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從衙門裏出來以後,江寒之便皺着眉頭。
祁燃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一路上一直忍不住盯着他看。
兩人回到書肆時,小安正好取了紅豆冰回來。
他們一起吃完了紅豆冰,小安又去還了碗,三人這才抱着買回來的書本和文房四寶回江府。
祁燃學習的勁頭很足,當天就讓江寒之教他讀了一段《論語》。江寒之本以為他是真的大字不識幾個,後來才發現,他識字不少,只是在北境時估計沒太正經學習,讀過的書比較雜,不像他們在學堂裏那般循規蹈矩。
“那個王泉為什麽要讓家奴來教訓你?”祁燃正看着書呢,忽然問道。
“好像是出言不遜,讓我揍了一頓,估計是懷恨在心吧。”江寒之随口道。
祁燃聽了這話沉默良久,像是在思考什麽。
半晌後,他朝江寒之說:“下回別再動手打人了。”
“怎麽?你還想教我做人不成?”
“往後,我替你動手,我爹不在京城,沒人管我。你朝人動手,江伯父又要不高興了。”祁燃一本正經地道。
江寒之不禁失笑,心道祁燃不跟他作對時,也挺有趣的。
将來等他入了武訓營,說不定會時不時想起這家夥……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江父回家後,便朝他說不讓他去武訓營了。
“怎麽忽然不讓我去了?”江寒之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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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有祁燃陪你讀書了嗎?還去武訓營做什麽?“江父道:“我上回問你要不要和祁燃一起讀書,你不是答應得挺痛快嗎?”
“我當時……”
他當時以為自己要去武訓營。
“你雖自幼習武,但身子還是不結實,隔三差五生病,那武訓營又不是享福的地方,去了且得吃苦頭呢,你娘也舍不得你去。”江父道。
大宴國的武訓營是以訓練武将為目的的軍事機構,專門招收十二到十六歲的少年,依着規矩每三年公開招募一次,訓練期是三年。待武訓營結業,少年們便會被分到不同的營中。
“爹……”
“不必說了,就這麽定了,你好好陪着祁燃讀書。”
江母不在場的時候,江父向來說一不二,不等江寒之糾纏便把人趕出了書房。
這天晚上,江寒之長了個心眼,在飯桌上又提起了此事,想着母親說不定會向着自己,說幾句好話。可沒想到,江母的意見和江父竟出奇地一致。
“洄兒還是不去的好,入營多累啊,得吃多少苦頭。”江母嘆了口氣,“你哥哥自幼就想讀書,偏生來不是那塊料,怎麽都讀不明白,倒是練武的一把好手,天生當将軍的命。你不一樣,自幼體弱,是讀書的命,腦子好使。”
江寒之被母親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動搖。
上一世他選擇入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年少氣盛,太好鬥了。可這一世他歷經生死後,對于習武一事已經不那麽執着了。
他甚至覺得依着母親的話,安安穩穩讀個書也不是不行,哪怕科舉考不上,在家裏當個閑散人,也不至于就餓死了。
至少……
他不入營,就不會死在戰場上。
他不怕吃苦,也不怕身體受不住,卻擔心自己再走這條路,又會重蹈覆轍。
可他若是放棄去武訓營,從今往後就要跟祁燃朝夕相對……也不知倆人能不能和平共處。
“我也覺得你還是不去武訓營的好。”當晚,祁燃特意去找了一趟江寒之,一臉認真地建議道。
“為什麽?”江寒之反問。
“你身體弱,力氣也小,真去了武訓營未必受得了。”
“祁燃!”江寒之聽了這話,登時火起,“你少瞧不起人!”
“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實話實說。”
“你!”江寒之深吸了口氣,“你別以為你塊頭大就了不起,咱倆打架我未必會輸給你!”
祁燃目光在他身上一掃,“你很難贏我。”
“有種試試?”
“洄兒弟弟,你确定?”
“誰怕你?”
江寒之活了兩輩子,是有一些打不過的人,卻從沒有怕的人,他就不知道“慫”字怎麽寫,是輸是贏先打了再說。
兩人擺開了架勢,江寒之率先出擊,右手虛晃了一招,繼而探出左手攻擊祁燃的肋間。祁燃反應過來,擡手拿住了江寒之的手腕,江寒之見狀右手探出,再次被祁燃拿住了。
江寒之擅使巧勁兒,祁燃則純用蠻力。
但兩人只過了這麽一招,江寒之便懵了,他兩只手腕被祁燃攥着,抽也抽不出,進也進不得,就那麽尴尬地擎在了那裏。
也不知祁燃哪兒來那麽大的勁兒,兩只手簡直就跟鐵箍子一般。江寒之想過對方力氣不小,卻沒想到兩人之間差距竟這麽大。祁燃抓着他時那架勢,簡直和狗撲兔子沒什麽兩樣。
“你!”江寒之兩手被扣住,索性拿腦袋去撞他。
祁燃反應也不慢,收了手将人一拉一按,直接翻身壓在了地上。
得,這下更像狗撲兔子了。
江寒之擡腳去踢,這一下倒是踢到了,但祁燃卻不為所動,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江寒之腳都踢疼了,對方卻毫無反應,那感覺就像是血肉之軀踢在了石板上。
“還要去嗎?”祁燃問。
江寒之也不答話,氣得眼睛都紅了。
祁燃見狀趕忙松了手,這才發覺江寒之原本白皙的手腕上,被自己捏出了一道紅印。
“洄兒弟弟,對不起……”祁燃想看看他的手腕。
江寒之卻撈住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然後氣呼呼地走了。
半晌後,少年又氣呼呼地回來,“這是我的房間,該走的是你。”
“哦。”祁燃聞言起身退了出去,人剛走到門口,江寒之便啪得一聲合上了門。
對于去武訓營的事情,江寒之本來尚在猶豫。
被祁燃這麽一折騰,這下他覺得自己非去不可了,不然待在府裏肯定要被氣死。
祁燃這家夥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次日,到了該去學堂的日子。
江寒之萬般不願,卻不得不早早起來收拾。
更讓他不高興的是,他爹還讓他帶着祁燃去拜見先生。
江父本想着把兩人一道送過去,後來軍中有事走不開,只能叮囑江寒之帶祁燃去。左右他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今日讓祁燃過去不過是見見人而已。
江寒之在家中閑散了幾日,着實是不想去,京城夏天頗為悶熱,在學堂裏實在不好受。這不他坐了一路馬車,人還沒到地方呢,已經熱得滿臉通紅了。
再加上身邊還坐着個祁燃,他心氣兒更不順了。
江寒之本就不痛快,誰知剛進了學堂大門,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江洄,你臉怎麽這麽紅?羞答答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喲,這是誰啊,生面孔,沒見過啊。”
江寒之目光一凜,轉頭看去,想了半天才認出此人是誰。
“丁頌,你嗓子怎麽了?說話像鴨子叫一般。”
“我沒怎麽啊?”丁頌一臉茫然,清了清嗓子道:“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江寒之不太想搭理他,轉身便走。
丁頌卻沒打算作罷,伸手就想去扯江寒之的頭發,被一旁的祁燃一個擒拿,直接将他的胳膊擰到了背後。
“哎呦疼疼疼疼!!!”丁頌嗷嗷叫喚。
江寒之一見祁燃這擒拿手,不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悶聲道:“我自己會教訓人,不必你插手。”
祁燃聞言便松開了丁頌。
“江寒之,你這護衛也太無禮了,我手都被擰紅了。”丁頌估計是個很少吃虧的主兒,當即便招呼身後跟着的家丁道:“給我教訓他!”
“你要教訓誰?”江寒之反手擰過他另一只胳膊,慢條斯理地道:“第一,他不是我的護衛,自今日起他也要在這裏讀書。第二,是你無禮在先,自作自受。第三,打狗也要看主人。”
祁燃:……
誰是狗?
“你……江洄,你別太過分了。”丁頌道:“快松開我。”
“下次見面管好你自己的嘴,再嘎嘎亂叫我擰斷你的手。”江寒之說着用力一擰,這才放開了人。
“嗷嗷嗷!”丁頌捂着胳膊叫喚,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江寒之卻覺得沒解氣,面色依舊不大好看。
“別生氣了。”祁燃開口。
“誰生氣了?”江寒之沒好氣道。
丁頌揉揉左手,又揉揉右手,表情很是委屈:“你倆吵架,拿我出氣幹啥。”
江寒之聞言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捂住嘴不敢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