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複活進度86%
第22章 複活進度86%
再次回到無定峰已然是數日之後了。
我看着這十裏八峰,青山蒼翠,忽然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太清宗因出了個謝懲,雖有個甩手掌門,但門下弟子卻越來越多,這些年來我成了所有人的大師姐,在門派裏作威作福了頗久,我死後,也有不少前來悼念的人,但他們全被謝懲寒冰般的不善氣質趕走,久而久之,無定峰也就日漸蕭條了。
我又躺回了謝懲的房間。
他的房內布局沒有絲毫變化,還維持着我生前的模樣,屋中懸着的畫卷依然熠熠生輝。
謝懲這些時日很忙,但為了防止我逃走,他在無定峰布下了許多陣法殺機。
我出不去,宋頤就算來救我,也輕易進不來。
他有時候甚至幾天都看不見人,每次回來就是一身再次開裂的傷,我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幾乎到了人事不省的地步。
近些日子,我開始頻頻夢見一條無邊的黑河。
我曾經聽聞過莫多裏河是冥河的一節支流,它們同樣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但現在我發覺兩者并不一樣。
莫多裏無波無瀾,我的肉身沉入了其中能經年不朽,還能逐漸恢複生前的模樣。
但夢中的冥河寬廣無垠而波濤洶湧,濁浪滔滔,時刻掀着驚天巨浪,裏面散着點點光團,光團中是一段又一段細碎缤紛的人世記憶,靈魂在這裏被逐浪拍成了千萬片。
我只看一眼,便覺戰栗不已。
它的每一簇浪花都幽深可怖,每一個起伏都吞噬萬物,這裏沒有生機,只有死意。
這是...我最後的歸宿嗎?
我不确定。
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謝懲再次一身傷地回來了,但與前幾次的陰郁不同,這一次他又恢複了以往清隽的笑容。
他坐在床邊低頭問我,“師姐,你的身軀是存放在魔族深淵秘境中嗎?”
雖然是在詢問,但他的神情已然是勝券在握。
我沒覺得詫異,因為這件事是瞞不過他的,只細看我與宋頤,宋頤與秋原的關系便能猜出一二。
這些時日他總是外出,想必便是在籌備複活我之事,如今直接攤牌,怕是已經準備得齊全了。
我費力出聲,“你不打算複仇了嗎?”
他這些日子的瘋魔程度讓我一直有這個疑惑。
謝懲神色微微僵硬,“...複仇..”
他喃喃一句,眼中猛然翻黑了一瞬,但轉而被一縷猩紅壓過,眼眸又恢複到清明,“師姐,現如今複活你更為重要。”
我木然不作聲。
他将我從床上撈進懷中,數十天來頭一次出了無定峰。
我觀察着一路的景色,意識到他是帶我前往魔域。
真巧,都不用耍計謀了。
不過我得先尋機通知宋頤,不能讓他徑直闖入深淵秘境。
進入魔域後,我的目光在雲下的城池中巡視,瞧見了一個眼熟的地方,于是扯了扯謝懲的手,“阿懲,是萬象城。”
謝懲垂眸看了眼,未作言語,神色不明。
現如今我已經能面不改色地同他演戲了,就傾身親在他嘴角,說,“我們少時在萬象酒樓存過一場夢,你還記得嗎?”
他凝視着我,“師姐,我記得。”
我說,“我好像快要真的死了,臨死前想将夢境取回來。”
謝懲抱着我的手緊了緊,“師姐,你不會死。”
我搖了搖頭,語氣堅持,“我忘了當初存的什麽夢了,但似乎很美好,我想看看。”
他還想說什麽,我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看他,“阿懲,這是我的遺願。”
謝懲身子頓時僵住了,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最終還是答應下來,飛向了萬象城。
魔域之中充滿了奇形怪狀的魔物,多三教九流之輩,但人族修士并不少見,特別是由人堕魔之徒。
謝懲雖沒長出什麽奇形怪狀的魔肢,還是芝蘭玉樹,端方清絕的模樣,但行走在萬象城也并不突兀,因為如他一般道貌岸然之輩并不少。
總之,萬象城是一個魚龍混雜,充斥着魔妖人等族類的混亂地方。
少時我與謝懲外出歷練時,自然是潛入過魔域的,那時我聽聞萬象酒樓存夢之說,很是向往,就特意來此存了一場夢境。
其實我記得很清楚自己存了什麽夢。
那是一個羞于啓齒的少女懷春夢,主角自然是我和謝懲,主題是我們二人的道侶新婚大典。
我當時醒來對夢中恢弘場景很是滿意,卻又怕時間久了忘記細節,就将它存了起來,想着待到數百年後大婚再來取夢參考一二。
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謝懲對此表現得很淡然,似乎覺得十分無趣,不過他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也存了一個夢境。
進了萬象酒樓後,我們憑着當年靈息取出夢境。
謝懲的夢是一團燦如鮮血的大紅色,籠罩着厄難氣息,那時候我頗為好奇,但總也猜不出到底是什麽夢,現如今再看,不由猜測這應該是一個有關他滅門的極為血腥的夢境。
而我的夢境就比較漂亮了,是非常夢幻的粉藍色,還有細碎靈動的金光閃爍,一看就知道是個甜美好夢。
我強硬地要在萬象城留一夜,謝懲拗不過我,于是我打起精神,要了很多酒菜。
但支開他聯系宋頤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一直到入夜,我才尋到機會。
我拿出自己漂亮的夢境,誇張地描述裏面是多麽美好,他聽得極其認真,于是我順勢邀請他共同入夢。
謝懲是一個謹慎的人,但也抵不住我的死纏爛打,還是答應入夢了,不過他要求我先入夢。
我絲毫不慌,率先入夢後,眼前是一片瑰麗的祥雲之境,紫氣東來,天地奏樂,而我身穿嫁衣,端坐在梳妝鏡前滿臉嬌羞。
只待到鸾鳳來接的畫面,我就毫不猶豫出了夢境。
睜開眼時,謝懲還安然打坐着,不過他神容靜美,嘴角微勾,在绮麗的夢境霞光籠罩下說不出的溫潤清雅。
我小心翼翼從他身上摸出芥子囊,頭也不回離開了萬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