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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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寵而驕◎
江予雨趕到某私立醫院的時候陳馳逸腿已經打好了石膏。
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姿态悠閑地坐在椅子上,絲毫瞧不出對于自己又把腿傷着了的懊惱。
男生長手長腳放松抻着, 碎發耙向腦後,眉眼英挺,雖然打着石膏,但仍然有種随時能抄起身邊拐杖掄過來幹仗的游刃有餘感。
方才路過的幾個小護士沒忍住回頭看了好幾眼。
周鵬和陸致遠他們跟着一起來的,見江予雨到了,七嘴八舌地解釋,江予雨大概能聽懂是怎麽一回事。
說是陳馳逸在打完一個電話後就上了模拟賽道練車,練車時速度太快,過彎撞上護欄,剛剛才好的腳踝再一次習慣性脫臼。
“逸哥平時練習車可不會開這麽快的。”
“對啊, 逸哥在賽車上向來認真謹慎,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麽突然開這麽猛……”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是因為那通電話?”
解釋完以後幾個男生繼續念念叨叨。
這些話雖然不是對着江予雨念叨的,但那一句一句直往江予雨耳朵裏面鑽。
打完一個電話就生氣上了車, 陳馳逸可不就是剛剛和她打完的電話。
江予雨無奈嘆口氣, 轉身看向陳馳逸, 問:“醫生說情況嚴重嗎?”
陳馳逸視線在她全身上下掃了一眼, 也不回答她的話,只冷哼:“剛剛為什麽不過來?”
這是還記仇着剛才她電話裏說的話。
江予雨抿唇:“不都說了臨時有事走不開嗎。”
“什麽事?”陳馳逸冷邦邦地問她。
江予雨下意識想着,若是說和段志恒去看租房指不定這人又要生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平靜解釋:“陪室友參加社團活動。”
陳馳逸沒說話,男生眼尾懶恹恹地收攏, 視線無聲落在她身上。
江予雨面色鎮定和他對視。
就在她以為這人又要态度強硬地問個究竟的時候, 陳馳逸移開眼, 他敲敲一邊租好的拐杖,理直氣壯道:“陪我回去。”
眼看着才自由了幾天,這下又要過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日子。
江予雨咬咬唇,有點不情願地小聲道:“……這次明明是你自己弄的。”
陳馳逸撩起眼皮:“什麽?”
江予雨攥了攥掌心,幹脆直說:“上次拆石膏的時候醫生就說了,讓你複健期不要做高危運動,是你自己忍不住手癢碰賽車,傷到了腿又要讓我來照顧你,陳馳逸,你真的過分又不講道理……”
她嘟嘟囔囔了一大堆,大抵就是這次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為什麽又要來找我照顧你,耽擱了自己很多事之類。
陳馳逸聽一半就走了神,視線落到那張一開一合的紅唇上。
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一張臉都白嫩得要命,偏生唇色頗紅頗深。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
一邊陸致遠周鵬他們倒是聽得目瞪口呆。
以往那些奔着陳馳逸來的女生哪個不是嗲聲嗲氣把人圍着的,可惜陳馳逸是一眼也沒瞧過,平常人和這位爺說話都小心翼翼斟酌半天,哪還有膽子敢當着面罵人過分不講道理的。
更何況,之前陳馳逸為了把人留在身邊幹出的那些事,他們幾個也都知道點,總歸不是什麽正道方法。
最開始在他們心底,兩人的相處方式怎麽想也都是江予雨處于劣勢的。
可哪他媽有處于下位的人敢這麽說的。
而且瞧這樣陳馳逸是半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反而好整以暇地聽女生說完了。
也是,俱樂部經理助理這種能輕易涉及到車隊機密的職位随便讓當,以前從來不讓人碰的車随便讓開,千萬的保時捷918說撞就撞,主動攬責任進派出所,對于風言風語向來懶得辟謠竟然主動實名發帖打臉……
這兩個多月下來,這位爺堅持了二十多年的原則都快被打破完了。
更恐怖的是看樣子這位爺自己都還沒有察覺。
江予雨一口氣把心裏的不滿抒發完後才發現陳馳逸好像根本就沒有在聽。
她更氣了點:“陳馳逸,你在聽沒有?”
陳馳逸慢悠悠地把目光從那紅唇上收回來。
“江予雨。”他啧了聲,“我這是習慣性脫臼,懂什麽意思嗎?還不是因為上次為了救你脫臼落下的後遺症,你這就想輕飄飄摘幹淨責任了?”
江予雨的不樂意被他一下子就堵了回去。
柿子專挑軟的捏。
這人就是專門挑她心軟處捏的,偏生她還找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
江予雨深吸一口氣,把一對拐杖中的一個拿在手裏,她聲音悶悶,又有點置氣般的:“走吧。”
陳馳逸睇着前邊女生的背影,沒臉沒皮地扯了扯唇,起身。
陸致遠瞧得牙酸,終是沒忍住:“逸哥。”
陳馳逸瞥過來一眼。
“你知道剛剛跟江女神鬧騰那會兒你像什麽?”陸致遠嘴賤問。
“什麽?”
陸致遠跟周鵬對視一眼,笑得不懷好意,又異口同聲:“情窦初開的純情男大啊。”
想了想,周鵬又加了句,“還得是忒不要臉的那種。”
陳馳逸笑着草了聲。
他把剩着的那副拐杖抄起來,笑罵:“滾犢子,都給我回Speed去,這幾天要是老子腿傷休息不在,這個月效益下降了拿你們是問。”
陸致遠瞧了眼江予雨走遠的背影,擠眉弄眼:“你那腿傷——”
陳馳逸這下是真要把拐杖砸過來了。
“哎哎我不說了行吧。”
陸致遠躲開,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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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江予雨只能跟着陳馳逸回別墅。
陳馳逸進了卧室換衣服,她在客廳裏,終于得空回了段志恒的消息。
段志恒還在租房那邊等着,看樣子她暫時是回不去了,只能再次對段志恒說抱歉。
段志恒說沒事,要是下次再尋找到有合适的租房再聯系她。
江予雨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想了想,最近似乎麻煩對方的事情頗多,且每次都出意料之外的狀況,有點對不起段志恒。
她猶豫片刻,還是打下一段話。
江予雨:【不用了,租房的事情有空我自己會去找,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段志恒隔了會兒回了她一個好。
卧室門打開,陳馳逸丢過來個手機,界面停留在外賣平臺:“點吃的,餓了。”
這會兒正是中午,叫陳家的阿姨過來煮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先點外賣湊合着。
江予雨下意識接過手機,瞧了眼男生坐在沙發上的背影。
陳馳逸背對着她,坐沙發上就露出個桀骜不馴的後腦勺,她無聲瞪了那後腦勺幾秒,低頭開始點外賣。
點完外賣後江予雨聽見外面花園裏的大毛嗷嗷叫了幾聲。
陳馳逸不常住在這邊,以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每日上門來遛狗和喂食,但自從男生腳受傷住過來以後,這喂狗的職責就落到了她頭上。
江予雨把手機還回去,想了想,問:“你今天早上喂大毛了嗎?”
陳馳逸是快中午給她打來的電話,她也不确定他早上喂過狗沒有。
陳馳逸說沒有,她便自然地去一邊櫃子裏拿出狗糧,推開門去花園裏喂狗去了。
大毛一聽見狗糧袋子的聲音就高興得不行,過來搖着尾巴使勁往人身上撲,幾天沒見,估計是有點興奮,撲人的時候好幾下舌頭都快舔到江予雨脖子。
江予雨“盛情難卻”,一邊伸手擋狗,一邊還得往碗裏倒飼料。
“大毛!”
她偏頭去躲,唇邊淺淡笑意不自覺,小聲斥責,“你淡定一點好不好……”
陳馳逸出來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邁入十二月,北邊相鄰的幾座城市都陸續開始降雪。
昨天瓊津才下了一場雨夾雪,今天氣溫偏低,江予雨在呢子大衣外搭了條白色絨毛的圍脖,披着的頭發也被簡單圍了進去,留出個圓圓的腦袋,此時蹲在地上,有點像是誤蹦進別人家的兔子。
袖口處露出來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腕骨感又纖細,還戴了條手鏈,正耐心喂着狗吃東西。
陳馳逸咬了根煙,靠在門邊眯眼看了好一會兒,嘴裏煙快燒到盡頭,江予雨都還沒有轉過身來。
他把煙掐了,撈過邊上的拐杖,擡腿走過去。
江予雨直到被人從地上抱起來才反應過來。
猝不及防失重,她小小驚呼一聲,雙手抵上男生肩胛骨:“陳馳逸!”
陳馳逸一只手杵着拐杖,單手輕而易舉地摟過她膝彎将她抱起來,江予雨一看吓了一跳,生怕他沒抱住兩人連倒帶摔地趴在地上,下意識又攬上男生脖頸。
“你做什麽!”她聲音發着驚慌的抖。
“逮兔子啊。”
陳馳逸啞着聲音笑,胸腔震動,江予雨不明所以他在說什麽兔子,下一秒又被人放在了花園裏的秋千上。
別墅花園裏一直有個秋千,不過看得出來應該很久沒人坐過了,她被放上去的那一刻秋千輕輕晃動,嘎吱作響。
江予雨微微睜大眼,陳馳逸湊近過來,俯身,雙手撐在她身側。
“什麽兔子……”
兩人鼻息相貼,江予雨往後仰了仰脖子,又突然聞到熟悉的煙草味,她話音一轉,皺着眉有點兇地質問,“你又抽煙了?”
陳馳逸專心看着她,唇角弧度輕揚:“怎麽,我不能抽?”
這不是廢話。
江予雨瞪着他:“當然不行,剛剛醫生說了你這次又要恢複一周,複健期不飲酒不抽煙不做劇烈運動……”她頓了頓,愈發不悅,“本來你這就是二次受傷了,還不長教訓?”
約莫是人生第一次被罵不長教訓,陳馳逸眉梢揚了揚:“就這麽操心我複健的事?”
江予雨想也不想回答:“對啊。”
陳馳逸目光逡巡過她的臉:“為什麽關心?”
“江予雨。”
他嗓音低沉,盯着她眼睛,伸出只手來拎着她下巴往上擡,“你跟我說個老實話,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說話時男生俯身湊得更近,望進他深邃的眼底,江予雨眼睫輕顫,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年久生鏽的秋千随着兩人的動作發出細微輕響。
嘎吱嘎吱。
像小鋸齒在心上劃拉了一道,細癢的麻意和痛意瞬間傳遍全身。
下颌傳來的力度加大,江予雨被迫直視面前人,她睫毛倔強抖了抖,鎮靜道:“誰會喜歡一直強迫自己的人……”
仿佛在堅守着什麽底線一樣,她語氣執拗,“關心你的腿只是因為不想再這樣被迫天天都待在你身邊,陳馳逸,你不要想太多。”
別墅大門的門鈴恰逢其時地響起。
外賣員的聲音跟着響了起來:“你好,美團外賣!”
江予雨再伸手出來推了推陳馳逸:“外賣到了,我去拿外賣。”
陳馳逸沒讓,江予雨無聲和他對峙。
“你好,美團外賣!”第一遍無人應答,只有大毛嗷嗷叫了幾聲,外賣員再喊了一遍,“有人嗎?!”
半晌,陳馳逸吊兒郎當地笑了笑,讓開了。
江予雨跳下秋千去拿外賣。
白絨圍脖掩蓋下,她發紅的耳根一閃而過。
陳馳逸悠哉悠哉地收回目光,支着拐杖慢悠悠往屋內餐桌前走。
江予雨提着幾大盒外賣進來。
剛剛陳馳逸讓她點外賣時她還帶着點做自己事半路被叫過來的埋怨,想着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點了一大堆。
原木餐桌上被陸續放滿了外賣盒子。
陳馳逸掃了一眼。
白蘿蔔豬蹄湯,涼拌蹄花,香辣豬蹄,紅燒羊腳,黃豆燒雞爪,小煎雞腳,青豆鴨腳煲……
江予雨面色看似淡定地拿過來碗筷,把滑落至臉側的頭發別在耳後,露出清透純淨的臉,她囫囵把菜推過去:“快吃吧。”
說完她自己低頭吃了一小口米飯。
陳馳逸拿起筷子,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這些什麽?”
他用筷子敲了敲面前幾道豬蹄。
江予雨看着盤子裏形狀各異的豬蹄,莫名聯想到某人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打着石膏的腳,她有點想笑,但還是竭力忍住,若無其事平靜道:“給你點的外賣。”
“吃什麽補什麽?”陳馳逸語氣鹹鹹的。
江予雨終于沒忍住笑。
她咬唇,白皙的臉頰上因為憋不住笑浮起淡淡的粉紅。
最後再吃了一塊白蘿蔔,她作勢放下筷子,抿唇:“……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說完她就要起身往一邊走。
陳馳逸看都沒看一下就伸手給她撈了回來。
江予雨踉跄跌入人懷,被陳馳逸強行拽着在他腿上坐着。
她還記着陳馳逸的傷腿,心裏一驚,撐着桌沿想起身,卻又被摁住腰不讓動。
“明明兩個月前來求人時候還是誠惶誠恐的。”
男生撩起眼皮再看了眼桌上各式各樣的“大補之物”,語氣撩人又沙啞,扯唇,“現在都敢對你老板起這種壞心思了。”
江予雨眼睫顫了顫。
陳馳逸壞心眼地捏住她臉兩頰的肉。
“江予雨。”
男生這樣子笑的時候眉宇間的狂妄和凜冽自動散去,英挺的五官愉悅舒展開,驀地有種風華正茂的帥氣樣。
陳馳逸輕輕笑着道。
“你說說,你是不是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