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江父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兒子慫恿祁燃過來偷聽的。

“快回去睡覺。”江父道。

“是。”江寒之不敢頂嘴, 只能拉着祁燃跑了。

回住處的路上,江寒之還忍不住在想兩人在書房裏的談話,拉着祁燃的手也忘了放開, 直到把人帶回自己的房間才想起來什麽。

“你今晚也要回驿館嗎?”他問。

“不回了, 陪你住吧。”祁燃說。

江寒之走到軟榻邊坐下,開口道:“祁叔叔以前跟你提過這件事嗎?”

“你是說要離開北境的事?我爹從未說過,不過他有這樣的打算也不奇怪。”

“可祁叔叔在北境戍邊多年,一直是鎮北軍的主帥,兩國要開戰了陛下怎麽會想臨時換将?”

“戍邊和打仗并不是一回事,也許陛下有自己的考量吧。”

本朝先帝在位時不算重武,但如今的皇帝登基後, 很注重培養武人,所以近幾年朝中不乏良将。事實也證明, 後來皇帝選的鎮北軍新任主帥很有能力, 上一世江寒之和祁燃便是在對方麾下成長起來的。

“你怎麽想?”江寒之問祁燃。

“我爹若是能回京也挺好。”

江寒之一想也是,戰場畢竟刀劍無眼, 祁父提前退下了雖說不能施展抱負, 但起碼能安安穩穩地生活。

“我娘親和弟弟妹妹已經決定留在京城了,我可能也要從你家搬走了。”

Advertisement

“啊?這麽快?”江寒之有些驚訝。

“我爹已經着人修繕從前的宅子了,估計七八月份就能搬過去。”

“哦,那也沒多久了。”

江寒之驟然得知祁燃要搬走,還挺不習慣的。但他轉念一想, 他們還要在武訓營生活,大部分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過事情顯然與他預想中的不一樣。

這日黑無常忽然宣布, 整個營要重新分配營房,原本的四人組合, 會全部打亂重組。

“這不是有病嗎?我就不換!”三皇子罵罵咧咧。

“我聽說這是武訓營的傳統,有的時候幾個月就換一次,咱們這回都快一年了才換,算是不錯的了。”成圓一邊安慰三皇子,自己又忍不住沮喪道:“我也不想換,我就想跟你們一起住。”

祁燃一直沉默不語。

倒是江寒之表現得最為淡定。

雖說他自己也不想換,換營房就意味要重新處理新的關系,也要重新應對不同人的習慣。但他上一世經歷過這些,所以接受得比較快。

很快,新的營房組合名單就出來了,江寒之竟然和王泉被分到了一間營房。

“我去找黑無常說,那小子本來就與你有過節。”祁燃道。

“不用。”江寒之拉住他,笑道:“你忘了?他打不過我。”

王泉那小子最大的問題是煩人,但無論是腦子還是武力都和江寒之不在一個檔次。念及此,祁燃總算暫時放下心來。

換到新營房的第一天,王泉沒有表現出什麽問題。

但是當晚江寒之洗完澡回去之後,卻發覺自己的被子濕了,顯然是被人潑了水。

他目光在屋中三人面上一掃,自然知道此事肯定是王泉那個幼稚鬼所為。

“誰弄的?”江寒之問。

三人都沉默不語。

江寒之沒繼續問,而是徑直出去接了一大盆涼水,回來把另外三個人的床都潑濕了。

“江洄你幹什麽?”

“你瘋了吧?”

三人這回都開了口。

“我離開的時候你們都在屋裏,問的時候你們也沒有說不知道,那就代表你們都知道是誰在我被子上潑了水。但是你們既沒有制止,也沒有站出來指認他。”

江寒之坐在書案上,表情十分坦然,看起來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懊惱。

“剛入營時黑無常就說過,咱們是同袍,是在戰場上可以把後背交給彼此的人。所以你們今天的表現,往小了說是不仗義,往大了說,就是任由別人戕害自己的同袍卻視而不見。”

也許是江寒之說得太正義凜然,也許是另外兩人替王泉隐瞞時心懷內疚,這會兒都臊紅了臉。

“江洄,你別危言聳聽!”王泉道。

江寒之看向王泉,“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幹的嗎?整個武訓營裏,除了你怕是沒人會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

“我不需要證據,我今日便來跟你算算賬吧。”

江寒之慢條斯理踢整理了一下衣服,開口道:“咱倆的恩怨起因是你出言不遜,讓我揍了。而後你懷恨在心,讓你家中家奴當街綁架我……”

“胡說!”王泉否認道。

“此事當時我報了巡防營,有文書可查,由不得你抵賴。若你不信,我可以直接把當初的文書送到陛下面前,看看惠妃娘娘會不會包庇你?光天化日之下唆使家奴綁架毆打京西大營主帥之子,這可不是小事啊。”

王泉聽他說留了文書證據,面色當即變了。

“你……你別想吓唬我。”

“我什麽時候吓唬過你?”

王泉這會兒顯然已經慌了,他一直是個能惹不能擔的人。只不過一般這個年紀的少年,沒有江寒之那麽深的心思,吃了虧也不會想到用這種辦法拿捏他,所以他此前幾乎沒怎麽碰過釘子。

也正因如此,先前幾次沒在江寒之這裏讨到好處,才會讓他耿耿于懷,總想着找回場子。

“你想怎麽樣?”王泉聲音明顯虛了。

“不是我想怎麽樣,每次都是你像狗一樣咬着我不放,我可從未主動招惹過你。”

王泉聞言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服軟吧,他拉不下臉,可繼續來硬的,他既比不過江寒之的心思,也打不過對方。

這時,一旁的一位少年主動開口道:“江洄,今日之事我倆袖手旁觀确實不對,只因不知你們之間的恩怨,不好插手。反正你也出了氣了,往後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吧。”

“是啊江洄。”另一人也道。

“嗯,不打不相識嘛。”江寒之大度一笑。

這下,王泉面色更差了。

“那個……要不你們倆也講和吧,大家往後都要住在一個屋檐下了。”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年想當和事佬,“江洄,要不你說說你怎麽才能出氣,讓王泉給你賠不是。”

王泉這人雖然蠢,卻也還有點腦子,聞言并未反駁。

好不容易有人給他遞了臺階,再不下恐怕真不好收場了。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就不該自不量力去和江洄作對,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尤其那小子巧舌如簧,已經把那倆人拉攏過去了,萬一以後想對付他,他哪還有好日子過?

王泉小人之心地把江寒之揣度了一番,感覺自己未來都沒活路了,一時間十分挫敗,跟個鬥輸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

“從前的事情能不能一筆勾銷,我說了不算,要看王泉的表現。”江寒之挑了挑眉,朝王泉道:“你去軍需那裏領四套被褥回來,明日再把咱們濕了的被褥都拿去曬幹。”

王泉梗着脖子站了許久,最終還是轉身出了營房。

那日之後,王泉徹底老實了。

江寒之甚至覺得有些可笑,他想過那小子慫,但沒想到會那麽慫。

不過後來他便從三皇子那裏知道了一點緣由,原來是惠妃娘娘不知為何失寵了。惠妃一失寵,王泉自認為的“靠山”也便倒了。他家中雖也有點身份,可在江父這個京西大營主帥的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江寒之不知道的是,王泉自那日之後,一直過得戰戰兢兢。

他以己度人,覺得惠妃失寵自己沒了靠山,江寒之肯定會瘋狂報複他,卻不知對方壓根沒将他放在眼裏,別說報複了,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光陰。

但僅僅是他的揣測,也将自己吓得夠嗆。

于是,在和江寒之在同一個營房住了半個月之後,王泉實在受不了,主動找了一趟祁燃。

“這些給你,你要是嫌不夠,我下個月回家再給你拿。”王泉将一兜銀子塞給了祁燃。

祁燃一臉迷惑,問他:“什麽意思?”

“祁燃,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咱倆換營房吧。”

“為什麽?”祁燃問他。

“我不想和江洄一起住了,我怕他半夜起來打我,你知道他拳腳比我好……我已經好多天沒好好睡過覺了,你幫幫我吧!”

江寒之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子塞銀子給他,竟然是為了換營房。

祁燃心裏自是百般願意,面上卻佯裝不在意,“這不合規矩啊。”

“你放心,咱倆偷偷換,我去打點好同營房的人,肯定不會傳出去的。黑無常又不來查,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王泉生怕他不同意,又道:“就當我欠你個人情,祁燃你幫幫忙!”

祁燃一挑眉,擺出一副不大情願的樣子:“咱倆又不熟,我為什麽要幫你?”

“你和江洄不是一直好得穿一條褲子嗎?難道你倆也鬧掰了?”

“那倒沒有……我考慮一下吧。”祁燃故作矜持地道。

他太了解王泉這小子了,知道若是自己答應得太輕易,對方反而會有僥幸心理。不如先抻着對方,讓這小子多煎熬一下再答應,這樣往後他記住了教訓,應該就不敢再起別的心思了。

畢竟,王泉這種人對付起來不難,但甩掉不容易。

誰知王泉見他遲疑,以為他是想拒絕,只能沮喪道:“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只能去找三殿下了……我看他這幾日經常去找江洄,他應該也挺願意跟我換的。”

祁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