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第 32 章
喬昭将草藥搗碎, 草藥是下午去采的,她對醫理并不太了解。但是對于一些基礎的草藥,還是認得一些。
草藥被搗碎, 山洞中開始彌漫着草藥的清香。
徐纾言還燒着,不太清醒的樣子。徐纾言生病的時候和往常不太一樣,更加嬌氣, 還不講道理。
就比如他很執拗的捏着喬昭的衣角,緊緊不放。喬昭想要出去打點水, 好用濕衣物給他降溫。但他就不聽, 拽着喬昭的衣角, 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他眼睛睜一會兒,仿佛難受,又閉上眼睛。你以為他睡着了,但他過一會兒又睜開雙眼, 盯着喬昭的側臉看。
又不能盯出朵花兒來。
喬昭沒辦法,只能先将草藥搗碎了給他貼傷口上。
她估摸這麽久,徐纾言的傷口應該是發炎感染了, 所以他才會反反複複的發燒。現下山洞裏條件簡陋,也沒有更好的藥可以用。
她低頭看着手裏被搗的糊爛的草藥,這些可能有點效果, 但是效果也不大。
明天必須立刻離開這裏,給他找個郎中。
喬昭轉過身子,看着靠在一旁的徐纾言, 他現在又在發熱, 整張臉紅撲撲的, 嘴唇幹裂起皮。
喬昭用手探了探徐纾言的額頭,确實很燙, 連眼睛都有點燒紅了。
對于發着高熱的徐纾言而言,喬昭的手很涼快,他忍不住用臉輕輕蹭了蹭喬昭的掌心。
看着徐纾言這個不清醒的樣子,喬昭一時有些猶豫了。他的傷在肩上,要上藥肯定是要将衣物去除的。
想起他昨晚鬧成那個樣子,喬昭有點發憷。昨天還留着裏衣呢,今天可是一件都不會留。
不知道又要哭鬧成什麽樣子。
良久,山洞裏響起一聲簡潔的命令,細聽還能聽出來喬昭喉嚨發緊。
“将衣服脫了。”
一片寂靜。
根本無人應答。
喬昭有點無語,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也燒傻了。徐纾言都燒得神志不清了,怎麽還奢望他能聽懂自己說的話。
沒辦法,喬昭只能上前靠近徐纾言。
喬昭的手停留在徐纾言的衣襟前,始終沒有動作。
“先說好了,我可沒有那些非分之想,是你病了。”喬昭輕聲為自己辯解道。
徐纾言聽不聽得懂是一會事兒,喬昭必須要站穩自己的立場,這樣仿佛能給自己更大的勇氣。
徐纾言只迷蒙着眼看着喬昭,喬昭說的話,就像隔着一層薄膜,徐纾言聽不清晰。他只有不斷靠近喬昭,試圖聽清楚她剛剛說的話。
徐纾言又快貼近喬昭懷裏了。
喬昭一把将人從懷裏扯出來。也不管那麽多了,将徐纾言的領口撥開。
随着衣物的掉落,徐纾言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他不自覺瑟縮一下。
低聲嗫嚅道:“喬昭,我冷。”
脫了上衣,徐纾言并不像喬昭預想的那樣抵觸激烈,他只是微微顫抖一下。但若是細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手放在身前,一直處在防禦性動作。
若是有人要進行下一步,他必定會魚死網破的反抗。
喬昭沒聽他在說什麽,她目光全放在了徐纾言右肩的傷口上。
徐纾言來到肅州這幾個月,明顯消瘦了許多。但他畢竟是金尊玉貴的九千歲,日常都是嬌養着的,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他皮膚白皙,細潤如脂。因此肩上猙獰的傷口才會格外顯眼,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喬昭臉色不是很好看,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只感覺自己的心裏有一點堵。
她沉默的拿着草藥,輕輕抹在徐纾言的傷口上,動作極盡溫柔。
草藥涼涼的,也不刺激。除了剛開始有點不适應,徐纾言還覺得挺涼爽舒适的。
随着夜漸濃,徐纾言的意識越來越清醒,他漸漸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境況,也看清楚了自己現下是個什麽模樣。
他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動了一下,想要将自己藏起來。
喬昭一只手握住徐纾言的肩膀,沉聲道:“別動!”
語氣有點兇,她還沒意識到徐纾言已經清醒了,還以為他病糊塗了在不安分。
徐纾言不動了,耳尖漸漸蔓延上一抹紅。
他望向喬昭,棕色的瞳仁裏全是喬昭的影子。
低垂着眼睫,眉心微蹙,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明顯心情不佳的樣子。
夜裏涼,喬昭也沒有多耽擱,将藥抹在徐纾言肩上,又利落的把自己衣服下擺撕下來,将徐纾言肩膀裹起來,害怕蹭到傷口。
做完這些,喬昭立刻将徐纾言衣服穿上。
全程喬昭都沒有擡頭,只專心處理傷口。所以喬昭也沒有看見,清醒的徐纾言眼裏閃爍的細碎的光,亮若星辰。
“睡吧。”喬昭擡眼,看着徐纾言。
徐纾言忙垂下雙眼,不敢與喬昭直視,喉嚨裏低低一聲。
“嗯。”
喬昭有些疲憊,也沒注意到這些細微的地方。
兩人躺在幹草堆上,這次兩個身影挨得近了些。喬昭的披風依然蓋在徐纾言的身上,她側着身子,能感受到旁邊徐纾言溫熱的體溫。
靠的近些就近些吧,夜裏本來就涼。
夜深了,連星子都縮在雲層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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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徐纾言墜落山崖已經過去兩日。
朝廷派了人來尋他,徐霁徐淮帶領淨軍在尋他,那些暗中的黑衣人也在尋他。
有些人想要他活,有些人恨不得他死。
從那處密林跟着馬蹄印,順着血跡一路找到山崖墜落之處。所經過都讓人忍不住咂舌,因為現場實在是太過血腥淩亂,樹幹上,草葉上,泥地上都是暗紅的鮮血,還有躺在地上,橫七豎八,扭曲着身子,已經咽氣的屍體。
可見當時戰況之激烈,再從懸崖上往下看着那波濤奔湧的急流,來搜救的官員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這麽高掉下去,水流又這麽湍急,且不說命硬,能不能活下來。若是死了,這連屍身都難找到。
想到皇帝大發雷霆的樣子,搜救的大臣只覺得自己的官路到頭了,恐怕這朱紗帽都難保。
說到當日,黑衣人在将士們的飯菜裏下了藥,幾乎大多數将士都中招,當場就兩眼一黑,暈倒在地上。
喬昭和徐纾言逃走以後,徐霁徐淮拼死抵抗,拖住敵人。
本以為這次死路一條,這條命也到頭了。徐霁徐淮的命本就是徐纾言救的,現下為救徐纾言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沒想到他們給将士們下的藥并不是必死無疑的毒藥,事後那些将士們竟然緩緩醒過來了。随着醒來的将士越來越多,人數上那些黑衣人不再占優勢。
眼見大勢已去,那些黑衣人便迅速遁走,無蹤無影。徐霁抓了一個黑衣人,想要從他口裏得到些消息,沒想到那黑衣人直接咬破嘴裏藏着的毒,自殺身亡。
那些黑衣人很狡猾,沒留下任何痕跡,讓人抓不住把柄,只能暫時吃了這個啞巴虧。
許多人下到懸崖,尋找徐纾言。有光明正大去的,也有暗中悄悄去的。
他們都一致往下游找去。因為在衆人認知中,這麽高的懸崖摔下去,怎麽可能還有命活。
所以那些搜救的人都往下游搜去,最起碼還能找到徐纾言的屍體。
山裏的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
但這些都影響不到喬昭和徐纾言。
第三日一大早,天剛朦朦亮,山谷裏還飄蕩着雲霧,太陽都沒有升起來。喬昭就已經醒來。
喬昭一睜開雙眼,下意識就伸手去探徐纾言的額頭。
不那麽燙了,但仍然處在低燒中。
喬昭輕輕晃了晃徐纾言的肩膀,低聲喚他。徐纾言瞬間将眼睛睜開,他雖然昏昏沉沉,但至少意識是清醒的。
兩個人站起身,快速的收拾東西。其實兩人并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收拾,更多的可能是消滅痕跡,不讓別人發現有過生活的痕跡。
喬昭和徐纾言開始往山下走去。太陽慢慢升起,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山谷中,帶來了光和希望。
兩人走了許久,從清晨露水打濕褲腳,到後面日上三竿,太陽挂在頭頂上。
越到後面,徐纾言明顯體力不支,臉色蒼白,快要暈倒。
他本來就受着傷,還發着低燒,能夠堅持這麽久,已經是毅力驚人。
喬昭只能停下來,她危機意識很強。徐纾言墜落山崖這麽久,那些有心之人肯定會循着痕跡找過來。
用不了多久便會找到下游那個山洞。
喬昭有些急,但是徐纾言已經有些受不住,只能停下來休息。
現在他們的位置已經離村莊近了很多,身邊都是百姓種的田地,已經能肉眼看到袅袅炊煙。
兩個人滿頭大汗,渾身落魄的坐在路邊。尤其是其中一個人面容蒼白,看着跟生了重病似的。
有一個趕着牛車的大伯從他們面前經過,看見這兩人可憐凄慘的樣子,忍不住停車詢問了幾句。
“妹子,你是哪個村的?怎麽渾身這麽狼狽,送你倆一程呗。”
大伯好奇停下來看了看,兩個人衣着不凡,雖然渾身看着髒兮兮的,但是也沒能遮掩住通身的氣質。
大伯也是好心腸的人。
喬昭有些警惕的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莊稼人,但是看着他挽起的褲腿,以及褲腿上沾着的泥點子。
還是選擇了勉強相信他。
“我們往前面那個村莊去。”喬昭用手指了指前面的村莊。
“啊!你說的杏花村啊?”那大伯明顯更加熱情了幾分,“我家也在杏花村那邊,順路,你倆快上來。我帶你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