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沒過多久, 祁父便來了京城述職。
此番他并非只身前來,而是協同祁燃的母親及一雙弟妹一起回來的。
距離武訓營休息還有兩日的時間,黑無常提前給祁燃放了假, 讓他與家人團聚, 江寒之則要再等兩日,與其他少年一起離開。
祁燃驟然離開,江寒之竟是有些不大習慣,總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麽,夜裏睡覺都不太踏實。
“你翻來覆去幹什麽呢?”三皇子翻了個身,借着夜色看向江寒之,“你娃娃親一走, 覺都不睡了?”
“吵着你們了?我不翻了。”江寒之忙道。
“反正我也睡不着,聊聊天吧。”
成圓本來都打呼嚕了, 一聽要聊天翻身坐了起來。
“你知道祁将軍這次回來待多久嗎?”三皇子問。
“誰啊?這事兒我和江洄肯定不會知道啊, ”成圓道。
三皇子嘆了口氣,“我之前沒跟你們說, 上次回宮的時候, 我父皇忽然問我想不想去北境。我當時以為他就是随口一問開玩笑的,但是想想,他不會真想把我發配到北境吧?”
“不可能。”江寒之道。
三皇子好歹是個皇子,武藝也不精,皇帝沒道理送他去北境啊!
但江寒之轉念一想, 對方上一世都沒來武訓營,這一世不是照樣來了?可見,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
“陛下或許是想讓你磨練磨練?”成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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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扔來這種地方磨煉還不夠啊?我都懷疑,是不是我母妃失寵了, 所以父皇看我不順眼?”
成圓聞言忙道:“姑姑失寵了嗎?”
“看着不像,我上回回去,父皇對母妃還挺好的。”
“你是陛下的親兒子,他肯定不會害你的。”江寒之安慰道。
“你不知道,父皇從前最寵着我了,我幹什麽他都不會責備。現在能把我扔來這種地方,他已經不是從前的父皇了。”
“不會的,陛下可能怕你學壞了吧?”成圓說。
“我還能怎麽學壞?反正我又不當太子,就混吃等死不挺好的嗎?只要不闖大禍,何必管我呢?”
江寒之有些驚訝,沒想到三皇子看着渾渾噩噩,倒是挺通透。
古往今來,皇家的孩子最忌諱的就是有野心。三皇子上一世雖然後來失了寵,但也正因如此,對太子沒有任何威脅,想來是能保一世平安的。
若是對方自己想通了,當一輩子閑散王爺未嘗不是好事。
可這一世,皇帝為何改了主意呢?
先是讓他進武訓營,又提到要送他去北境……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君心難測。
很快便到了武訓營放假的日子。
江寒之兩日沒見到祁燃,還挺不習慣的,回府後便去找對方,這才得知祁燃陪着父母弟妹住在了驿館。
“為什麽不住咱們家呀?”江寒之不解。
“祁将軍畢竟是朝廷命官,此番回京又是為了述職,住在咱們府上不合适吧?”小安道。
江寒之一想也是。
“不過今晚祁将軍他們一家會來咱們府上赴宴,為此夫人忙活了半日呢。”
“都來嗎?祁将軍也來?”
“對,他們一家人都來。”
“哦。”
江寒之暗自琢磨,祁燃的父親住在驿館,那他能見到對方的機會估計也就是今晚了,他一個半大孩子,總不好平白無故去驿館找人說要拜訪吧?
他一直惦記着祁父的身體,便想着今晚若是能找機會讓大夫給對方診診脈就好了。萬一有什麽隐疾,也好早發現早治療。
可這要怎麽開口呢?
難道直接請個大夫上門?
不妥,別人肯定以為他瘋了。
哪有平白無故要讓客人看大夫的?
“公子,您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小安見他面色不對,便問道。
“沒有……”江寒之剛要否認,忽然靈機一動,“是有點。”
“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小安着急道。
“要不請太醫來幫我診診脈吧,許久沒診過了,這兩日老覺得難受。”
小安一聽他說難受,哪裏還敢怠慢,當即小跑着找人去請太醫了。先前皇帝指給他的那位太醫,将他的身體調理得挺好,醫術定然不錯。
江母聽說江寒之不舒服,趕忙過來看他,見兒子看着無恙,這才放心。江寒之怕母親擔心,便說只是例行找太醫診脈,又好言安慰了一番。
這邊太醫還沒到呢,祁燃一家人先到了。
母子倆趕忙去迎接,江寒之則周到地朝祁父祁母行了禮,又逗着祁燃一對年幼的弟妹說了會兒話。
恰在此時,江父和太醫前後腳進了江府。
“你不舒服?”祁燃一臉擔心。
“那會兒有些悶,眼下好多了。”
江寒之故意沒有去偏廳,而是讓太醫直接在廳內替他診了脈。不出所料,太醫直言他身體無礙,在江母的堅持下,才給他開了副護心湯。
“我就說沒什麽事嘛,倒是讓太醫多跑了一趟。”江寒之一臉歉意。
“江小公子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太醫客氣道。
江寒之見狀一把拉過祁燃,“太醫來一趟不容易,要不也替祁燃診診脈吧!他前幾天還說頭暈呢,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祁燃一怔,正要反駁,卻被江寒之按着肩膀坐下了。
于是,太醫便順手也替祁燃診了脈。
“祁公子身體也好得很。”太醫笑道。
“那便好,勞煩您替我爹也診一下吧。”
“我沒病,不用麻煩。”江父連連擺手。
祁父見狀揶揄道:“你這是怕看大夫啊?”
“我身體好着呢。”江父道。
“孩子一番心意,你就讓人家診一診嘛。”祁父又道。
江父還是不大情願,江寒之見狀順水推舟道:“祁叔叔,我爹這是諱疾忌醫,他不願意算了,要不讓太醫給您診一診吧!”
“胡鬧!”江父欲開口斥責兒子。
祁父卻一笑,不想讓江寒之失望,“無妨,我還從未讓太醫診過脈呢,今日也沾沾我侄兒的光。”
說罷,他便坐到案邊,配合地伸出手腕讓太醫診脈。
江寒之立在一旁緊張不已,生怕診斷的結果不大好。誰知太醫診過脈之後,卻言說祁父身體十分健碩,沒有什麽問題。
“沒有問題?”江寒之有些驚訝。
“是,祁将軍身子很好。”太醫說。
江寒之趕忙收斂了情緒,道:“那可太好了,無恙就好。”
“就說嘛,好端端的人哪裏需要診脈?也就你祁叔叔縱着你,換了旁人早就犯忌諱了。”江父一臉責備。
祁母則在一旁解圍道:“洄兒也是一片孝心,哪有那麽多忌諱,無妨無妨。”
江寒之親自将太醫送出了門,又賞了對方一錠銀子,好生感謝了一番。
太醫的醫術毋庸置疑,祁燃的父親确實很健康。
可好端端的人,為何會在不久後病了,且病到直接離開了北境?
難道是什麽急症?
可他記得上一世,對方回家養病後,似乎也沒什麽大礙,若是真的病重,祁燃定要在家中侍疾,不可能離開父親去北境。
江寒之百思不得其解。
但知道祁父眼下無恙,總算是松了口氣。
晚飯時,兩家人相處十分融洽。
江溯今日當值沒有回來,席間祁父祁母便一直誇贊江寒之。
誇到後來江寒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心道祁燃這是在信裏說了他多少好話啊?難道是怕父母擔心自己在京城孤單,所以拿他當擋箭牌讓二老放心?
“祁叔叔,北境那麽冷,您想過回京城嗎?”江寒之忽然問道。
“你祁叔叔是在為國戍邊,你以為說回來就能回來啊?”江父失笑。
祁父無奈一笑,開口道:“這兩年我倒是真動過這個念頭,這次把家眷帶回來,也是想讓他們留在京城,不回去了。”
江寒之和江父俱是一怔。
“祁老弟,你可是有旁的打算?”
“飯桌上就不說這些了,一會兒吃過飯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說。”
江父聞言也反應過來,這話題稍稍有些敏感,忙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江寒之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麽,只可惜兩位父親都将他們當成孩子,不打算當着他和祁燃的面說什麽,這讓他有些着急。
于是,用過晚飯後,待兩人去了書房,江寒之便拉着祁燃偷偷溜到了窗戶外邊。
隔着一道半開的窗戶,屋內兩人的談話聲十分清晰。
“你想回京城,可是有何顧忌?”江父問。
“這兩年北羌異動頻繁,若我所料不錯,最遲兩三年的光景,咱們與北羌必定有一場惡戰。”祁父道。
“你不想領兵?”
“非是我不想,只是我猜測陛下或許另有領兵的人選。”
窗外,兩個少年對視了一眼,表情都很凝重。
“為何這麽想?陛下可是說過什麽?”江父又問。
“戍邊和交戰不是一回事,而且我在北境待了太久。”
屋內兩人沉默了良久,似乎有許多未盡之意。
江寒之卻在琢磨,這句話裏究竟隐藏着怎樣的信息?
“你是想在陛下主動更換鎮北軍的主帥之前,先做點什麽?”江父問。
“咱們做臣子的,只管為陛下分憂。若陛下有此意,我主動請辭總歸要更好一些,否則萬一被尋了錯處,豈不麻煩?”
江寒之聽了這話脊背不由一涼。
這麽說來,上一世祁叔叔是為了請辭,故意稱病的?
憑什麽啊?
江寒之心中有些不忿,然後驟然打了個嗝。
祁燃:……
“誰?”
江父匆匆推門,将窗戶外沒來得及逃走的倆人抓了個正着。
“爹……”江寒之讪讪。
“誰讓你偷聽的?”江父不悅道。
一旁的祁燃主動攬責:“江伯父,是我拉着洄兒弟弟來的。”
江父無奈嘆氣:“你就慣着他吧,仔細将來他拖着你作奸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