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複活進度98%
第34章 複活進度98%
木偶恰如其分接納并囚住了我的靈魂, 确實是為我量身打造的法器。
或許在謝懲起了複活我的念頭時,魔皇便如此計劃着偷梁換柱了。
用木偶騙過謝懲的眼睛,讓他将白衣女子當作我來複活。
但是、白衣女子只剩下這麽一副軀殼, 沒有靈魂,如何可活?
還是說,其實她也有靈魂所在, 只是我未曾發現?
我內心思慮,嘗試着将神識伸向木偶之外的白衣女子屍體,卻不出所料地被狠狠擋了回來, 我感受到了古樸陳舊的死亡之氣, 又有幾分濡濕冰涼——很像夢中冥河之上那個白眼怪人的木手之感。
承載魂魄的木偶、踏足冥河的木質輕舟, 白眼怪人通身木化....
我恍然意識到,或許,我可以通過入夢冥河冒險詢問白眼怪人如何脫離這木偶。縱然危險重重,但總比什麽也不做,白白等着謝懲上當,讓魔族坐收漁翁之力來的好。
反正,也不會更糟糕了。
可夢境并不為我掌控,當我絞盡腦汁、全心全意想要昏睡過去進入冥河時,就偏偏入不了,也睡不了。
我疲倦的靈魂渴望夢境猶如幹涸的死魚渴望活水, 但是那水偏偏不來, 于是我只能在焦急的等待中越來越幹, 越來越倦怠。
終于, 我沒能等來睡夢, 卻等來了一柄通透白劍,它攜着萬鈞之力轟然穿破宮殿, 釘向魔皇的位置,而魔皇早有警覺,迅捷地躲過了。
是無間。
我首先意識到是謝懲來了。
随後,我才遲一步地看到,懸于天幕的黑霧被一道白芒掀飛,明亮的日光灑落了下來,一片刺眼的白色吞沒了我。
在那陣白芒消散些許後,我才看見恍若與白光融為一體的謝懲,他脊背挺拔,衣襟沾血,神情模糊,纖長的蒼白指尖拎着一堆頭顱,像極了話本子裏毀天滅地的反派人物。
但他拎着的并不是正道人士頭顱,反而是魔族之人。
所以顯得有幾分怪異。
他的目光在殿內梭巡,我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神識自木偶之上掃過,然後我就像被鎖定了一般,徹底浸入冰雪之中。
魔皇不動聲色看向他的指尖。
謝懲毫不在意将那堆頭顱向地上一砸,正好砸在魔皇腳下,他笑了笑,語氣竟然稱得上溫潤,“魔族二主十三将,如數歸還。”
我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動作,實在是有些驚訝。
魔族僅剩下的兩位魔主和魔将,全部被殺了?
那相當于削去了魔族絕大部分的頂級戰力。
我看不出魔皇有沒有動怒,但殿內氛圍明顯更為森冷凝滞,緊接着,‘我’就被魔皇提起掐住了脖子,視線一片旋轉之後,她冷冷道,“作為回報,或許你也想從此地領回她的頭顱?”
謝懲歪了歪頭,語氣很是困惑,“我說不想的話,你會将她還給我嗎?”
魔皇八風不動,神情平靜,“你盡可試試。”
“好。”謝懲語氣誠懇,“我不想,請将師姐還給我吧。”
魔皇凝起眉宇,看向來人彷佛深淵一般的漆黑眼眸,突然道,“你不是謝懲。”
謝懲勾起嘴角,“不,我是。”
“将師姐還給我吧。”他絲毫不在意被鉗制在魔皇手中的‘我’,自顧自往前走出一步,逼近了魔皇,笑得涼薄,“我更想——”
他頓了一下,直直看向‘我’,“——親手擰斷她的脖子。”
魔皇立刻退後,與他拉開距離。
她面色難看得可怕,千算萬算,深思熟慮,也沒想到謝懲會在這個時候被第一心魔操控,她的計劃被打亂了,一時之間陷入了困境。
此情此景,她絕對不可能将屍體交出去。
所以在第一時間她單手擰着‘我’,再向琉璃棺中甩去一條黑鞭,卷起‘白衣女子’,同時向謝懲打去一掌,在他躲避之際,從破了的宮頂飛出,企圖遁走拖延一段時間。
謝懲冰冷的目光在琉璃棺中掃過,他冷笑一聲,手腕翻轉,無間自宮殿的石板之中而出,乖覺貼上他的手掌。
他縱身追上。
在之前的大戰中,魔皇也是受傷不輕,如果此刻她手中沒有兩具‘屍體’累贅,打起來或許不會輸給謝懲,但她是不可能抛下白衣女子的,也不能将計謀暴露,最好的結果便是立馬刺激謝懲讓他脫離第一心魔的掌控,使得計劃能夠繼續進行。
盡管疲于應對,一貫不善言辭的魔皇還是冷着臉開口,“你要再殺她一次嗎?謝懲,她是你的愛人。”
謝懲古怪一笑,清冷的面皮下似乎藏着一個壓抑了百年後扭曲的癫狂人格,他平靜地說:“愛之切,殺之烈。”
聽見這句話,我心口顫了顫。
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但總的來說并不好受,像被一條濕毛巾抽了一下,潮濕而厚重。
魔皇皺眉,意識到和瘋子是無法溝通的,但她需要一些時間,于是又道:“殺了她,便可證道?你已經失敗一次了。”
謝懲揮出一道劍意,身影越發快,迅疾如閃電,他靠近了魔皇,聲音沉了,“那就再殺一次,再證一次。”
魔皇躲避不及,只能同他打了起來。
我的視線再次不可避免的天旋地轉。
當前形勢,倒是讓我有幾分哭笑不得,沒成想方才還避之不及的魔皇轉眼就成了我的保護傘。
一個不惜一切代價瘋狂進攻,一個拖着累贅只能防守,魔皇很快便落入了下風,她面色鐵青,低低咒罵了好幾句,打到最後,受了頗多傷,她冷哼一聲,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既如此,我成全你。”
緊接着,她将‘我’往身前一按,擋在謝懲的劍前。
我知道,這是一場瘋狂的豪賭。
其實她并沒有自暴自棄,因為擋在前方的是白衣女子的屍體,她在試探如此情急時刻謝懲是否會有所動容、有所清醒。
在劍尖逐漸靠近‘我’的身軀之際,魔皇冷不丁道,“她叫衛念是嗎?”
她平靜地說:“再殺一次,讓她徹底魂飛魄散。”
無間離我越來越近,它的每一處棱角都被日光折射出冰冷的弧線,映在我模糊不清的眼中越來越亮,我看不清他冰冷的面容。
這一幕,讓我感到無比熟悉和恍惚。
上一次,無間沒入了我的胸腔。
這一次,它會削斷‘我’的脖頸,同殺那些魔族沒什麽兩樣,只不過,我的魂魄可能會徹底消散了。
我竟然難得有幾分輕松。
聚魂後的這段時間,我真的太累了。
長眠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我不喜歡魔域,更不喜歡這片荒蕪之地,我還是喜歡無定峰,那裏花團錦簇,鐘靈毓秀,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弟子,在很久以前,我想過會與謝懲在那裏大婚。
現在,我想死在那裏。
不過顯然這個願望無法實現了,于是我頗為樂觀地轉換心态,反正魂飛魄散後也沒了意識,死在哪裏不是死呢?何必糾結臨死前的風景。
只是,真的很疼。
無間的劍風劃開了‘我’的脖頸皮膚,我的魂體在這種殺伐之下顫抖,肉軀死之前的疼痛彷佛被喚醒了一般,從胸腔到四肢,無一處不疼。
我好像又哭了。
也不知道木偶會不會流淚。
就在我已經從容迎接自己的死亡之際,無間劍身猝然一偏,殺向‘我’身軀之後的魔皇。
魔皇時刻警覺着,在第一時間偏身躲過,她突然笑了,用一種嘲諷的語氣道,“怎麽又不殺了?你的道、不證了?”
謝懲并未給她多費口舌的時間,反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我’的肩膀,又一劍刺向魔皇,聲音怒不可遏,卻又有幾分小心翼翼,“慕輕雲,放開她!”
魔皇微微眯眼,看他眼中黑紅交錯,心中思緒飛轉,到底是沒如計劃一般放手。
謝懲太不穩定了。
誰知她放手的下一刻是清醒的他将人帶去複活,還是被心魔所控的他提劍證道。
她們再次圍繞着‘我’過起了招。
又一次茍延殘喘下來的我,心緒意外的平靜。
這種要死不死的狀态,見多不怪。
我木然着臉看他們打來打去,從高空打到巨石之上,從沙土漫天打到黑河卷浪,空中飛鳥受到波及被削得四分五裂,林立的巨石也碎成了齑粉,黑河在術法之下浪濤滾滾。
也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
其實不論是清醒時的謝懲,還是被第一心魔操控的謝懲都不會花費如此長時間還拿不下帶着累贅的魔皇,但他偏偏是陷入了時而清醒時而被控的混亂狀态,這就給了魔皇更多喘息。
又過了片刻,遠處來了幾波人,我瞥到幾眼,是宋頤幾人和一些魔族。
她們也是打過來的。
局勢再次變得混亂,同在秘境之外時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但當時那個是假魔皇,這一次,同謝懲打的是真魔皇。
不過不管怎麽打,左右都與我沒什麽大的關系。
誰能指望一只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木偶左右戰局呢?
所以我以一種超然物外的心态冷靜旁觀。
宋頤飛近之後,看見了被魔皇和謝懲争搶的‘我’,她柳眉一豎,“怎麽回事!?”
秋原不動聲色,演得像模像樣,“她在秘境之中撞上魔皇了?”
宋頤猛然盯向秋原,“是你引得路。”
秋原神色如常,“我無法預知魔皇的方位。”
宋頤眯了眯眼,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說,她道:“你同老頭攔住追兵,我要去救念念。”
秋原毫無異議,徑直應下。
她們的對話隐隐傳來,我聽得并不清楚,但也能看出宋頤對于我被魔皇抓住一事事先并不知情。
我松了一口氣,轉而又為她與秋原的親密感到擔憂。
秋原欺騙了她。
但很快,我就無法為此多愁善感了。
因為宋頤加入了戰局。
雖然她的實力并不雄厚,但她花樣衆多,芥子囊裏裝着一件又一件有着強大功力的法寶,此刻她不必近身,只是掏出一只玉笛,時不時吹出一支暗針就足以擾亂魔皇。
她冷眼觀摩了一番戰況,突然轉了方向,對準魔皇另一只手中的‘白衣女子’發起了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