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大年初一早晨, 江寒之照例在枕頭邊收到了一個紅封,不用問肯定是祁燃放的。

“我都十六了,你還給我包這個?”江寒之十分無奈。

“今年過年不在家, 否則伯父伯母還有江溯哥肯定會給你包的。”

“你又在我面前裝大人。”

“我本來也比你大, 不用裝。”祁燃說着遞給了他一條幹淨的布巾。

兩人洗漱完,被王大人叫過去一起吃了早飯,三皇子和成圓也一起來了。王大人還挺有心,給四個少年都準備了紅封,搞得幾人還挺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通報,說是豫州知州來了, 要見王大人。

“我們要回避嗎?”江寒之問他。

“還是回避一下,不然知州大人見着你們, 只怕沒法知無不言。”王大人道。

四人聞言正要起身離開, 王大人卻一指屏風,那意思讓他們去屏風後回避。幾個少年面面相觑, 但也很好奇兩人會說什麽, 便一起躲到了屏風後。

片刻後,王大人收起桌上多餘的茶盞,起身将豫州知州迎進了門。

原以為這位知州大人又要像先前一般做做樣子,誰知他一進門便朝王大人一拜,開口道:“欽差大人, 張某來請罪了。”

“知州大人何出此言?”

“王大人想必早已知曉,何苦再問下官?”

王大人引着人坐下,卻沒主動開口, 而是等着對方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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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下官想知道, 您回京後會如何朝陛下回禀?”

“自然是如實相告,我等都是替陛下辦差,不敢有絲毫隐瞞。”

“哎。”知州嘆了口氣,道:“此事是下官糊塗,尚未理清糧庫的存糧,便貿然朝陛下上報了寒災一事。事後才想起來糧庫尚有存糧,哪怕不夠,我等也可以自行籌措糧食,結果害得諸位白跑了這一趟。”

屏風後的三皇子聽了這話直翻白眼,他還以為這人真是來請罪的呢,沒想到竟然還是那套說辭,不承認自己謊報寒災,只說自己是小題大做了。

江寒之卻在他肩上一按,示意他耐心一點。

“知州大人,我這些日子也派人查探過,得知豫州百姓對你十分愛戴。我有一事不明,還請知州大人明示。”

“王大人但問無妨。”

“既然不缺糧,你為何要上報寒災一事?若其中有苦衷,我回京後或許能在陛下面前替你言語幾句。”王大人道。

知州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即坦然道:“大人應該也猜到了,是為了下個季度的賦稅。豫州确實有糧,但只夠吃,不夠稅。”

“為何?”

“這确實是下官的失職。”

知州取出一份文書遞給王大人,對方接過看了看,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豫州去歲的收支……你給我看這個是何意?”王大人問。

“三年前,我朝陛下上過折子,說想在豫州試着推行部分農戶改種桑麻,當時折子被駁回了。後來我私下選了一個縣,讓他們挪出了一半的土地種桑麻……”

“結果呢?”

“結果很成功,去歲下官又推行了兩個縣,這些改種桑麻的百姓,收入平均增加了四成。”知州嘆了口氣,“我原想着,豫州山高皇帝遠,百姓日子過好了,賦稅照樣不少,應該沒什麽大礙。”

他們改種桑麻以後,保留了一部分耕地可以覆蓋豫州百姓自己的溫飽。至于賦稅的部分,用增加的收入,去臨近的州府購置存糧便可填補。

“可是沒想到,今年出了問題?”王大人道。

“是,今年臨近縣城的存糧都出了問題,我們買不到多餘的糧食了。”

買不到多餘的糧食,交給朝廷的賦稅便會出現漏洞,屆時無法交代。無奈之下,豫州只能采取了下策,謊報災情,想着能免去一季的賦稅,這樣就不會露餡了。

誰能想到,皇帝竟然會派欽差過來赈災?

“此事說起來也怪你運氣不好。邊關這兩年不大太平,自去年末歲陛下便開始着人籌措軍糧了,各州府的存糧都要報備存檔,不得私自挪用,你自然買不到。”

其實豫州府也收到了朝廷的文書,只是事情太突然,他們措手不及。

“此事我會朝陛下秉明,兩國交戰既需要糧食,也需要饷銀。你們豫州府缺糧食但不缺銀子,若是能以銀補糧,想來陛下會允準的。”

“下官替豫州百姓謝過王大人。”知州說着便要朝王大人磕頭。

王大人伸手一攔,“至于你的欺君之罪,我說了不算,治與不治還要看陛下如何定奪。”

“是,下官知道。若此番陛下允準以銀抵糧,豫州願意多拿兩成的賦稅給北境的将士們做饷銀。”

“如此甚好。”

知州說罷并未久留,很快就離開了。

四個少年從屏風後出來,表情都十分複雜。

“什麽意思啊?我都沒聽明白。”三皇子道。

“依着我朝的律例,各州府依着人丁和土地,既要交人丁稅,也要交糧稅,兩者缺一不可。豫州覺得種糧食不如種桑麻掙錢,便未經允許私自改了一部分糧地種了桑麻,而且越改越多,導致剩下的土地種出來的糧食只夠吃不夠繳稅了。”江寒之朝他解釋道。

“哦,所以沒糧了最後讓他用錢補,是這個意思吧?”三皇子又問。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這是先斬後奏,最後怎麽辦,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江寒之又道。

三皇子搖了搖頭,這結果在他看來顯然有些無趣。他還以為那個知州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理由,沒意思。

“王大人,依你所見陛下會追究嗎?”江寒之好奇道。

王大人看了三皇子一眼,笑道:“下官可不敢揣度聖意。”

“讓你說你就說,我又不會告狀。”三皇子道。

“這個嘛……下官覺得陛下寬仁,多半不會追究,頂多讓豫州知州戴罪立功。至于改種桑麻一事,既然比預想的成功,應該可以保持現狀,只要他們別折騰到後來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便可。”

江寒之想了想,又問:“陛下此前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呵呵。”王大人笑了笑,“陛下英明,許多事情自然比咱們想得遠。”

江寒之知道他當着三皇子的面不敢議論太多,便也沒再多問。

如此,事情有了結果,他們便可以計劃回京了。

“我總覺得這個豫州知州的所作所為,陛下不僅不會追究,甚至還喜聞樂見。北境快要開戰了,軍糧各個州府都能征收,但豫州這麽一鬧,要多出兩成的饷銀,這筆買賣可劃算啊。”回房後,江寒之朝祁燃道。

“皆大歡喜,這不就是陛下最想看到的嗎?”

“所以咱們跑這一趟,果真就是為了走走過場,也難怪陛下放心讓三殿下跟着來。”

祁燃一笑:“白撿個功勞,還弄到了饷銀,來日三殿下若是去北境,今日之事便是個不錯的開始。”

“陛下要讓三殿下去北境?不會吧?”江寒之驚訝道:“兩國交戰,刀劍無眼,他……”

“不然,他為何要送三殿下去武訓營呢?總不可能讓殿下去羽林衛或者去你爹的京西大營吧?”

“……”江寒之倒是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只記得上一世三皇子并未入營,卻忘了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如果皇帝計劃好了要讓三皇子去北境,那他和祁燃呢?

江寒之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在入武訓營時,就和三皇子綁到了一起。但祁燃不一樣,這次來豫州,祁燃是自己争取的,并非是皇帝下的命令。

江寒之看向祁燃,“若來日陛下命我和三殿下去北境……”

“我自然是跟你一起去,這還用問嗎?”祁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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