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撒嬌

第3章 不要撒嬌

謝枕雲坐起身,擡眸觸及男人右手食指上淺淡的咬痕,緩慢地眨動眼睛:“病中多有冒犯,還望指揮使恕罪,只是……敢問指揮使,我為何會咬到您的手?”

“指揮使又為何……沒躲?”

“問題這麽多,你是指揮使還是我是指揮使?”蕭風望撩起衣擺,坐在下屬搬來的凳子上,狹長眼眸如刀鋒般冷冽,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七日前你坐船趕往京城,那個闖入你船艙的男人去了哪裏?你遲遲不肯言,莫不是幫他逃跑了?”

謝枕雲烏黑長發披散腦後,身上厚實的被褥讓他得以汲取暖意,是以他整個人都忍不住蜷縮在了被子裏,只露出一張小巧瓷白的臉。

“我沒有幫他逃跑。”聲音沙啞,尚且帶着鼻音。

“你說沒有就沒有?我看上去很好騙麽?”蕭風望面無表情,掃過他淺茶色眼眸中溢出來的水色,“謝三公子,這裏是诏獄,撒嬌不管用。”

謝枕雲擰眉,小聲道:“我沒撒嬌。”

蕭風望盯着他蹙起的眉,“你怎麽又撒嬌。”

謝枕雲:“……”

這位骁翎衛指揮使,似乎不似傳聞中那般手段狠辣嗜血如麻。

至少腦子看起來就不太正常。

下屬又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聲提點道:“謝三公子,你說你沒幫他逃跑,卻沒說自己沒見過他,所以那夜的确有人闖進了你的船艙裏?”

謝枕雲點頭。

下屬喜形于色,只覺查了這麽久的案子終于有了新進展,轉頭去看自家指揮使,卻見蕭風望仍舊目不轉睛盯着人家的唇,像是在伺機捕捉對方撒嬌的證據。

下屬嘴角一抽,只好繼續問:“那謝公子可否回憶一下那天夜裏發生了什麽?此案陛下與長公主都頗為關注,謝公子越早洗脫嫌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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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時,管他是犯人還是證人,不肯開口,各種刑具一樣一樣喂下去,總會開口。

但今日,下屬瞧着這謝三公子病恹恹的樣子,多看一眼都讓人揪心。

別說用刑,感覺說一句重話便要碎掉了。

實在罪過,讓人下不了手。

謝枕雲感受到善意,感激地看了這位骁翎衛一眼。

蕭風望順着他的目光,斜睨着下屬:“你倒是會裝好人。”

說罷,又看向謝枕雲,“可惜,洗清嫌疑,他說了可不算,你對他撒嬌沒用。”

“大人,陛下已經差人來問過三次了,還是先問出來龍去脈為妙。”下屬不知道他今日又在發什麽瘋,只好壓低聲音勸道。

蕭風望沒說話了,只是挑眉望着謝枕雲。

謝枕雲垂下眼,避開男人如炬的目光。

七日前的夜裏,他與謝家大公子,也就是他的嫡親兄長以及幾個謝家侍衛一起從水路趕往上雲京。

他從未坐過船,初次乘船便有些頭暈,但也只在房間裏休息,不敢和兄長提議改走陸路。

見面之前,他怕親生爹娘會覺得他嬌氣。

那天夜裏他也是早早就睡了,卻在睡意朦胧時感覺有什麽東西從窗戶裏砸進來。

謝枕雲睜開眼,透過床幔,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翻過他的窗,滾到地上,低頭給受傷的手臂包紮。

他屏住呼吸,挑開一絲縫隙,看清了男人的臉。

勉強還算俊朗的臉,卻因眼底的烏青和泛紅的血絲顯得有幾分猥瑣。

謝枕雲不曾見過什麽高門權貴,但三教九流卻見過太多。

他一眼就知道,此人是個貪財好色的暴虐之徒。

一旦對上,他這副一折就碎的身子骨根本毫無勝算,他活不過今晚。

所以謝枕雲選擇了裝瞎。

只穿了雪白中衣的少年從床幔裏探出來,黑發如綢,眉目昳麗,乍一看,像是無意闖進人間的絕美精怪。

一只看上去毫無威脅的精怪。

“兄長?”謝枕雲眨了眨空洞的眼睛,從榻上下來,摸黑往窗邊走,“是你麽?”

卻又突然被什麽絆倒,堪堪撲在那個男人身前。

“兄長,你為何不理我?”謝枕雲抿唇道。

男人盯着他那雙勾人的眼睛,逃亡的壓迫與急切都散了幾分,目光逐漸灼熱起來。

卻又不是純然的灼熱,夾雜着讓人頭皮發麻的惡意與陰濕。

這樣的美人,脖子一定也很軟。

男人已迫不及待想要欣賞美人在驚恐中死去的樣子。

謝枕雲試探地伸手,男人故意将自己染血的手臂送上來。

入手便是一片黏膩。

“兄長?你受傷了?”謝枕雲咬住下唇,眼中蓄起淚花,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害怕把人再氣跑,“都是我不好,不該與你吵架,把你氣走……我替你包紮好不好?”

沒有人能拒絕他這樣的眼神。

這些年,謝枕雲靠着這樣可憐的眼神,得了許多人的憐憫,讓他得以茍活至今。

而眼前的男人,早已被撲了滿懷的淺淡香氣迷暈了頭,哪裏還記得自己是在逃命。

“好啊。”男人意味不明道。

謝枕雲聽到回答,眉眼俱笑,“我去給兄長拿金瘡藥來。”

他慢吞吞站起身,将眼盲之人演得惟妙惟肖,片刻後,端着一個藥瓶和一卷紗布走過來。

但男人看了眼他手中的金創藥,又生出了幾分警覺。

“兄長不願我來麽?”謝枕雲落寞地垂下眼,将金瘡藥塞進男人手中,“那兄長自己上藥,我替兄長包紮就好了。”

男人将藥粉倒在掌心,确定是金瘡藥無誤後,方才放心下來,将掌心的藥貼在手臂上。

謝枕雲勾起唇角,紗布緩緩在手腕上纏繞了兩圈,“兄長上好藥了麽?”

男人正欲說話,忽而面色一變,雙手捂住脖子,卻覺得脖子以下都被徹底麻痹掉,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你……你敢耍我!”

謝枕雲唇角弧度上揚,淺茶色的眼眸卻愈發無辜,“我忘記與兄長說了,剛剛取藥的時候,不小心将桌案上那盆虞美人的汁液抹到了瓶口上。”

“兄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說話,莫不是生我氣了?”

謝枕雲蹲下身,将紗布一端系到桌角,另一端纏繞過男人的脖子攥在手裏,緩緩用力扯緊。

“河上那麽多艘船,為何偏偏要進我的船呢?”

謝枕雲擡眸,眸底水光潋滟撩人,倒映着男人因為窒息而漲紅的臉,“我都這樣可憐了,放過我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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