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為什麽?”江寒之問道。
“什麽為什麽?”祁燃反問。
江寒之覺得這對話莫名有些熟悉, 他們來豫州之前,好像也有過同樣的情形。若說來豫州只是走個過場,頂多就是耽誤過個年, 祁燃這麽理所當然地要和他一起也就罷了。
但去北境卻不一樣!
那可是實打實的兩國交戰, 不僅要數年之久,還要去戰場和敵軍真刀真槍的打,這搞不好可是要丢了性命的。但祁燃說出來要和他同去時,卻像是在說一件無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他們去北境不是打仗,只是去吃頓便飯。
“你沒跟我開玩笑吧?”江寒之問他。
“為什麽會驚訝?自從三年前我去了京城以後,你做什麽我都會陪着你,不是一向如此嗎?”
當初江寒之去學堂讀書, 祁燃便和他一同讀書,他去了武訓營, 祁燃也毫不猶豫跟着一起去了……仔細想想, 這幾年來,對方确實做什麽都與他一道。
“你當初去武訓營當真是為了我?我以為你本來就想去的……”
“不能說是為了你, 我只是想陪你而已。”
江寒之怔怔看着他, 一時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問你,若陛下讓我去北境,你會陪我一起嗎?”祁燃問他。
江寒之想了想,卻有些猶豫,若以他和祁燃如今的交情看來, 兩人一道去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上一世入武訓營時,想的也是報效家國,北境有戰事, 少年人奔赴戰場何懼之有?
但他卻不知怎麽的,想起了上一世死在自己人箭下的那一幕。
Advertisement
“你不願?”祁燃問他。
“不是不願……”
“那就是願意。”祁燃眼睛一亮, 拉住了江寒之的手:“若你不願去北境,咱們便尋個由頭留在京城。若陛下硬要你去,我定會陪着你。”
江寒之心髒猛地一跳,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天晚上,他躺在榻上閉着眼睛,卻一直睡不着。他想起了剛重生不久後的那個夢境,想到了祁燃在冰天雪地裏為他收屍的那一幕。
上一世,他們明明沒什麽交情,祁燃還是為他做到了那一步。這一世兩人一起長大,對方說要一直陪着他,似乎也沒什麽值得驚訝的了。
江寒之忽然有些慚愧,他總覺得自己待祁燃的心意略遜一籌。作為朋友,他自認對祁燃毫無虧欠,幾乎将對方當成了親兄弟一般,兩人如今的交情更是比成圓和三皇子都要深。
但相較于祁燃對他的感情,就有些及不上了。那家夥不僅個頭和武藝壓了他一頭,就連待人好這件事情上,也比他做得好。
那日之後,江寒之有意提醒着自己,要對祁燃更好一些。可他自幼是被別人疼大的,主動待別人好實在是有些為難他。在他主動給祁燃打了兩次水,又夾了幾次菜以後,祁燃看他的表情總是怪怪的。
直到一行人回了京城,祁燃和他分開時,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衆人回京後先去宮中朝皇帝複了命,皇帝對于豫州的事情并未當場表态,只誇了他們幾句便讓他們回去了。另外,皇帝念着他們此行辛苦,特意知會了武訓營,說讓他們四個少年到了二月再回營,可在家中多休息些時日。
江寒之次日就從江父那裏得到了消息,說皇帝果然沒有責罰豫州知州,而且采納了對方先前的提議,讓他們以多出賦稅兩成的銀錢抵了糧食。
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皇帝忽然讓三皇子參與議政了。當然,說是參與議政,但三皇子這幾年一直在武訓營,對朝廷的事情一竅不通,他到了早朝上也只會打哈欠。
但皇帝的這一決定,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陛下不僅忽然讓表哥去上早朝,還讓他跟着去禦書房議事。我聽我姑姑說,他第一天就在早朝上站着睡着了,滿朝文武都看着呢,哎。”成圓一臉恨鐵不成鋼地道。
今日恰逢上元節,三個少年湊到一起,找了個茶樓聽話本去了。
“陛下這麽栽培三殿下,太子反應如何?”江寒之問。
“誰知道呢。”成圓壓低了聲音道:“我爹說,太子殿下黑眼圈都重了,估計好幾夜沒睡好了。”
江寒之不由失笑,心裏卻覺十分納悶。他記得上一世自己去北境之前,三皇子的處境并不好,彼時貴妃失了寵幸,皇帝連帶着也不待見三皇子,在對方十六周歲時連個爵位都沒封。
但是這一世,皇帝對三皇子的态度卻截然不同,不僅送他去了武訓營,還讓他跟着去豫州領了個功勞,回來後更是直接讓人去議政了。
不論三皇子表現如何,只怕朝中都會有不少人開始着急了。
“你怎麽看?”江寒之問祁燃。
祁燃手裏拿着茶壺,一邊倒水一邊道:“一壺水,三個杯,不論怎麽倒水都不會變多或變少。要我說,三殿下就順其自然,不要想太多,陛下讓他如何他便如何。既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也不要忤逆陛下,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爹也是這麽說的。”成圓忙道。
江寒之聞言也反應過來了,事情本身并不複雜,是他想太多了。
皇帝此舉,或許就是覺得太子太過出風頭,想平衡一下幾個兒子之間的關系。若三皇子此時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必然會招來禍端……說不定上一世也是如此才會被皇帝厭棄。
念及此,江寒之不由嘆了口氣,心道給皇帝當兒子可真夠累的。
當晚,祁燃又留宿在了江府。
次日一早,江溯從宮裏回來了,一家人這才算是年後第一次團聚。
早飯時,江溯問了兩個少年在豫州的經歷,又勉勵了他們一番,還把兩人過年的紅封都補上了。江寒之最關心的還是哥哥和杜姑娘的婚事,于是迫不及待問了兩句。
江父江母都說準備得差不多了,夫妻倆面上都喜氣洋洋。但江寒之卻發覺兄長目光有些閃躲,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飯後,他特意單獨找了一趟江溯,想問問杜姑娘的事情。沒想到江溯吞吞吐吐,一直顧左右而言他,這讓江寒之确信,兩人之間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兄長,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可去問嫂嫂了。”江寒之威脅他。
“你別去找她。”江溯一聽他要去找杜姑娘,當即敗下陣來,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我與杜姑娘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啊?出什麽事了?”江寒之忙問。
“杜姑娘她……她會武藝,你知道嗎?”
江寒之一愣,登時有些心虛,問道:“是因為這個?因為杜姑娘會武藝,所以你就要退婚?”
“自然不是,婚姻之事又不是兒戲,我豈會這般?”江溯擰着眉頭,看起來十分挫敗。
“那到底是為什麽?你又是怎麽知道她會武藝的?”
“前幾日梅園詩會,我邀請了杜姑娘一道,她……穿了一身武服。”
“就因為這個?”
“我當時有些驚訝,就問她怎麽會穿武服,她說自己是習武之人,為何不能穿武服?”
彼時江溯是真的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兩人訂婚以來,他一直以為杜姑娘是個讀書人,哪裏會想到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姑娘,竟然習武?
“後來呢?”江寒之問。
“後來,我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兩人話趕話我就不小心說漏了嘴。”
“什麽說漏了嘴?”
“就是……我說以前一直想找個讀書的姑娘。”
江寒之一臉無奈,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
“所以你就跟人家說,要退婚?”
“當然不是……我,我又不是……”江溯一張臉漲得通紅,支吾道:“你知道的,我最初是想找個讀書人,可我和杜姑娘定親又不是為了娶個讀書人的身份,是為了她這個人。我既要與她成親,豈會為了這種事情就變心?”
兩人相處日久,江溯早已對杜姑娘情根深種。而且杜姑娘雖然一直對他有所隐瞞,但在他面前表露出的性情,皆是出自真心,并非僞裝。
“那為何你說成不了婚了?”
“是杜姑娘,她說自己非是我的良人,讓我去找個讀書好的姑娘成親吧。”
“然後呢?”江寒之問。
“然後,她就走了,再也沒理會過我。”
江寒之:……
江溯嘆了口氣,看起來十分惆悵:“洄兒,我是真不想與她退婚。這件事情我至今都沒告訴爹娘,我不想……可杜姑娘都那樣說了,我又不能去糾纏他。”
“為什麽不糾纏啊?”江寒之快被氣笑了,“你不去糾纏,你倆怎麽成婚?”
“我又不是登徒子,怎可去糾纏?她……她不願見我,我總不能硬闖杜府吧?”
“我問你,杜姑娘說要跟你退親,那杜府可派人來提過退親一事?”
“這……沒有。”江溯說。
“你猜為什麽沒有?”
“許是……要擇個吉日?”
江寒之簡直被氣得想跺腳,心道怪不得兄長上一世眼睜睜看着杜姑娘另嫁了他人,他懷疑自家兄長的腦袋就是木頭做的。
“洄兒,你別這樣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麽主意?”江溯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要為了這種事情低聲下氣地求着自家弟弟出主意。
“這樣,你今日就去杜府遞帖子,約杜姑娘出來踏青。”江寒之說。
“可是如今才正月,踏青太早了吧?”江溯一本正經地道。
江寒之:……
眼前這要不是他親哥,他是一點也不想管!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