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第 16 章

醜時以至,黑夜如墨,萬物陷入沉沉昏睡,肅州軍營裏火光點點。

喬昭坐在馬上,一襲黑色的戎裝,簡潔修身,背後是冷硬的鳴鴻刀。在喬昭後側方的是林珩,這次也一起參與突襲。

一萬精銳騎兵早已整裝待發,将士們身騎高頭大馬,個個英姿勃發,只待一聲令下,便直搗黃龍,攻下西戎。

黑夜寂靜萬分,校場裏是黑壓壓的鐵甲軍隊,殺意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将士們卻沉默肅穆,一言不發。只有座下駿馬,時而打個響鼻。戰争一觸即發,萦繞着緊張的氛圍,高昂的戰意在心中激蕩。

四周只有火把照亮着,火光明滅,照在一個個堅毅的臉上。黑夜裏,赤紅的北齊軍旗迎着北風飒飒飄揚,耀眼奪目。

徐纾言和喬愈年緩緩走上擂臺,

徐纾言身着黑色錦袍,大襟寬袖,衣服上面用金色勾勒出四爪蟒,爪邊是祥雲圖案,雲蟒張牙舞爪,直沖雲霄,腰間穿戴着潔白無瑕的玉帶,尊貴無比。

走在他身側的喬愈年,黑色戰袍,身披銀色铠甲,腰上是絲綢制成的腰帶,上面鑲嵌着一顆墨綠色的玉石,頭戴青銅盔,腳踏高筒靴,手持紅纓長槍。

跟在二人身後的徐霁,脊背微弓,兩手平直向前伸,手心向上,手中放着一柄金色的長劍,劍鞘上鑲嵌着大大小小的寶石,在黑夜中閃爍着光芒。

下面的兵卒們看到那柄金色長劍,神情含着激動,眼睛裏透着亮光。

尚方寶劍。

徐纾言和喬愈年在上方站定。

校場上的氛圍更加凝重,甚至連馬兒好像都預知到危險的氛圍,安靜的立在一旁,不再發出聲音,只有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肆掠而過。

“諸位将士們!”

徐纾言清冷的聲音随着風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讓人為之一振。

“西戎對我們的國家虎視眈眈,家國就在我們身後,絕不允許敵軍踐踏養育你我的故土!西戎鐵騎若要攻入北齊,只能踏着你我的鮮血過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與西戎決一死戰的時候到了!”

随即徐纾言将手往前一放,徐霁連忙上前,将尚方寶劍放在徐纾言手裏。徐纾言轉手拿過長劍,手握住劍柄,一把将劍拔出,只聽見一聲铮鳴劍嘯,寒光閃過,利劍出鞘。

白皙的手指,指節分明握着劍柄,将利劍直指天際,撼人心魄。

“此戰必勝!”

随後,校場裏傳來一聲整齊雄厚的吶喊:

“此戰必勝!”

喬愈年站在擂臺上方,掃視全場,身姿筆直,神情冷峻嚴肅,高聲喊道。

“騎都尉喬昭出列!”

喬昭利落翻身下馬,大踏步向前一步,拱手行禮,揚聲回道:

“屬下在!”

喬愈年目光淩厲,聲音沉沉:

“今任命你為此次出征的領帥,突襲西戎,燒毀糧草,斷其後路。”

“可能完成任務?”

喬昭直起身,目光直直望着上方的喬愈年,揚聲道:

“定不負所望!”

天還沒亮,夜空中還挂着漫天星子。四周的篝火燒的亮堂,木頭在火焰中傳出噼裏啪啦的聲響。一顆火星濺了出來,又迅速熄滅,湮滅在空氣中。

喬愈年将擂臺中間的赤紅軍旗一把扯下,狠狠一揚,暗紅色的旗幟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啓程!”

随後喬愈年将手中的旌旗向喬昭的方向一抛,喬昭一把握住旗杆,将軍旗高高舉起,任由風将旗幟吹拂。

旗幟的傳遞,仿佛完成了一場責任的交接。

黑壓壓的鐵甲軍隊開始緩緩向城外馳騁而去,校場上揚起一層層黃沙,良久又随着軍隊的走遠慢慢落在地上。

喬愈年一直站在擂臺上目送着隊伍的離開,知道馬蹄聲漸遠,知道再也看不到隊伍的身影,才垂下注視的目光,幾不可聞的嘆息。

這會兒的喬愈年從冷峻的元帥又變成了一位擔心子女的父親。

徐纾言還站在擂臺上。沙漠裏晝夜溫差大,晚上的肅州十分寒冷,再加上風一直刮不停,徐纾言的臉色也透露出一絲蒼白。

“喬元帥可是擔心喬都尉?”徐纾言問道,聲音在夜裏顯得十分冷寂。

“監軍說笑,怎會不憂心?這次突襲危險,無論是誰前去,我都憂心不已。”

喬愈年說話不留一絲把柄,八面玲珑。

徐纾言點點頭,丢下一句話:“此次突襲我定會如實禀報聖上,不埋沒任何一個赤膽忠心的将士。”

随後徐纾言緩緩走下擂臺,徐淮站在臺下等候多時,一看到徐纾言下來,忙将披風披在他身上。

純白的毛領更是襯得徐纾言膚白如雪,臉上那抹病色怎麽也掩藏不住,他一向是身體不好的。

喬愈年還站在擂臺上,一時怔愣,不知徐纾言所謂何意。

莫非他要在聖上面前為喬昭說美言幾句?可是徐纾言又是這麽好說話的?

徐纾言在朝堂上舉足輕重。他雖然是一個宦官,但是從小伴随小皇帝長大,在當今聖上面前說話十分有分量。

朝堂上有些臣子雖心底裏看不起他,但若是想要為自家人某個一官半職,或者那些小官想要升官加爵,便想盡法子,前去賄賂徐纾言。

徐纾言也不是什麽東西都收,什麽請求都幫。大多數都是置之不理,若是遇到了真的喜歡的東西,才會考慮一下。他喜好多變,文武百官也摸不清。

雖然喬昭此次回朝,定是能得到個一官半職。但若是從中有徐纾言說幾句話,官階肯定升不少。

喬愈年心理想了很多,但他也知道,此事做不了準,也不适合大張旗鼓拿出來說,便三緘其口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今夜與徐纾言的對話。

-------------------------------------

一萬軍隊在沙漠中沉默前進,隊伍裏所有人都目視,前方無人交談,只有馬蹄踏在堅硬的沙粒上發出的聲音。

喬昭騎在前方,赤紅色披風随風飄揚,她黑巾覆面,只餘一雙烏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林珩策馬跟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都沒有交談。

此次他們是要繞路道西戎後方,因此路程比直接強攻西戎路程遠五倍有餘。哪怕夜以繼日的趕路,都要一天一夜。但是将士們不能不吃飯,哪怕人能受得住饑餓,馬匹也受不住長時間的馳騁。

若是為了節省這麽一點時間,到了戰場上人和馬都累倒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在天亮之後他們便會停下來,短暫吃個早飯補充體力,再繼續前進。

這幾天天氣實在惡劣,一路上還刮着風,若是沒有面巾覆面,嘴鼻裏定然都是沙子。喬昭必須在沿路上找一個背風的沙丘,天破曉的時候才能勉強修整一下。

過了兩三個時辰,天終于亮了,天際的雲層裏,一抹金色跳出地平線,太陽出來了。

風終于刮的小了一些,至少可以看清楚前面的路。沙漠浩瀚蒼涼,除了漫天黃沙,再也看不到任何植物。

除了隊伍在沙漠中移動,便再沒有任何活物。

“停下,修整。”

喬昭勒住缰繩,疾雲嘶鳴一聲,兩只前蹄擡起又放下,在原地停了下來。

身後的大軍也緩緩停下。沙漠中除了一望無際的黃色,只剩下這一點黑色。

喬昭翻身下馬,将士們也紛紛下馬修整,坐在沙地上開始拿出幹糧快速吃起來。

喬昭也拿出收拾好的幹糧,隊伍的幹糧是統一準備的,所有人都一樣,哪怕是喬昭也和将士們一致。

快速吃完,喬昭又給疾雲喂了一塊豆餅,現在條件有限,也沒有新鮮的牧草給它吃。這些豆餅幹燥,易儲存,飽腹感強,路途長遠的時候,大多數是帶這樣的豆餅用來喂養馬匹。

修整一刻鐘,喬昭又翻身上馬。将士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便開始繼續往前疾馳。

……

經過整日的疾馳,除了停下來休息了兩次,其餘時間隊伍都在趕路。

在第三日卯時,前方終于出現了一點炊煙,喬昭離得有些遠,只隐隐能看見營地裏有人在走動,像螞蟻般大小。

前方便是西戎營地。

西戎與定北軍類似,除一部分兵卒在城裏駐守,大部分還是住在城外,無論是日常訓練,還是出兵打仗,都更加便利。

喬昭右手舉起,握成拳頭,後面的隊伍緩緩停下。

隊伍裏沒人說話,十分靜默,都在等待喬昭的命令。

西戎營地裏十分安靜,營中只有陣陣炊煙,好像在做早食。

這安靜顯得十分不正常,甚至頗有些詭異。

西戎軍隊如此松散嗎?哪怕是調走了五萬軍隊,沒有阿爾金.魯能坐鎮以後,西戎軍隊堕落至此嗎?

卯時已到,校場卻無人訓練,只有炊煙飄揚而上,證明西戎營地裏确實有人。

喬昭陷入了沉思,她直覺有些不對,眼看敵營在前,她也沒有貿然前進。

林珩駕馬上前,轉頭看着喬昭,道:

“既然已經到了西戎營地,需要現在将狼煙點燃嗎。元帥那邊還等着我們給的信號,他們才好進攻。”

“暫時不急,我覺得這裏有些古怪,再等上片刻,看看情況。”

喬昭沒有立刻點燃狼煙,她性格十分謹慎,此時冒進,難免會中敵軍圈套。

若是一刻鐘後西戎營地還是無人訓練,喬昭便會立即撤退。

林珩有些不明白,望着西戎營地,雖然遠還是能看到裏面人影綽綽,證明對方沒使空城計。

林珩頗為不解的問道:

“有什麽古怪,裏面不是有……”人嗎?

林珩還沒說完,就聽見耳邊喬昭大吼一聲:

“敵襲!速速撤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