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033章 第 33 章

“妹子, 你男人是生病了還是怎麽了?看着挺嚴重的。”

大伯在前面趕着牛車,鞭子揮得歡快,八卦的表情也很逗趣。大伯就是一個莊稼人, 從小就在山村裏出生,也沒怎麽看到過外地人。

一看這兩人就是外面進來的,大伯忍不住打聽打聽八卦。

喬昭垂首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徐纾言, 他昏昏沉沉的,雙眉微蹙, 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

喬昭擡眼, 看向大伯略帶好奇的表情, 一本正經道:

“他不是我男人,是我家少爺。我家少爺在外念書,是個舉人。”

主要是徐纾言跟喬昭長得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喬昭長得清麗俊俏,徐纾言則文弱沉靜。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倆不是一家人。否則對外還能稱作兄妹。

“我看他斯斯文文, 确實有讀書人的氣質,原來還是個舉人相公。”那大伯一臉恍然大悟,在北齊, 朝廷裏重文輕武,百姓對讀書人都有着天生的尊敬。

那大伯忙着急問道:“舉人相公為何如此虛弱,可是生了大病?”

喬昭眼睛滴溜一轉就是一個可憐的小故事。

她低垂着眉眼, 聲音也低低的。從大伯的角度看就是這小丫鬟傷心不已,只能低頭掩飾情緒。

喬昭裝出一副可憐樣子。難受道:

“我家少爺去年鄉試考取舉人,現如今在應天府書院念書, 只待明年參加春闱。今年我家少爺回家看望年邁的祖母, 沒想到在路上卻遇到了山賊, 我家少爺殊死抵抗,這才受了傷。”

喬昭演戲很投入, 說到情深處,還要裝模作樣擦擦眼淚。不僅在外給徐纾言立了個德才兼備的讀書人形象,還狠狠賺取了大伯的同情心。

“這!這也太作孽了,哎呀,好好一個讀書人,那得趕快去看郎中啊!”大伯看着閉着眼,沒有說過話的徐纾言,眼神中皆是唏噓。

“我們村有個赤腳郎中,對于這些外傷,最是厲害的。山裏的獵戶受了傷都找他看病,往往藥到病除。”大伯看喬昭臉上表情實在沮喪,立馬溫聲寬慰。

随後他用力一揚牛鞭,高聲道:“妹子,護好你家少爺。我們要快速趕路,争取太陽落山之前到達村裏,早點去看郎中。”

牛車在泥路上跑了起來,比剛才的速度快了不少。這泥路不平坦,牛車只是農戶用來拉貨的,自然比不得馬車舒适。所以這一路上十分颠簸,晃晃悠悠的。

這樣抖的路,徐纾言都沒睜開眼,看樣子應該是又昏了過去。他的狀态真的糟糕,受了那麽重的傷,哪怕是靈丹妙藥養着,都還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更遑論,現下風餐露宿,連正經藥都沒有,只能一點草藥糊上去,傷還沒好全就要趕路,時不時發熱。

徐纾言的身子坐不住,喬昭只能兩只手扶住徐纾言。後來覺得這個姿勢費力氣,喬昭就任由徐纾言靠在她懷裏,還省點力氣。

......

“裴郎中,您在家嗎?我這兒有個病人,看着還挺嚴重的,您快給看看吧。”

大伯站在一個茅草屋外面,停在栅欄外面,扯着嗓子問裏面,但是很守禮沒有硬闖進去。

這個茅草屋在村尾,這裏山清水秀,周邊也沒什麽房屋就孤零零一個,平日除了來醫治的病人,少有人來打擾,難得清靜。

過了一會兒,院子被打開,出來個俏生生,水靈靈的小姑娘,看着年歲小,約莫十二三歲。

“噓——”

小姑娘将食指放在唇邊,輕輕搖頭,示意衆人小聲一點。

“大伯,我師父睡着了,你們小聲些,莫要驚醒了她。你們先跟我進來。”

随後她又将院子門打開,放喬昭他們進去。喬昭扶着徐纾言跟在她的後面。

喬昭扶着徐纾言,全程都很警惕。她掃視了周圍的環境,很小一個院子,一眼過去便能看清楚大致的格局。

院子裏有很多木架,上面放着很多正在晾幹的草藥。院子裏綠意盎然,定睛細看,發現那些可不是普通的雜草,而是有藥用價值的草藥。

“将病患放在床上。”

小姑娘年紀雖小,但不扭捏。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纾言,他臉色蒼白如紙,臉上氤氲着病态之氣。

“病在哪裏呢?”小姑娘望向喬昭,她知道病人是喬昭帶來的。

“在右肩,被刺了一劍,傷口很深。”喬昭簡潔言明道。

小姑娘點了點頭,随後俯身将徐纾言衣領拉開,又将肩上的草藥取下來,這才看見那個傷口。

傷口猙獰外翻着,看起來着實有些吓人。一旁的大伯看見,捂着嘴,滿嘴嘆息。倒是那小姑娘面無表情,一臉鎮定。

“傷口是有點深,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喚我師父過來。 ”小姑娘将徐纾言的衣領拉上,直起身,随後便走出門去。

室內瞬間恢複安靜,無人說話,廳裏只剩下了喬昭和大伯,以及昏迷的徐纾言。

不一會兒,從外面走進來一位女子。

竹青色的苎麻外衣,穿着簡單幹淨。彎彎的柳眉,雙眉攏起,隐約有一絲憂愁。膚色白皙,像是常年不怎麽接觸陽光的蒼白,身形單薄,有弱柳扶風之姿。

那女子一走進來,便直直向徐纾言躺着的榻邊,沒有與外人多寒暄。

“裴郎中。”大伯連忙站起身來,略帶恭敬的個了聲招呼。

“嗯。”

裴空青輕輕颌首,然後去查看徐纾言的傷勢。她微微低頭,仔細查看徐纾言的傷處。

“可是泡了水?”裴空青聲線柔和,就是有些有氣無力。

喬昭回複道:“三日前曾掉進了河裏。”

“他傷口過深沒有處理,再加上傷處遇水,感染發炎,因此高燒不退。”裴空青坐在塌邊的小幾上,指尖搭在徐纾言的手腕上,手指修長幹淨。

裴空青垂眸,仔細感受徐纾言的脈象。随後,她眉心微皺,表情慢慢淡了下去。

她擡頭望向喬昭,眼中有些意味不明,好像看出了什麽。喬昭面不改色,坦然與她對視。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兩人都沒有閃避。連旁邊的大叔都感覺得道氣氛有些古怪。

幾息之後,裴空青收回了目光,繼續給徐纾言把脈。

良久,裴空青起身,朝一邊的書案而去。

毛筆蘸了點黑墨,在紙上書寫。裴空青的字不似喬昭那般洋洋灑灑,氣勢如虹。她的字婉約秀麗,又隐藏着筆鋒。

落筆之人并不似表面那般溫和随行,骨子裏有幾分傲氣。

她一邊提筆寫字,一邊溫聲說道:“他現下需要消炎退熱,待到不再發熱,需要将他肩上的傷口進行縫合,這樣才能好的更快。不過......”

裴空青擡頭看向喬昭,又添了一句:“他傷口深,就算愈合以後,也會留下疤痕,這個不要緊吧?”

她看床上躺着那人,衣着氣質皆為不凡,想必......在宮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父親曾說過,那裏面的人,但凡有點權力,都格外注重自身。

喬昭回答道:“治病要緊,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裴空青點了一下頭,将藥方遞給身邊的小姑娘,讓她去将藥煎上。小姑娘拿了藥方出了門。

“若是今日退了熱,明日便可以準備将傷處縫合。今日你們就在這裏住下,你守在一旁,随時注意傷患的情況。”裴空青坐在書案前,對喬昭說道。

喬昭颌首,感謝道:“多謝郎中。”

“裴郎中真是菩薩心腸,這受傷的是妹子家的少爺,還是個舉人相公嘞!被山賊截了,又受着傷。若不是裴郎中幫忙,妹子帶着個病人到處奔波,才是作孽啊!”

大叔看見喬昭這邊事情妥當,心裏也松了一口氣,說話也不把門了。

他當真是是個熱心腸......

幾句話就把喬昭假編的身份透了個底朝天。

......

裴空青聽着大伯說的話,望着喬昭的眼睛,溫柔問道:

“舉人相公?”

“是啊!”大伯一拍大腿,憤恨的說:“能考中個舉人多不容易!擱誰家裏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可恨這山賊!”

喬昭在一旁,有點尴尬了。她明顯能感覺裴空青好像發現了點什麽,但是戲已經演到一半了,喬昭真的騎虎難下。

書案後面的裴空青低頭微微一笑,倒是沒有拆穿喬昭的話。

見喬昭已無大事,大伯再留在這裏也沒了意義,便起身告辭。喬昭一路把他送到門外,還想再送他幾程,大伯忙擺擺手,拒絕道:

“妹子別送了,你嬸子在家做了飯,我就不多呆了。回去看你家少爺吧,他身邊離不開人。”

随後一揚牛鞭準備離開,喬昭連忙叫住大伯,大伯轉過頭,有點疑惑,還是關切問道:

“妹子,可還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便是。要是我能幫得上忙,都幫。”

田裏的莊稼人,面朝黃土背朝天,每天面對的都是那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接觸過那些彎彎繞繞,所以格外淳樸熱情。

喬昭在自己身上搜尋了一下,發現一分錢也沒有,墜下山崖全落在水裏了。

許久,喬昭才在身上找到一個玉扳指,羊脂玉制成的,觸手生溫,很簡單甚至沒有刻圖文,只在扳指裏側刻了小小一個字,喬。

喬昭将玉扳指遞給大伯,道:“大伯,以後若需要幫助,帶着這個信物來中京尋我,就說你找喬家人。”

那大伯推開喬昭的手,連連拒絕:“使不得,使不得,這扳指這樣貴,妹子你可得自己收好。”

他幫人,沒想過要撈什麽好處。就路上看見了,若是走了,良心上過不去,便想着幫一把。再加上也沒幫上什麽大忙,受不了這麽大禮。

喬昭将玉扳指塞大伯手裏,不容拒絕,正色道:“您拿着,若不是大伯幫助,今日我和少爺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那大伯沒辦法,只能将東西收下,淳樸的臉上,古板固執:

“妹子,我不占你便宜,若以後還能見面,我會将這個扳指原封不動還給你。”

老人家只以為扳指貴重,殊不知扳指背後的承諾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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