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我家洗洗

第4章 來我家洗洗

“你們當然不是人!全是一群眼瞎的狗東西!”

寧知夏被突如其來的暴诃吓得一聳,火焰狀的陰影緩緩籠罩在頭頂,霎時間,驚呼與尖叫在房間裏此起彼伏。

“哇哇哇!”

“狐貍發狂要吃我啦!”

“救命救命!”

“什麽管理局,什麽天道,都是一群該殺的狠心神仙,和泥巴人一樣可惡!人都請來了竟然還不信我!”

蘇秋水對那群管理員的耐心告罄,九條粗壯的大尾巴忍無可忍地從裙底騰起,抓小雞似的把又哭又叫的管理員們一抓一個準地捆起來,像晃汽水瓶般上下搖晃,邊搖邊吼,“說了不是我殺的就不是我!聽見沒!聽見沒!”

“蘇姑娘,你先……诶诶诶!”

陸槐躲避着同事們吐出的白沫泡泡,剛想勸她冷靜,話還沒完,脖子一緊,被尾巴直接卷到她面前。

“過來吧你!”

妩媚明豔的美人面剎那間目眦欲裂,密密麻麻的白毛從皮膚浮現,陸槐毛骨悚然,緊張到極點,忽見她唰地舉起她亮晶晶的雙手——

“看見沒!這叫……哦對!這叫美甲!那晚為了做這玩意兒,老娘屁股都快坐斷兩根尾巴!”

十指流光溢彩,晃得像眼前冒出的金星,蘇秋水恨不得挨個展示自己用金簪換來的華子鑽,奈何一群管理員快被勒到斷氣,只顧着搖頭晃腦地呼救。

“你們看!為什麽不看!看!都給老娘睜眼看!”

她愈發惱怒,張牙舞爪将嘴直接咧到了耳根處,露出兩排密密麻麻的三角形尖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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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大變活狐的場面太過觸目驚心,寧知夏寒毛直立只覺受到巨大的精神沖擊。

他噌地一下起身,像只被逼到絕路的傑瑞,弱小無助地自己給自己掐人中,聲音顫抖道:“秋水、秋水老師…你、你的頭……”

身披華服的妖獸身形一頓,朝他扭過猙獰的狐貍腦袋,脖子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響,變得越來越長,眯着獸瞳懸停在青年頭頂。

而那具人形身體還在幾米外痛心疾首捶胸口,就像在說——

而你,我的朋友,一個虛假的福瑞控!

寧知夏捧着心口深呼吸,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撅過去把寧公好狐的名聲坐實,傷了大客戶的心。

蘇秋水不懂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怪異,随着白霧彌漫,房間裏徑直出現了只雪白色的大狐貍,霸道地占據了快三分之一的地盤。

“不就是從前吃過十來個負心漢,非要死抓着不放,不是劈過我了嗎!怎麽一出事還要劈我!”

大狐貍用尾巴卷住管理員們左右亂晃,仰頭氣悶地嘤了一聲翻倒在地,四腳朝天着肆無忌憚地撒潑撲騰。

它一爪墊蹬去,牆壁霎時皲裂出蛛網般的裂痕,“我只是一只漂亮狐貍,你們怎麽能如此對我!”

地面震動,寧知夏摔了個屁股蹲:“……”

這什麽暴力哈基米!

他預感大事不妙,揉着屁股爬起來,然而下一秒,蜿蜒的縫隙從地板裂出,随着咔嚓一聲碎屑四濺,全體人員在狐貍的嘤嘤聲中失重般向下跌落。

寧知夏吓出猴叫:“哦莫哦莫哦莫!我要摔死啦!”

“嗒。”

一聲清脆的響指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崩裂的木板,跌落的卷宗,傾斜的長桌……寧知夏驚奇地發現,所有的事物懸停在半空,随後如同被反方向旋轉的時鐘控制般,疾速退回至混亂的前夕。

他看得愣神,忽覺衣領被人拽住往回一扯。

奧德羅在震蕩的屋裏,撈到了快被沙發壓成餅的寧知夏,在他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順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狐貍的黑鼻頭。

“嘤!”

狐貍倏地一抖,大抵是被拍疼了,頓時坐起來用爪子捂鼻頭哇哇大哭,“都不信我就算了,居然還要打我……”

它的聲音又尖又細,撇着飛機耳急促地嘤嘤起來,像根針插入耳膜攪弄得腦瓜子疼。

奧德羅蹙眉,左右看看滿屋狼藉,把捂耳朵的寧知夏往它面前一放,提醒道:“你的證人,他信。”

“嘤?”

狐貍止住小兒夜啼般的哭嚎,驀地趴下身,把黑鼻頭往寧知夏肚皮一杵,淚光閃閃道:“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信你的。”

寧知夏緩過勁兒來,踮腳摸着狐貍的吻部,“這不是頭次來,還在聽陸槐說前因後果嘛,你別急呀,總要給我點緩沖的時間對不?”

蘇秋水:“那你現在緩沖好了嗎?”

寧知夏頂着人中紅通通的月牙印,點頭:“好了。”

他要是遲疑片刻,這間屋子多半立馬變回迪斯科大轉盤,一群人在裏面哐當哐當,不把腦花搖散都走不出這屋。

比起剛才的怪異形态,現在的蘇秋水不過是個撓撓下巴就能撇着耳朵呼嚕的白狐貍,也就是尾巴多一點,體型大一點……

略略思索,寧知夏覺得完全能接受,況且這還是一只愛做美甲的狐狐。

“嘤……寧老板你真好!”狐貍用大腦袋擠開旁邊的奧德羅,親昵地在寧知夏肩頭蹭蹭。

寧知夏:“不客氣哈。”

蘇秋水更加感動:“怪不得你聞起來要比我那兒的泥巴人香一些!”

“…………”

寧知夏臉色忽變,沉默地将快流哈喇子的毛腦袋輕輕推開。

趁着狐貍松懈的功夫,半死不活的管理員們總算被尾巴松開,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吐泡泡。

陸槐撐着牆壁起身:“咳…咳咳……”

寧知夏:“上線了?”

陸槐一怔,莫名覺得這話聽起來像“你原來還活着”。

暗紅獸瞳裏的眼珠跟着移動,陸槐警惕地站到沉默寡言的上司身後。

奧德羅攤開手,狐貍低頭看看,自覺地把自己的前爪擡起來虛放上去。

“你弄的?”

蘇秋水期待地看向寧知夏。

寧知夏反應過來說的指甲,承認道:“對對,昨晚快七點半時她過來的,因為做的是複雜款弄了挺久。”

蘇秋水走後不久,店外就恢複正常,從位面連接時間來看,她可是滿打滿算都坐在店裏練鐵臀功。

“看來出現妖禍時,狐貍不在場。”奧德羅起身,明顯是打算收工。

陸槐趕緊又問道,“可有佐證?”

“額……秋水留了金簪,然後在二維碼裏變成了錢。”寧知夏抓抓頭發,說了付款記錄的異樣。

陸槐想了想,解釋:“因為位面系統在昨晚受損,不然會通過位面管理局在這個位面的賬戶向你轉賬。”

還能這樣?

寧知夏恍然大悟,想到即使系統受損,收到的報酬也被融入從前的其他收入中,原來這就是位面規則的力量。

蘇秋水有點失望:“那就是沒證據了……”

“也不是……”寧知夏摸了摸沮喪的狐貍腦袋,把手機翻出來說,“你們看這個算不算?”

那是今天收到的評論,看起來很符合蘇秋水的語氣。

“诶,這不是我心裏想的嗎?”狐貍歪頭,用爪子的指甲尖碰碰那個小方塊,“好神奇的法器,竟然熟知狐心!”

奧德羅:“那是心聲。”

寧知夏茫然:“啥?”

“連接點有不同位面的異物來往,産生一定滿足度後會自動生成評價。”

奧德羅松開門把手,“這是連接點吸取能量的方式。”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猖狂的笑聲頓時響起,白霧彌漫,體型碩大的白狐貍重新變回妖豔美人。

峰回路轉,蘇秋水吸了口煙支棱起來,眯着眼用細長煙杆勾起陸槐下巴,“小神仙,你可還有什麽要問的?”

陸槐被吐在臉上的白煙嗆得臉色微紅:“沒、沒了……我們會讓新的天道小組盡快修複系統連接103號位面,重新理清因果後自會對真兇降下天罰……”

聽起來效率好慢,奧德羅看向管理員們的眼神像在看一群鹹魚幹。

這時,寧知夏像個乖巧的好學生般舉手:“脫離控制就相當于你們失去上帝視角對吧?”

奧德羅點頭:“嗯。”

寧知夏頭頂亮起小燈泡:“那不如讓秋水去查真相,天道小組繼續修複系統,同時進行怎麽樣?”

蘇秋水瞬間眼冒精光,耳朵立得筆直。

好好好,這不得讓她抓住是哪個龜孫兒敢嫁禍在自己頭上!

一些管理員卻神色慌張,放任九尾調査很難保證她不會失控,正想開口勸阻——

“狐貍。”

奧德羅叫住蘇秋水,像丢了個精靈球,“去吧。”

“真的嗎!多謝了!”

蘇秋水摩拳擦掌,從陸槐為她打開的通道離開,新任命的天道小組想起前輩的慘狀,滅了敷衍了事的心思,趕緊埋頭忙碌。

一切重回秩序,就像剛才的混亂不曾發生。

寧知夏看着這群面無表情的管理員,正在心裏悄悄感嘆牛馬真是無處不在時,似有所感地一回頭,奧德羅站在了門口。

他說:“我送你回去。”

寧知夏客氣道:“也不用,我自己就……”

奧德羅:“你出不去。送完你,我就下班。”

觸發敏感詞彙,身後噼裏啪啦的鍵盤聲短暫停頓。

寧知夏果斷道:“走着。”

他怕奧德羅再說下去,他的那群下屬要開始罷工游行了。

漆黑的轎車再次在道路飛馳,與來時不同,回程路上寧知夏沒有再戴眼罩,除了幾道白光閃過,路面的街景漸漸變得熟悉。

他扭頭看去,淅淅瀝瀝的雨線斜飛,挂了車窗滿面水珠,原來已經到了傍晚。

到了路口,奧德羅撐着傘下車,走了兩步,似乎是沒聽見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又回頭停下,嘴唇輕抿。

“為什麽不過來。”

寧知夏愣了一下,連忙湊近跟在他傘下躲雨,密集的雨點砸在傘面。

他忽然意識到,奧德羅說的“送回來”,好像很嚴格地指定從哪裏帶走,就送回到哪裏。

路口離19號也沒幾步路,怪物美甲店的招牌在雨幕燈光中若隐若現,寧知夏回想着今天的經歷,覺得這店名取得還真是合适。

“喵嗚!喵嗚!”

思索之間,快要見到木色的店門,幾只路邊蹲了半天的毛團扭動着屁股,似乎是嗅見喜歡的氣息,靈活地拐彎撲去——

“我嘞個去!”

寧知夏被吓了一大跳,他垂眼看去,自己沒什麽事,身旁的人淺灰襯衫上多出了好幾個爪爪泥印。

奧德羅抓住一只橘色的罪魁禍首,那家夥還恬不知恥地用甜膩的夾子音“咪咪”叫。

寧知夏撇撇嘴,真可惡啊,都快成年了,還學小奶貓叫喚。

奧德羅偏頭看他一眼:“你的?”

寧知夏連忙擺手:“是附近的流浪貓,喂過幾次被賴上了,一般來回在臨近的幾家店竄,吃百家飯的。”

奧德羅把貓提到眼前,露出怪不得的表情:“臉圓,挺胖的。”

“別這樣說,這都是因為……”

寧知夏皺眉,捂住小貓耳朵,“它複雜的身世。”

奧德羅有點興趣:“怎麽說?”

寧知夏望着凄凄冷雨,感嘆:“一個是英倫海歸,一個是東方美貍,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着他……”

奧德羅疑惑:“……嗯?”

寧知夏笑眯眯道:“串噠。”

空氣驟然安靜,只餘雨水的滴答輕響。

奧德羅沉默片刻,把貓放下,撐着的傘從寧知夏頭頂移過,自顧自地說:“走吧。”

“……”

嚯,還挺有脾氣的。

寧知夏用外套蓋住頭頂,像朵小蘑菇似的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後面。

不就是淋點雨嘛,他還真就……

吃不了這個苦。

寧知夏沖他說道:“去我家洗洗吧?”

“行。”

清冷的聲音落下,那把遠去的傘又拐了回來,停在了青年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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