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015章 第 15 章

夜黑如墨,營帳裏的商讨終于結束。

最後确定喬愈年和鄭冬青率領大軍,正面強攻西戎敵軍。喬昭林珩率領一萬精銳騎兵,從後方突襲。

精銳騎兵先行,到了軍隊後方以後,點燃狼煙,一抹孤煙直沖雲霄,以此為信號,示意可以猛烈進攻。

會議開的急促,下達的軍令也十分迅速,沒有任何喘息時間。喬昭今夜便要集結兵馬,醜時出發,待到第三日淩晨才能繞至西戎後方。

會議結束以後,徐纾言先行離開營帳,随後衆将領離開營帳。

“這喬元帥當真是鐵面無私,這場仗最危險的便是後發突襲,若是一招不慎,連命都搭進去。竟然讓自己的親女兒去。”

徐霁徐淮跟在徐纾言身後,走在黑沉沉的營地裏,四周皆是火把堆起來的篝火,勉強将這營地照得有三四分亮。

徐淮說話總是口無遮攔,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腦子,什麽場合說什麽話,他心裏門清,所以徐纾言對此也懶得管教。

徐霁更沉穩,對于喬愈年的做法也十分佩服,贊道:“喬都尉确實最适合當這領兵之人,喬元帥在領兵作戰這些方面,實在是用兵如神。”

徐淮走在後面,提着燈籠,邊走邊說:“據說喬元帥有一個兒子,五年前戰死肅州。現下昌敬王府只餘喬昭一顆獨苗。”

後面的話徐淮沒說,若是喬昭有個三長兩短,這昌敬王府就絕了後,反正他是做不到這麽剛正不阿。

聞言,徐霁也有一些感慨,五年前那場戰役實在壯烈,朝廷上下倍感惋惜。

“喬家滿門,世代忠義,喬都尉也頗有乃父之風範。”

徐霁不似徐淮,與喬昭一見面就互相不對付。徐霁早年就聽聞喬愈年戰場上的英勇事跡,因此對于喬愈年的女兒也帶了幾分愛屋及烏。

徐纾言走在前方,安靜不語。

……

喬愈年叫住将要離開的喬昭。

喬愈年站在沙盤面前,上面繪制的便是北齊和西戎的戰場。

他轉過頭來,臉色複雜,糾結、擔憂、決絕,雙眉皺起,表情凝重。

“昭昭,這場仗我們打了太久,多少将士戰死沙場,埋骨青山。可就算如此,仍不能後退。此番若是能成,這場仗也算到了盡頭,懸挂在北齊頭上的利刃将不複存在。”

盯着喬昭的臉龐,喬愈年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影子。

喬昭輪廓像寧安郡主,面相柔和。但她的五官确與喬愈年如出一轍,尤其是眉眼部分,不羁肆意。從小到大,許多人都誇贊她,光撿着父母的優點長。

喬愈年眸光肅然,語氣卻是極盡克制,看似冷硬說到後面卻連連嘆息。

“昭昭,此番兇險萬分,你我皆知。可沒有人比你更加合适,若你不去,那便會犧牲更多的兵卒。”

“是父親對不起你,致你于險境。可是昭昭,身為北齊主帥,若是我也顧念私情,棄兵卒于不顧,如何能帶領定北軍擊敗西戎。”

喬愈年語氣切切,黑夜似乎催發了他的情緒,這樣一個嚴肅理智的父親,也會面對兩難境況時佝偻了腰。

在喬昭印象裏除了在母親面前,喬愈年面對喬昭和喬序的時候是不茍言笑的。

若是做的好,喬愈年不吝啬與誇獎。可若是做的不好,也不會包庇縱容。父親從來是賞罰分明,剛正不阿的。

喬昭知道自己是這次後方突襲的最佳人選,所以她一開始就知道,喬愈年絕對會選擇她作為精兵之人,因為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冷靜理智的主帥。

但是喬昭沒有想到的是,喬愈年會為此愧疚不已。仿佛這一刻,喬昭才深刻的感知到了父親沉重的愛。

喬昭一時難以訴說內心的感受,父女二人相顧無言。

片刻後,喬昭上前,衣擺一撩,屈膝跪地,右手于左手之上,拱手于地,頭緩緩至于地。

是北齊最為隆重的拜禮。

随後喬昭擡起頭來,眼神堅毅。

“國有難,縱使千軍萬馬,我亦無悔也。”

此情此景,便是如喬愈年這般铮铮男兒,也忍不住內心酸澀。

喬愈年沉默了好半響,随後他一把将喬昭扶起來,欣慰道:

“不愧是我喬家兒女,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夜已深了,軍令一下,再無悔改的餘地。

喬愈年拍了拍喬昭的肩膀,溫聲道:

“今晚便要啓程,去收拾收拾行李,千萬要保重自身。若是瞅見勢頭不對,一定要及時撤退,勿要陷入敵人陷阱。”

喬愈年總是覺得心裏不安定,又叮囑了幾句。

随後喬昭便出了營帳。

離啓程的時間還剩下兩個時辰,現在睡也睡不着。今日月光這樣好,月亮皎潔灑下光輝,猶如玉盤懸挂于夜幕之上。

喬昭了無睡意,便繞着校場走了一圈,随後又想去馬廄看看疾雲。

自疾雲成為喬昭的坐騎,已經過了兩三個月。喬昭閑來無事便會将疾雲牽出來訓練,一人一馬磨合得十分順利。

疾雲是匹烈馬,不服管教,但面對喬昭時卻溫順得猶如小馬駒,喬昭還帶着疾雲參加過軍裏的騎射比賽,得了頭名。

這次也是喬昭第一次駕着疾雲上戰場,便想着将疾雲牽去河邊洗洗,後面可有得辛苦呢。

馬廄裏燈火通明,有幾個兵卒來來回回走動,一邊記錄馬匹數量,一邊檢查馬匹身體情況。

這次最先出發的便是一萬精銳騎兵,所以要提前将馬匹檢查好,以便啓程時,可以直接上馬走人,不必多耽誤功夫。

喬昭走進馬廄,裏面的兵卒看到喬昭,忙停下手裏的任務,向喬昭拱手行禮。

“你們忙吧,我只來看看,不用管我。”喬昭擺擺手,便拿着火把向裏面走去。

疾雲被飼養在了單獨的馬廄,居住環境和飼料都與尋常馬匹不同。

喬昭漸漸往裏走去,腳步聲在黑夜裏猶為清晰。越往裏走越是安靜,那些兵卒還沒有檢查到這些馬匹,因此戰馬都在沉沉入睡。

火把照亮方寸之間,喬昭的臉頰在火光下半明半暗,馬兒因為亮光微微掀了掀眼皮,打個響鼻又沉沉睡去

“你在幹什麽?”

黑暗中,一聲清亮的聲音穿來。

喬昭停下腳步,看着眼前這個穿着黑衣的男子,從後面看身型高大,又幾分熟悉之感。

黑衣男子聽到聲音,身體微不可查的頓了頓,抱着草料的手抖了抖,随後緩緩放下手裏的草料,轉過身來。

喬昭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透着十分的冷意,目光定定看見此人轉過身來。

“将頭擡起來。”

黑夜裏,喬昭的聲音猶為冷冽,透着壓迫感,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走。

那人将頭擡了起來。五官立體,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顴骨突出。

是平日裏喂養疾雲的兵卒。

這人喬昭有印象,從疾雲來肅州第一日,便是此人在喂養,後面也一直是他。

只見那人讪讪一笑,臉上頗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是喬都尉,真是吓我一跳,還以為是偷馬賊。”

喬昭沒有回應他的話,徑直問道:

“這麽晚來馬廄所為何事?”

那人撓了撓頭,又指着地上那一堆草料,老實道:

“軍裏下了命令,騎兵要率先啓程,疾雲的草料皆需要新鮮牧草,我便想着給疾雲先将草料備上,以免在路途上草料不夠。”

喬昭定定看了他半響,似乎在辨別他是否在撒謊。那人面色不變,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老實樣子。

馬槽裏放着新鮮的牧草,疾雲便嚼吧嚼吧的咽着草料,時而打個響鼻,吃的甚是開心。

喬昭蹲下身,将那些草料拾起來看了看,黑夜裏光線不明,看不太清晰,但還是能模糊辨別,是疾雲常吃的那些牧草。

一切都沒有什麽問題,喬昭站起身來,看着眼前的兵卒。

那人雙手交叉放在前面,一臉惶恐不安的樣子,嗫嚅道:

“喬都尉,可是屬下做的可是有何不妥?”

看着喬昭沉默不語,面容冷肅,又急忙解釋道:

“我也是擔心馬匹若是食不飽,在戰場上力不足,今夜才又來喂了一次。若是做的不對,以後我再不擅作主張,求您不要将我趕出軍營,我家裏只有我一人有一份營生。”

那兵卒越說越着急,到後面甚至有些哽咽難言。

一切都沒問題,仿佛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喂食,并且是出于對馬匹的擔心。

一切的一切都讓喬昭挑不出半分毛病。

良久,眼看那個兵卒雙眼通紅,兩股戰戰就要吓得哭出聲來。

喬昭擺擺手,沉聲道:“你出去吧。”

“是,小的這就告退。”

那人抽了抽鼻子,憋住泣音,急忙退下。

喬昭默默站在原地,又蹲下身檢查了一遍草料,細細查看,确實沒有半分問題。

随後站起身來,用手輕輕的撫了撫疾雲的前額,疾雲乖順的将額頭往喬昭的掌心蹭了蹭。

喬昭在馬廄裏呆了好一會兒,用馬梳給疾雲梳毛,每到這個時候喬昭內心分外寧靜。良久才回營帳裏收拾東西。

……

喬昭沒有太多東西收拾,畢竟這次不是長途跋涉,只是短途的襲擊。

且戰事不會持續太久,至多三四日便會見分曉,是勝是敗也就在這短短幾天有了答案。

點亮營帳裏的蠟燭,照亮這個小小的營帳。

喬昭升為騎都尉以後便有了自己的營帳,雖然比不上徐纾言的寬大奢華,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些。

營帳裏除了一個床榻,便是在帳邊的一個書案。上面放着鳴鴻刀還有前段時間喬昭花大價錢入手的匕首。

鳴鴻刀是喬昭一定會帶的,只要見到鳴鴻刀,敵軍便知此次來的是北齊那邊最厲害的小将喬昭。

只是這把匕首,喬昭有些猶豫。

匕首靜靜的躺在書案上,它實在是不起眼,尤其是在黑夜裏更是鏽跡斑斑,看起來毫無殺傷力。

喬昭主要是沒有用匕首的習慣,也從來沒佩戴過匕首,但是她又想将匕首帶去開光。

用敵人的血給她的匕首開光。

喬昭俯身,将匕首拿在手裏,随即收在腰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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