不說話了,半晌才悶聲悶氣地道:“什麽惡心人的東西!虧得早發現!”
見母親全然接受了她的解釋,林棉也舒了口氣,抱着肖歡蕊的胳膊開始搖晃撒嬌:“我答應你,一定再接再厲,争取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好嘛!”
肖歡蕊臉色舒展了些:“這還差不多。”
林棉問:“小谷睡了嗎?”
“早睡下了,之前還想等你回來給她講故事,後來太困了,就睡了。”
“那我不吵醒她了。”
“你也早點洗好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肖歡蕊道,“對了……你那個老板多大年紀?”
林棉仰天長嘆:“媽呀!你不會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吧?”
肖歡蕊看上去還真像是認真作答的模樣:“你不是說你進的是家大公司嗎?那你老板還挺年輕有為的。本來吧,這樣的人如果對你有意思,我是覺得挺好。就是看他殘疾得有些嚴重,我心裏倒也不很樂意……”
林棉哭笑不得:“媽你想多了。他才看不上我這個菜鳥呢!”
肖歡蕊說:“那你呢?對他有沒有想法?”
林棉楞了楞:“我哪敢有非分之想!”
肖歡蕊不太滿意她的回答,搖頭道:“他條件很好嗎?當然,論家境和工作是比我們好一大截,可他自身條件差呀。論到‘非分之想’四個字,你倆指不定說誰合适呢!”
林棉噘嘴:“什麽叫人家‘自身條件差’,除了少條胳膊,腿有點跛,又有什麽了!”
“啥,腿也有毛病?”肖歡蕊啧啧搖頭,“我剛黑乎乎的也沒看清!那可真不行了,你可得和他保持距離。再有錢,沒有好身體,也照顧不到家庭,眼下已經有個小的夠麻煩了,再弄個大人也四體不全的,你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林棉可真不愛聽了!可說話的人是自己親媽,也不好和她吵起來,只好借口說累了,要去洗漱,這才阻止了母親繼續喋喋不休地品評許汀舟。
之後的幾天,林棉過得很平靜。工作日照常上班,雙休日在家陪陪母親和小谷。直到周日晚上,接到一通沈喬打來的一通語焉不詳的電話,似乎在預示着她幾乎沒有波瀾的生活将被打破。
沈喬打來電話的第一句話就很不尋常:“你和許汀舟之間是不是有事?”
林棉心裏咯噔一下,不确定對方知道些什麽,只好打哈哈道:“說什麽呢!”
“我可給你提個醒,許老先生可向我和汪豫都打聽過你的情況了。”
“哪個老先生?”
“還能是誰!當然是許汀舟的父親。”沈喬道,“能驚動他老人家打聽的人不多,我想你并不認識他,他也不太有可能認識你,更不可能對你的背景無緣無故起什麽興趣。唯一的解釋是,他是為了別人打聽的。但我想來想去,他能為了誰?誰能讓他這麽在意?他這輩子最在乎的,只有他這個兒子了。許伯父知道我和汪豫和許汀舟是朋友,也知道我們都認識你,所以才會來向我們打聽。他是個精明的商人,也是一個愛子如命的慈父,如果你和許汀舟之間沒有任何聯系,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的。”
林棉越聽越覺得沈喬分析得有道理,然而自己欲再往下想,又變得越來越理不清關節。
“林棉,你是不是和許汀舟有些什麽……暧昧?”沈喬斟酌着用詞,小心翼翼地問。
林棉驚叫着否認:“沒有的事 !”
沈喬道:“我打電話來也不為了八卦,實在也是有些擔心你們。若是你們之間啥事兒也無,可能是有什麽讓老先生産生誤會了。走着看吧,也許老先生會直接找到你那兒去,你心裏也有個底,別一下子被吓着了。”
林棉光想想就有些緊張。雖然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這點才更讓人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