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剛剛咬我的時候不是挺兇的?
第2章 剛剛咬我的時候不是挺兇的?
大清早,緊湊密集的腳步聲從朱雀大街如鼓點般匆匆劃過,街道兩邊的百姓被吵醒,忍着被打攪的不耐探出頭來,待瞧見那些人腰間挂着的骁翎衛腰牌,又連忙縮回了頭。
“這麽大陣仗,難不成出了大事?”
“還能是什麽,不就是前些日子發生的那起兇殺案。”
七日前,有賊人闖入花滿樓,虐殺花魁與清倌共計二十餘人,偏偏長公主的獨子那日正好也在花滿樓裏與花魁做客,連帶着也遭了殃。
人送回長公主府時,連全屍都拼湊不出來,可見死得凄慘。
天子腳下,骁翎衛明裏暗裏多少雙眼睛看着,卻發生這樣的事,陛下當即龍顏大怒,下令徹查此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骁翎衛上下不眠不休追查五天五夜,終于發覺賊人蹤跡,沿着從上雲京通往江淮一帶的水路追下去,卻在半路沒了蹤跡。
只聽說那賊人最後是消失在一艘民船上。
如今見這架勢,多半是找到了當時的船主人,要審問出賊人下落。
“這船上的人也是倒黴,好好趕個路,賞個景,還碰上這樣的晦氣事。”
“被骁翎衛抓去诏獄,不脫層皮怕是出不來了。”
“瞧那被骁翎衛帶走的小公子,多俊俏的一張臉,偏偏遇到是那位不懂憐香惜玉的主,也是可憐。”
……
“無辜者可憐。”
“謝三公子,你覺得自己可憐麽?”
Advertisement
诏獄常年不見一絲日光,森然寒氣黏在人的後頸,刑具還未上,便已生出諸多顫栗來。
牢房角落裏,謝枕雲坐在幹草堆上,面色微微泛白。
昨夜本就只睡了兩個時辰,清早又受了風寒,如今不過剛在這裏待了片刻,他後背已沁出冷汗,耳邊嗡鳴陣陣,是發燒的預兆。
以前每次發燒,他都是縮在柴房的角落裏硬熬過去。熬過去,就能活。
謝枕雲低着頭,神情恹恹。
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蕭風望蹲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個燒紅的烙鐵,誰知半晌等不到人回應,只看見那人雪白的後脖子晃來晃去,晃得人心煩。
一個大男人,脖子長那麽白做什麽?
男人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強硬擡起那張不及他巴掌大的臉,銳利的眸光在他眉目上逡巡。
長得倒是可憐。
“說話。”蕭風望冷冷道,“謝三公子,那賊人就是在你的船上沒了蹤跡,要麽告訴我他的蹤跡,要麽就成為賊人同夥送去長公主府頂罪,你自己選。”
謝枕雲耳邊嗡嗡作響,渾身無一處不冷,偏偏面頰上突然貼上了一個炙熱的東西,他無意識地蹭了蹭。
“冷……”
蕭風望感受着掌心柔軟輕蹭而過,微微一頓。
一旁捧着冊子準備記錄審問對話的屬下終于看不下去,開口道:“大人,他應是發燒了,故而有些神志不清,不宜再審問下去。”
謝枕雲是唯一可能知道賊人下落的關鍵人物,一看就是個病秧子,可不能再這樣吓唬了。
下屬望向蕭風望的目光裏隐隐帶着不贊同。
“你是要我請你去找大夫麽?”蕭風望掀起眼皮,昏沉的火光下,原本深刻立體的眉目被戾氣渲染,活像是閻王索命,“你這個月的俸祿,扣五兩。”
下屬:“……”
“屬下這就去。”下屬吞下氣憤,窩囊地擠出笑容,轉身離開。
牢中恢複寂靜,唯有謝枕雲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聲音小得和貓兒似的。
蕭風望扯着人的後衣領,目光從謝枕雲臉上那幾個鮮紅的指痕上挪,停在那因發燒而被潑染緋紅的眼尾,片刻後,面無表情移開視線。
……
意識昏沉間,謝枕雲感覺有幾根熾熱的手指強行撬開他的唇,将苦澀的藥汁灌進去。
濃烈的苦自舌尖蔓延,他于睡夢中皺起眉頭,抗拒地扭過頭。
分明十八年的苦都吃過來了,卻吃不下一碗苦澀的湯藥。
誰知對方還不肯饒過他,又用手指去撬他的嘴。
謝枕雲惱怒之下,一口咬住那根手指。
“……”
房間裏死一般寂靜。
蕭風望站在榻邊,感受着指尖上那幾顆牙齒傳來弱小無力的力道,險些就要氣笑了。
張口就咬人,真把自己當貓了?
等了結了這個案子,看他不把這病貓的爪子剁下來喂狗。
當朝寵臣的腦袋他都砍,更何況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
蕭風望抽回手,瞥了眼食指上淺淡的咬痕,吩咐一旁的大夫:“先把他弄醒,藥讓他自己吃。”
“額……”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大人,得退了燒,才能醒得過來啊……”
下屬站在身後,低頭憋笑。
“大人,還是讓我來吧。”下屬道。
蕭風望看了他一眼,将瓷碗放在案幾上,懶洋洋往窗邊的軟榻上一靠。
待看見下屬喂下一整碗藥,他又不虞地舔了舔犬齒。
很好。
只咬他,不咬旁人?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醒了醒了。”大夫松了口氣,上前繼續把脈,“燒退了大半,再按照小人的方子吃幾日藥,自然便全好了。”
謝枕雲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陰森血腥的诏獄地牢,而是天青色的床幔。
忽而有人走到榻邊,他側目對上一雙兇狠的鷹眼,下意識裝作怯懦的樣子,往裏面躲了躲。
男人磨着牙根,盯着他秋水流轉仿佛藏着鈎子的瞳眸:“現在知道怕了?剛剛咬我的時候不是挺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