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泥之別
正文 雲泥之別
此後的幾天照舊沒有任何驚喜或驚吓。就在林棉快要淡忘沈喬的“溫馨提示”之際,她接到了許遠山的電話。
要不是有沈喬提前預告這種可能性,她大概會表現得更吃驚。對于如何取得她的號碼,她毫不驚訝,作為這家公司的大股東,要得到一個員工的資料太容易了。更何況,據沈喬的說法,他已經提前向她和汪豫打探過她不少消息,手機號碼恐怕只是最基本的。
電話是許遠山親自打的,邀她中午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又很抱歉地說暫時不想讓許汀舟知道他與她的約談,因此越低調越好,就不派車來接她了,讓她自己打個車過去。
“許老先生,”林棉的舌頭有些打結,“我可以問一下,你約我見面是為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沉穩而慈祥:“林小姐,我知道這很冒昧,這事電話裏一時半刻說不清,總之我沒有惡意,我為的是我的兒子。”
“許總?”林棉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他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
許遠山的聲音在電話裏聽來似乎輕笑了一聲:“嗯,也可以這麽說。”
林棉不再猶疑:“好,許老先生,我會來的。”
“暫時不要驚動汀舟。”挂斷電話前,許遠山最後囑咐道。
林棉照辦。
許遠山看到她走進咖啡廳,竟親自從座位上站起,迎着她過來了。
林棉雖沒見過許遠山,但看着這個男人朝自己的方向來,長得又和許汀舟有七分相似,年齡也差不多吻合,便知道他就是許汀舟的父親。
“您好!”看着對方笑臉相迎,她有些受寵若驚。
“林小姐,這邊請坐。”
許遠山吩咐侍者上了些甜點和咖啡,轉而對林棉道:“我知道你午休時間,但我又不想占用你晚上的私人時間,冒昧做主給你點了些簡餐,今天主要是找你談些要緊事,以後有機會,我很願意好好請你吃個飯。希望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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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客氣讓林棉更加忐忑:“許老先生您太客氣了,我中午吃得很随便的。您有什麽話只管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許遠山道,“你對我兒子印象怎麽樣?”
還好咖啡還沒上,不然此時嘴裏若是含着一口,恐怕林棉會形象盡失地噴出來。
這種對白的潛臺詞,她還是能聽懂的。
“許老先生,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林棉抓了抓耳垂,有些無奈。
“不見外的話,叫我許伯伯好了。”
“許……伯伯,”她艱難改口,“或者說,我誤會了你問話的意圖?”
“不,你沒有。”許遠山看着她的臉,說“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我的心思。”
“我好像是猜到一些,可我不太明白啊!”她一臉尴尬和無辜,“不,應當說,我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麽讓您産生了誤會。”
“小林,你不要激動,”許遠山倒是很沉着鎮定,“聽我慢慢和你說。”
林棉其實覺得今天的這次見面滿荒謬的。如果是過去,她一定覺得這種情節只會發生在狗血影視劇裏。如果今天請她的不是許汀舟的父親,恐怕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小林,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在得到肯定的許可後,許遠山繼續道,“汀舟的傷是怎麽造成的,你可知道?”
“聽說過一些,但不知詳情。”想到她的傷殘,她的心思、她的聲音都變得柔軟。
“大二暑假的時候,我帶他去的高爾夫球場。”許遠山的眼睛裏有了一抹渾濁的濕氣,“突然而至的一場雷暴雨,他被閃電擊中,電流從右臂貫穿到了他的左腿。結果就是,右臂截肢,左腿也受了嚴重的損傷。你應該看得出來,他的膝蓋和腳踝都不好,肌腱也損傷得比較嚴重。普通人像他這樣程度的傷殘,多半是要拄拐的,可他卻堅持複健,又自己琢磨了些技巧,這才能離了拐杖行走。他說過:自己只剩一只手了,不能用來拄拐用,那樣就太浪費了。 ”
林棉的眼淚不争氣地掉在了桌面上。
“他原來是預備做雕塑家的啊。”許遠山哽咽着嘆息道。
“我知道,聽他提過。”
“他和你說過這些?”許遠山訝異。
“提過一提。”她說,“不過,我覺得他做什麽都可以成功。”
“不,”許遠山悲戚地搖頭,“盡管不樂意,可我必須承認,變成殘疾的他,有很多事情力不從心。可我多麽希望,至少他的身邊有一個人能真正懂他、疼他 ,他也不必一個人什麽都忍在心裏。可是這也很難,他的情況,很多女孩子都接受不了,能接受的女孩子,又大多出于其他的目的。汀舟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他受不了別人勉為其難又或別有所圖才和他在一起。”
她贊同許遠山的話。她怎麽會看不出許汀舟的驕傲?他也有資格可以保有這份驕傲的,不是嗎?
“許伯伯,會有好女孩心甘情願地和許總在一起的。”她的話出自真心,并非只是口頭上的寬慰。
“你真這樣想?”
“真的。”她的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地注視着許遠山,不住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您也好,許總自己也好,總把他的缺陷放得那麽大,我可不覺得。”
“那麽,你願意嘗試和他在一起生活嗎?”
“哈?”林棉着實驚呆。
“我是說——嘗試。”許遠山強調,“你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嗎?”
“這不是我說了算的吧?”她下意識地喃喃道。
“當然,如果你這頭同意了,我也會和他去談。”
“不不不!”要瘋了!她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更不想被許汀舟想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笑柄。
一點沒錯!折翼的天鵝就不是天鵝了?他還是只高貴無比的天鵝好嗎 ?
他與她之間,分明是雲泥之別!
許遠山又道:“小林,坦率地說,我調查過你。你家裏的情況,我都清楚。”
“所以您看,我倆并不合适。”林棉倒是不生氣,反而順着他的話道,“我只是工薪家庭出身,而且父親早逝,更重要的一點是,我還有個孩子。這種條件,和許總實在不太匹配。”
“你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客套話?”
“句句屬實。”林棉敢拍胸脯。
“說到汀舟,你說是我們把他的缺陷放得太大,怎麽說到你自己,你倒反而不自信了呢?”許遠山微笑道,“比起汀舟的自身殘疾,你那些外在的家庭負累又算得了什麽?何況,你敢不計較回報,收養一個棄嬰,這就證明你是個有擔當、有愛心的女孩子,這不是壞事。”
他的話讓林棉心中感到溫暖:“謝謝您,許伯伯。其實,我也沒有您說得那麽好。當時收養小谷,與其說是我有擔當,不如說是我太沖動、太幼稚。我并沒有把今後的困難想得很細,事實上,如果沒有我媽幫忙帶孩子,我一個人都不知道怎麽辦。我媽常說,我這獻愛心是建立在剝削她勞力的基礎上的,我覺得她說得沒錯。我也挺愧疚的。“
“那你後悔過自己當時的選擇嗎?“
“那倒沒有。“她說,“我只是想盡早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撫養好這個孩子,可我這個人能力比較差,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做到這一點。”
“你也別覺得慚愧,要說現在這社會,即便很多成了家的子女,也還要上一代來幫忙帶孩子的。年輕人忙事業,哪裏有空一天到晚圍着孩子轉,除非是全職主婦,那畢竟也是少數。”許遠山話鋒一轉,”如果你和汀舟成了,你要上班也罷、做家庭主婦也罷,我總是支持的,關于孩子的日常照顧和教育問題,你不會有後顧之憂。你的孩子叫小谷是不是?今年也該入幼兒園了,許氏這幾年也有涉足教育,文心雙語幼兒園你聽說過嗎?我可以安排小谷入學。”
林棉張口結舌。她在心裏告訴自己要拒絕,嘴卻張不開。她的沉默許是給了許遠山希望,他又道:“小林,我知道我提出這一請求很冒昧、甚至,顯得不是很禮貌,可是,身為一個父親的私心讓我還是這樣做了。你放心,我可以承諾你的是:我們許家不是一個牢籠,我只是希望你給汀舟一個機會,如果你最終要離開,随時都可以。”
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問:“您說的請求,是要我和許總交往嗎?”
“不,我的請求是,希望你們結婚。”
林棉再也無法佯裝鎮定了:“許伯伯,您、您這想法也太超前了吧?”
“是有一些過分。”許遠山并不否認,“可我想明白了:瞻前顧後又如何?也未必于汀舟有什麽好處。他曾經是個果斷、自信也很溫暖的孩子,自從那件意外以後,性格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在很多事情包括感情上,都裹足不前,而我也理解他的顧慮,因為,我也不乏同樣的顧慮。可是,你的出現讓我想嘗試改變自己、也改變他對生活、對感情的态度。”
林棉不免好奇:“您憑什麽認為我能有這麽……這麽大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