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01章 第 1 章

夜黑如墨,城內火光滿天,空氣彌漫着燒焦的味道,房屋被火焰無情吞噬,不時有尖叫聲傳來,西戎敵軍攻破中京。

“掌印!掌印!!”

一個小太監,神情絕望,渾身顫抖,跌跌撞撞的向大殿內跑去。宮裏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宮女太監們都在奔走逃命。人人臉上都挂着驚恐的神色。

唯有這個小太監逆着人流,奮力奔跑。邊跑邊喊,語調尖利。

“國破了!國破了!!”

......

北齊國破了。

此時大殿內,龍椅上空無一人。

旁邊卻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蟒袍的宦官,是司禮監掌印的服制。他身形清瘦,面色蒼白。

徐纾言就這樣靜靜守着,低垂着眼睫,任憑殿外亂翻天,也不為所動。

直到那小太監推開大殿的門,沉重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徐纾言才擡眼看向門外。

那小太監滿含熱淚,聲音顫抖:“掌印!國破了!西戎已經攻進來了!您還是快逃吧!”

徐纾言沒回話,只緩緩走下臺階,走到門口。看見往日繁榮昌盛的皇宮,一日之間樹倒猢狲散,可悲可嘆。

他目視遠方,金瓦紅牆,彩畫雕梁。鎖住了多少人的年華,又碎了多少人的夢。

徐纾言嘆息一聲:“罷了,終究是氣數已盡。”

黑夜是情緒的催化劑,西戎敵軍攻入中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猶如待宰羔羊,在敵人的屠刀之下瑟瑟發抖。

喬昭騎在馬上,她身着素衫,面容清麗,眉眼間透着英氣。身邊跟着保護她的淨軍,耳邊盡是刀劍打鬥铮鳴之聲。

早前威武将軍喬愈年戰敗的消息從邊疆傳來。

未曾想才過半月敵軍竟然勢如破竹,一路攻打到中京,所過的城池猶如螳臂擋車,絲毫沒有減弱敵人來襲的攻勢。

冰冷的風打在喬昭臉上,駿馬飛速奔馳,伴随着聲聲沉悶的落地聲,喬昭身邊的淨軍越來越少。

兄長喬序戰死沙場,消息傳來時母親寧安郡主竟生生嘔出一口鮮血,随即暈倒在椅子上。兄長死後,侯府上下皆挂上白绫,凄切冷冽

“急報!!肅州失守!”

來年正月,正值元宵佳節,邊疆傳來急報,在西戎敵軍數次的攻城後,苦等援軍未至。

彈盡糧絕之際,威武将軍喬愈年率麾下所有将士拼死出城,背水一戰。

大将軍深受重傷,生死未蔔,敵軍攻破城池。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家國飄零之際,群臣惶惶不可終日。

……

西戎敵軍來襲的速度比衆人想的都要快,肅州失守,西戎敵軍猶入無人之境,轉瞬竟已抵達中京。

昌敬侯府仍然挂着白绫,明滅變換。

此時的侯府,一小隊人馬站在院內,個個身姿挺拔,通身萦繞着肅殺之氣。為首之人身着黑色錦袍,衣領處繡着如彎月般的尖刀,是中京淨軍的标志。

為首之人向寧安郡主抱拳行禮。

“奉九千歲之命,來保護郡主和小姐。請随卑職速速離開此處。”

攻城的號角聲,一聲賽過一聲,急促激昂,羽林衛和中京淨軍也只能抵擋一陣,難挽頹勢。

自長子喬序去世以後,寧安郡主便日日以淚洗面,再聽到喬大将軍生死未蔔的消息之後更是一病不起。

沒想臨到這危急之時,郡主竟然愈加平靜,今夜整裝端正坐在屋內。

“侯爺只是不忍,替他說了句話,沒想到那孩子竟還記得往日恩情。”

寧安郡主對着為首的人淡淡一笑,溫和淡然。

随即拉過喬昭的手,摩挲了一下又一下,眼眶慢慢紅了。

“昭昭乖女,如今情勢危急,阿娘不能護你安全,務必要保重自身”,說着說着寧安郡主的聲音就哽咽起來。

喬昭一把握住寧安郡主的手,着急問道:“阿娘,你不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寧安郡主再也忍不住眼淚,抱住喬昭。

“昭昭,阿娘不能離開,阿娘要守着侯府,等着你父親歸來。”

淨軍首領又催促了一聲,再待下去恐怕來不及。寧安郡主擦幹眼淚,随後将喬愈年供奉在祠堂的鳴鴻刀遞給喬昭,便讓淨軍将喬昭帶走。

“阿娘!阿娘我不走!”

喬昭死命掙紮無果,淨軍首領将喬昭一把架上馬,然後吹響尖利的哨子,駿馬猶如利箭霎時奔出。

喬昭往後看,寧安郡主一身白衣,站在門外,看着喬昭離開的方向,目光中充滿了堅毅和果決。喬昭頭發翻飛,遮住了她的視線。

巨木不斷撞擊着城門,随着一聲沉悶的聲響,城門被撞開,西戎敵軍入侵。

西戎敵軍實在兇殘至極,不論男女老少,只要是北齊之人,直接就地誅殺,一時間血流成河,人神共憤。

身後跟着的西戎敵軍越來越多,中京淨軍殊死抵抗,奈何寡不敵衆,從最初的十幾人,到現在只剩下三人還跟着喬昭。

鮮血腥甜濺到了喬昭臉上,讓人作嘔。前方已經是死胡同,再無路可走。身下的馬也愈發不安,來回踱步,發出嘶鳴之聲,後面西戎敵軍漸漸逼近。

喬昭轉身,淨軍三人跟在她身後。

“賊人入侵,百姓皆成刀下亡魂。”喬昭看着不遠處奔來的西戎敵軍,眼睛越來越亮,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身為北齊子民,又豈能任賊人折辱,寧戰死,不默而生。”

雙腿狠狠夾了一下馬腹,只聽見一聲嘶鳴,喬昭已經提着鳴鴻刀沖向敵軍,眼看她騰空而起,揮刀直接斬下敵軍頭顱,出手又快又狠,刀鋒淩厲。

威武将軍喬愈年的女兒又豈是貪生之輩。

淨軍三人看見喬昭沖向敵軍,毫不猶豫疾馳上前,揮刀作戰。

敵人仿佛是殺不完的,一批又一批像奔湧而來的河流,将喬昭淹沒。鮮血糊住了喬昭的眼睛,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大勢已去,并非喬昭一人之力就能挽回。

恍惚間,喬昭好像看見了幾年前,爹爹在府裏教授她和哥哥。

在梅花樁上,喬序幾個呼吸間便掉了下去,他也不惱,圍着寧安郡主撒嬌,讓阿娘央求父親不再訓練。

每每這時,喬愈年便搖搖頭看着這個不争氣的長子,然後望向仍站在梅花樁上的喬昭,一炷香早已燃完,而喬昭仍立在上面,不見絲毫搖動。

喬愈年對着妻子贊賞道。

“昭昭是個習武的好料子,只年歲太小,若再大些定能獨當一面。”

寧安郡主微微一笑,道:“我倒不奢求她多有能耐,平安康健就好。”

昔日場景皆在腦海歷歷在目,而今卻天人永隔,不複相見。

喬昭倒在地上,身下是暗紅的鮮血,真疼啊。喬昭望着夜空,夜好黑,竟一顆星子也無。

永和十四年,北齊國破,九千歲徐纾言寧死不降,被擊殺于前門樓,帝顧昀之自缢與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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