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到周末的校內合宿開始的時候,野崎梅太郎已經基本熟練了見習經理的工作,合宿時制作的料理更是獲得了一致好評。
下午,彌悠正記錄着隊內練習賽的情況,最後一球由于灰羽列夫的常見失誤,被黑尾鐵朗攔網得分,A隊贏了。
随後直井監督匆匆走進了體育館,帶來了IH東京地區預選賽的第一輪比賽賽程分組。
貓又教練依舊是老神在在的模樣,笑眯眯地看着他們湊在一堆看着分組名單。
而彌悠和完全沒有興趣湊上去的孤爪研磨在一起研究灰羽列夫最近的訓練情況。
“研磨熟練的二傳技術,我肯定是比不了的,”她嘆了口氣,“所以列夫的陪練,研磨是偷不了懶的。”
談論起那個麻煩的後輩,孤爪研磨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還悄悄撇了撇嘴,低聲埋怨道,“小黑,老是騙人。”
無論是小時候勸他去打排球說“二傳沒什麽運動量”,還是開學的時候說“彌悠進部以後可以幫忙托球做扣球訓練”,全都是騙人的鬼話。
彌悠入部後,就以非常負責的态度接過了排球部經理的各種工作。後勤有所保障之後,部活也就開始逐漸變成只需要訓練的安逸樣子。
但問題就出在這裏——經理的工作單列出來以後也多得讓人頭疼,幫忙托球做扣球訓練這種本來不在正常工作範圍以內的事情,就完全沒辦法提出。
而這兩天,由于野崎梅太郎的臨時加入,彌悠有了多餘的空閑,也确實幫忙托球做過訓練。
她有一定的球感,能在多觀察配合幾次以後,就給出固定在攻手打點範圍內的球。
所以她能配合上的,都是最高打點已經固定的成熟攻手,灰羽列夫這種完全的新手顯然不在其列。
于是貓又教練大手一揮,把灰羽列夫徹底劃給了研磨。
“列夫……”孤爪研磨繼續小聲碎碎念,“他一個人,比整個排球部的攻手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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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樣說,我們也沒辦法交換,”彌悠輕輕嘆了口氣,“研磨所具備的經驗和意識,是引導列夫這個新手所必須的。”
“說起來,”孤爪研磨突然慢吞吞地換了個話題,“彌悠的空間感和觀察能力都是一流的,對排球的掌控能力也很厲害……為什麽沒有打排球呢?”
彌悠愣住,想了想以後反問他,“那麽研磨為什麽要打排球呢?明明不喜歡吧?”
“不喜歡,但是也不讨厭,”孤爪研磨皺了皺鼻尖,“如果不打的話,小黑會很困擾,所以就一直打下來了。”
“嗯,”彌悠點點頭,回答他,“所以說,大概是因為,我沒有阿黑吧。”
她擡起頭,體育館內的燈光從眼前晃過,帶出一片模糊的光暈。
孤爪研磨怔住幾秒,下意識開口問她,“彌悠的哥哥……”
模糊的光暈之內,彌悠好像又看見了佐久早聖臣的身影——起跳、揮臂,在聚光燈之下,他身上有唯一的光和影。
絕不半途而廢。
佐久早聖臣就是這樣的完美主義者。
“抱歉。”
彌悠收回視線,如是輕聲回答道。
“不,”孤爪研磨低下頭,金色的發尾在輕飄飄晃動,“是我說錯了話吧,抱歉。”
周末合宿的晚訓結束時,還有回到佐久早宅的公交可以搭乘,同樣校內合宿、但卻因為離家近、不想在學校教室打地鋪睡大通鋪的的佐久早聖臣,會在公交車站等她。
所以彌悠并沒有住在學校。
佐久早聖臣站在車站亭的一角,昏暗的燈光攏在他的身側,将戴了口罩後唯一露出的眉眼變得忽明忽暗。
在公交開走時引擎的雜音中,彌悠走向了他。
“哥哥。”
佐久早聖臣的視線望向她,語氣如常,“走吧。”
兩人都是不太愛說話的性格,沒有了表哥古森元也的居中調節氣氛、引導話題,唯一能剩下來的的幾句話顯然精簡而且沒什麽聊下去的餘地。
但不知道為什麽,彌悠有一種想要打破這樣的沉默的沖動,可是翻遍了腦袋裏的想法,好像也沒能找到覺得合适的話題。
……畢竟,還是分開了很多年了。
回到佐久早宅,洗完澡、擦幹頭發,已經要到平時作息的睡覺時間了,但彌悠還坐在一樓沙發,等着洗衣機把衣服洗好。
安靜無聲的環境、紙頁上逐漸模糊的鉛字……彌悠久違地夢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離開佐久早宅的第一天,寫着座機號碼的紙條被珍重地夾在本子裏,但彌悠還是背了好多遍。
到達新家的時候,彌悠禮貌地叫人,柳子阿姨、泷伯父,還有小春。
畫面模糊地、飛快地劃過。
夜裏她有些認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不着,聽見語調起伏的關西腔在耳畔溫柔地萦繞着。
“彌悠總是叫阿姨伯父,要什麽時候才能改口呢?”
“那孩子也許只是個慢熱的性格吧,你不要太着急了,她不是和小春相處得不錯嗎?”
“确實,小春太安靜了,要是能像彌悠一樣開朗些就好了。”
交談的聲音逐漸遠去。
彌悠牽着妹妹去上學。
成績優秀、外向開朗、乖巧懂事……人緣好、老師誇獎、養父母誇獎……
模糊的記憶在腦海裏重複,那個閃閃亮亮的彌悠牽着妹妹的手,臉上全是笑容。
要做一個好姐姐、做一個優秀的養女、做老師眼裏的好學生……
“彌悠,小春身體弱,哮喘不能劇烈運動,為什麽你要帶着她去打排球?!”
“柳子,你不要激動,這不是彌悠的錯,是小春自己……”
“我讨厭你。”
一向安靜的小春,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說,“我讨厭你,你不要再呆在我家了。”
“抱歉,彌悠,小春的病又加重了,我們實在沒有時間再照顧你……”
亂七八糟的聲音穿越過時間的廊道,重新在耳邊響起。
彌悠皺着眉驚醒,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身上半蓋着薄被,被子邊緣被一雙手捏住,那雙手正拽着薄被越過睡衣的圓領口、罩住她無意露出的肩頸線條。
佐久早聖臣收回手,立在沙發邊上,眉眼皺着,“沙發不是睡覺的地方,醒了就別睡了,衣服洗好還有十分鐘,晾好就回房間睡。”
“嗯,”彌悠抿着唇,微微垂下眼簾,“麻煩哥哥了。”
佐久早聖臣進了廚房,她裹着薄被子坐起來,開始盯着不知道什麽地方發呆。
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了,但記憶卻莫名的清晰。
小春要上鋼琴課,彌悠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愛好,只是之前學過排球,于是就選擇了上課地點相差不遠的排球。
一般都是彌悠上完課,到鋼琴教室那邊等她,但那天鋼琴老師臨時生病了,小春來找了她,差點被練習賽中飛出去的排球砸到。
“喂,這就是你的小啞巴妹妹嗎?”當時的排球興趣班同學撇了撇嘴,“看起來好弱。”
“阿侑要被打了。”
“我說的就是實話嘛!彌悠打排球很厲害,教練誇過好幾次說天賦好,我一直以為妹妹也是一樣的啊,和想象裏差距也太大了。還差點被球砸到,好遜!”
彌悠第一次打人,其實也算不上是打人,只是一個排球砸到了那家夥的頭,然後回敬道,“被球砸中了,宮君好遜。”
“拜托,說了好多次不要叫宮君。”
“阿治!我被欺負了你就是這麽說話的!你難道不是我兄弟嗎!”
“誰叫你亂說話,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了。”
“那才不是亂說話吧?說起來彌悠你和你妹妹根本就不像嘛,愛好也不一樣,根本就不是姐妹吧!”
彌悠第一次打架,摻和進了雙胞胎亂鬥,被叫到了興趣班老師的辦公室。
小春留在那裏等她。
等她回到球場邊上,看見的就是發病的小春。
彌悠慌亂地找出哮喘噴霧,叫來老師送她去醫院。
這次生病,小春病得很嚴重。
小春身體弱,是個安靜的孩子,不愛說話不愛笑,但彌悠很喜歡她,她們一起牽着手上學、去興趣班、回家,彌悠一路笑着和她說話,她也會安靜地好好聽完。
但就是這一次,彌悠和小春的關系急轉直下。
直到後來,又換過好幾個寄宿的家庭以後,彌悠才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即使性格再好、各方面再怎麽優秀,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
刻意做出的讨人喜歡的樣子,也沒有什麽意義。
喜歡、不喜歡……人類的情感是最複雜的東西,彌悠沒有辦法分辨這種不确定的、随時都會改變的東西。
擺正“自己是個麻煩”的态度,安靜地降低存在感,做好自己的事情,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才是她這樣的“麻煩”唯一的生存之道。
洗衣機停止運轉,彌悠晾好衣服,正準備回房間,佐久早聖臣叫住她。
“熱了牛奶,喝一杯再去睡。”
彌悠接過了玻璃杯,恰到好處的溫度将有些冰涼的手指捂熱,她仰頭喝幹淨,胃裏也暖洋洋的,四肢好像都暖和了起來。
唇邊沾上一圈奶漬。
佐久早聖臣伸手從她手裏拿走杯子,遞過來張紙巾。
彌悠下意識接過,才反應過來,禮貌地提議道,“我來洗吧……”
“回去睡覺。”
佐久早聖臣的手壓在她的額頭上,手心很溫暖,大概是剛剛拿着牛奶杯子沾上的溫度。
“如果睡眠質量還是很差,就去醫院看看,不要嫌麻煩。”
“有這個覺得太麻煩我的時間,不如好好照顧好自己,”他用手壓着她的額頭,皺着眉,語氣嫌棄,“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要逞強的人,都很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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