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宗門二三事
第026章 宗門二三事
顧無覓盤算着進入鏡妖本體附近的領地後該如何是好。越是靠近鏡妖本體, 周遭環境的靈力波動就越強烈,如此反倒比先前容易定位許多。疾行穿過又一片全然不同的景象,她才發覺程苛跟在自己身後。
顧無覓怔了下, 道:“你為何……”
程苛說:“進入鏡像對身心的傷害都極大,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真定了決定, 我為你護法。”
護法這等将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外人之事,程苛竟主動提出。顧無覓不清楚她與原主究竟是何關系,不過見她神色坦然,想必關系并不會淺。
眼下的确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哪怕程苛只是裝作一副與她相熟的樣子,她亦無計可施。既如此,便應允了她的跟随。
她究竟是如何把戀愛任務做成随時可能喪命的冒險的?
顧無覓百思不得其解,但下一瞬,四面環境驟然變換——
岩洞潮濕昏暗,水聲滴落, 驚起一陣心悸。
這是……
秋辭霜的幻境。
鏡妖本體虛弱, 是以為了自保, 其附近最為危險。大範圍的鏡像為環境原原本本的複制,可本體附近卻是對失足跌入者靈識的模仿。
鏡妖能夠将獵物的心魔投射到鏡像中制成幻境,卻因靈力有限, 并不能夠同時支撐起兩人的景象。顧無覓在秋辭霜之後闖入,故此時所見的鏡像為秋辭霜的。
其實“心魔”一詞并不準确,原書中的秋辭霜一心堅定無情道, 并無常人所有的“心魔”。鏡妖只好拙劣模仿了她心中最有可能動搖無情道的鏡像——
顧無覓認出,這是她們初見那日。
她在秋辭霜面前裝乖已有好一段時日, 都快忘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如何以一種強硬頑劣的姿态對秋辭霜盡數索取。昏暗的光線成了容貌最好的屏障,心跳好似下一刻就要突破胸腔, 喘息與低吟本不該出現在仿若谪仙的人身上,顧無覓很輕地閉了一下眼,似乎這樣就能讓脫離原書的劇情走向從腦海中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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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秋辭霜。
用文字堆砌成的人設終究不比正面交鋒來得更為直觀,她在多日的相處中知曉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原本被次元壁阻隔的産物與她擁吻,如蝶翼般輕顫的眼睫末梢挂着生理性的眼淚,襯着泛紅的眼尾仍舊不落凡塵。
她開始後悔那日對秋辭霜不敬、幹下此等荒唐事了。
可眼下多說一切都是徒勞,顧無覓無意識咬着下唇,輕微的刺痛提醒着她專注于眼前之景。分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視物卻更為清晰,周遭一切都無處遁形,倒顯得她在光明磊落中一敗塗地。
秋辭霜應在何處?
此地地形再簡單不過了,顧無覓也不期望無情道劍修能有多豐富的內心世界。她提着洞穴入口的油燈往裏走,洞底的棄劍越堆越多,曾經削鐵如泥的靈劍随着主人的修為增長而一次又一次地被扔進爐火中重鍛。顧無覓在逐漸升高的溫度中生出一層薄汗,氧氣減少,不自覺地帶起低沉的呼吸聲。
她看見秋辭霜。
秋辭霜也看見她,不過她此時分不清幻境與現實,不會想到顧無覓主動入了自己的幻境。
她只當自己是幻境中的一部分也好,知曉自己的真實也罷。顧無覓沖進來時一腔孤勇,此時反倒開始思忖究竟要如何才能不傷秋辭霜靈識,而将她從幻境中帶出。她于這個世界知之甚少,她了解得太少,而需要考慮得太多。
可秋辭霜究竟認出她了嗎?視線相對時二人都無言,可她眼睜睜看着秋辭霜對自己好感度上升、再上升,最後在60%波動。
她知曉短時的好感度波動算不得任務進度的推動。
青雲劍擺在石桌上,秋辭霜不複當日狼狽,而是衣冠楚楚坐在石桌後,一襲白衣籠着玉骨冰肌,見她走來,氣息也并未紊亂。反倒是顧無覓受了熱意,面色微紅,好像一切都與當日對調。
身居高處的秋辭霜。
顧無覓仰頭看她,幻境中不合常理的事太多,似乎連視覺的錯位也不放過。秋辭霜身上沉寂着久居上位的氣質,那雙眼裏無悲無喜,可顧無覓知曉她在打量自己,作出評判。
秋辭霜問道:“你為何至此?”
顧無覓沒能給出确切的答案,她被秋辭霜注視着撒不了謊,但996瘋狂警報着勸阻她暴露任務本身。緘口不言落在上位者眼裏是不敬之舉,可秋辭霜卻只是漠然,似乎對這樣的回應早有預料。
顧無覓覺得這不是秋辭霜。
至少不該是原書中描寫的秋辭霜。
可這的确是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她能夠辨出獨屬于秋辭霜的味道,淡雅蘭香萦繞在鼻尖,比仙露瓊漿更要醉人香甜。她好像觸碰到溫熱一片,潮濕的空氣滴出水來,攪弄起漣漪留下印痕。
996好似驀地被摁下了關機鍵。
顧無覓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跟我走嗎?”
她以問句回應,秋辭霜大抵不會滿意。無情道絕不會輕易動搖自己的每一個決策,她作出最精準有利的抉擇,然後将一切旁骛摒棄在心神之外。顧無覓緊盯她泛白的唇瓣,想為其添染一抹血色。
可她又有什麽資格發出邀請?以短暫的、帶有目的性的求歡換取書中人的一片癡心,她清楚自己不配擁有一朵芬芳,甘露滴落在凸起岩石上時她們都有着并不單純的心思。混亂的場面只作掩飾,荒誕的情節倒映在各自的眼中,平分一半春色旖旎。
眼下秋辭霜反問:“為何?”
為何呢?
但顧無覓只說:“這便是最動搖你無情道心的東西嗎?”
毫無征兆地,她走到秋辭霜面前,位置陡然倒轉。秋辭霜被圈禁在一方狹窄的空間中,油燈忽地熄滅,只剩下印象裏描摹的眉眼、唇線。
秋辭霜的呼吸微微變了頻率,她伸手摹着顧無覓的眉、眼,下落到柔軟的唇,靈活地撬開了兩瓣,精密好像在檢查某種昂貴的靈器。
不多時濕了纖細的指節,顧無覓自己好像也染上秋辭霜的氣味。離得這樣近,這樣近,觸手可得的,亵渎的。
秋辭霜抽出了手指。
水珠落在石桌上暈出深色不規則的圓點,顧無覓舔了舔虎牙,聽那人喃喃道:“原來如此。”
什麽?
秋辭霜自然不會洞悉她心中想法,而是借着這個姿勢伸手挑起她腰下墜的一塊蓮紋玉佩。她們隔得如此之近,在方才的交換中幾乎只隔着輕薄的衣物相貼,妖冶的紋路在白皙的手腕內側壓出泛紅的印痕,與顧無覓眼尾是同一種顏色。
顧無覓眼裏都是那白、那紅,紋路似乎有着某種莫名的吸引力,引得人無限下墜。秋辭霜的潛意識掌控着幻境中的一切,她猜不透對方平靜無波的神色下藏匿着如何的思緒,悶熱占據了全部的身心,只讓她在潮濕中浮沉溺亡。
溫熱的手指攀上脆弱的脖頸,滾落的汗珠順着滑過手背,顧無覓察覺到常年握劍的薄繭,刮起絲絲癢意。
她伸手抓住了往下沒進衣領的指尖。
“師姐……”後背抵上堅硬的石桌,依着這具身體的顯傷程度,想是硌出一片難以消下去的青紅。
聞言,秋辭霜微微偏頭,方才諸事似乎并沒能真正将她打動,而只是徒增她的興趣。
無情道也會對大道之外的事物感興趣嗎?
顧無覓抽空瞥了一眼好感度,70%,仍在上升。
怎麽會。
她分明并非清醒。
但秋辭霜在她掌心勾了兩下,顧無覓頓時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将手慌忙地藏向身後,身後落空之前被一堵堅硬冰冷的石牆接替,鈍痛喚醒了更為敏銳的感官。
她悶哼一聲,尾音被秋辭霜吞吃幹淨。
這下清甜的味道從未有過的明晰,顧無覓覺得自己從裏到外、徹徹底底染上了蘭花的幽香,吐息帶起的熱氣掃在耳側。她仰起上半身躲避,能夠奪人性命的要害就暴露在濕潤的眼裏,被一只手精準般地捏住聲息。
“總是護不好自己,”每一個字都激起細微的顫栗,小獸發出無助的嗚咽,“要說多少遍才能記住?”
顧無覓撐着手臂向後逃離,卻被強硬地摁住手背釘在原地,喉嚨裏擠出意義不明的破碎音節:“嗚……”
膝蓋上的傷隐隐作痛,上好的傷藥好像失去效力,腫脹痛麻攀升過每一寸皮肉。凡軀承受不住神賜的福祉,只能用疼痛來加深記憶,直至不可磨滅。
這一瞬間眼前之人又成為秋辭霜,顧無覓清楚下意識的話語做不了假,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使她慌亂,以至丢盔棄甲,在浪潮翻湧中瀕臨窒息。
“秋辭霜……”她咬着牙道。
撫摸她臉頰的手兀地停了。
顧無覓茫然睜眼,神色有剎那間的空白。她最讨厭猜不出秋辭霜的情緒,但這才是她們相處的常态。好感度停留在75%不再上漲,隐隐有跌落的趨勢。
濕熱的空氣緩慢褪去,她後知後覺涼意蔓延過腰間。被掀起的衣擺蹭在石壁上,裸露腰肢透過刺骨的寒。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為什麽?
因她喚了一聲“秋辭霜”的名姓?
那雙手還染着潮意,從她身上帶走的,被捏住衣領一點點擦幹,恢複成原先的模樣。顧無覓鎖骨漾着紅,眼尾、臉頰、唇瓣,都添了層色彩,與對方截然不同,好像只她一人沉淪不堪。
狼狽。
她心中翻過思緒萬千,想張口問什麽卻還是動不了,被一手輕擡起下巴。
垂落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