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甲師的技能

第5章 美甲師的技能

店外的花架中間擱了把黑傘,沒一會兒就多了幾只小貓縮在裏面好奇張望。

“裏面是洗手間,有幹淨的毛巾和吹風機。”

寧知夏朝屋裏指了指,兩人認識的時間太短算不上熟,過于安靜的氣氛更顯尴尬,等奧德羅進去後,他随手把電視打開。

春日就是雨水多,窗臺被暈出一團深色看着有些斑駁,寧知夏蹙眉,拿了吸水布過去慢慢擦拭,青苔裏濕潤的土腥氣幽幽竄進鼻腔。

本該是絕佳好眠的氣氛裏,房門震動,聽起來像什麽硬物有規律地敲擊門板。

“哚哚。”

“哚哚。”

“……”

寧知夏看向時鐘,果然是熟悉的七點二十八分。

梅開二度,他暫時不想開門。

僵持之際,屋外的動靜轉眼間漸漸消停,寧知夏側耳聽了一陣,終究是沒忍住好奇心,眯着眼從貓眼往外看——

只見有道人影像是倚在美人榻上翻弄書卷,隔着一架絹素屏風,屋外景象仿佛是場皮影戲。

晃動的燈花忽明忽暗,她起身添油,身影逐漸與背後的一團黑影重合,她似有所感地扭過頭,不知是看見什麽,發出極為凄慘的尖叫。

“噗嗤!”

利器穿透胸膛皮肉,飛濺的血花在素色屏心噴湧出一樹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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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墜地落出一聲脆響,女人烏發披散倒在地上,半截身體從屏風後露出。她緩緩側過臉,半張臉浸滿血污,瞪大眼睛直勾勾地與呆滞的青年對視。

“唔!!!”

一股顫栗從尾椎骨往上竄,寧知夏顧不得害怕,扯着嗓子揚聲大喊,“奧德羅!快快快!屋外有人殺人了!”

洗手間的門打開,奧德羅聞聲安靜地出來,他身上衣服已經打理幹淨,看起來相當舒适清爽。

不過現在就算對方在泥潭裏滾了圈,寧知夏也不會介意。

他像看見救星般激動得小跑過去,誰料膝蓋發軟絆了一跤,跪撲着在光潔的地板呲溜滑行。

面對突如其來的飄逸炫技,奧德羅頓住腳步:“妙。”

“……”

空氣像被抽走般令人窒息,寧知夏張了張嘴,電視屏幕裏适時傳出爽朗雄渾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愛妃快快請起。”

寧知夏:“…………”

尴尬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面無表情地撐地起來,拍拍膝蓋,在心底有來有回地默了聲。

嗻。

奧德羅沒有在意他臉上變來變去的小表情,只朝房門的方向掃了一眼:“叫我?”

“嗯嗯嗯!”

寧知夏拉着他朝門口走,“又連接到其他位面了,我沒敢開門,但是從貓眼看見有個姑娘死了!”

奧德羅點頭,輕飄飄地“嗯”了一聲,直接按住了門把往下壓,在寧知夏小小的驚呼聲中若無其事地把門打開。

陰冷的風吹得銀灰色的長發飄散,出乎意料,門外那些綠幽幽的詭異光點閃爍,除了地上躺着一柄沾血的劍,別的什麽都沒有。

寧知夏從他身後探頭,回想剛剛硬物擊打的敲門聲,咽了咽唾沫。

他喃喃道:“居然是真的,剛剛就是這把劍插她胸口……”

奧德羅聞言,把劍撿起來順手關上了門:“你看見了什麽?”

“隔着很素雅的曲屏,有個姑娘在看書……”寧知夏比劃着複述剛剛的景象。

奧德羅:“看見兇手了嗎?”

寧知夏回想一番,遲疑地點點頭。

奧德羅問:“什麽樣子?”

寧知夏謙虛表示:“我可能描述得比較抽象。”

奧德羅好奇:“有多抽象?”

寧知夏壓低聲音,認真且神秘兮兮說:“像柯南裏的小黑。”

“……?”

奧德羅沉默幾秒,改問,“女的呢?”

“嗯……這個……”

寧知夏抓抓頭發,瞥見工作臺的紙筆,直接把剛才的景象畫了出來。

奧德羅只看了一眼,便說道:“她是無心屍體之一,昨晚死了。”

“昨晚?那、那剛才我看見的……”

寧知夏看向那柄劍,滿眼震驚。

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通靈,以後豈不是又多個副業,按照這種金手指套路,接下來就要在富豪名流中走紅,出道娛樂圈名利雙收!

美得很美得很。

明亮柔和的燈光下,無人在意停滞不前的時鐘,奧德羅握住劍柄把它從頭看到尾,淺色瞳孔裏帶着白日不曾見過的漠然,就像誰殺了誰,誰做的惡,他并不好奇也不關心。

寧知夏在腦子裏過完瘾,背着手踱步來到他身邊,見他半天不吭聲,搖頭“啧啧”兩聲。

奧德羅擡眼,略微遲疑,把劍往他面前湊:“見過?”

“嗐,那可不。”寧知夏反問道,“知道碧落山嗎?”

那是餘城郊外歷史悠久的名山。

奧德羅眯着眼不确定他要說什麽,思索幾秒,還是點了點頭。

寧知夏朝劍努努嘴:“半山腰的道觀門口,這玩意兒,五十塊三把!”

“…………”

果然。

奧德羅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把劍從他眼前拿走。

寧知夏疑惑:“欸,不再問問我了嗎?”

奧德羅搖頭,很篤定地說:“不了。”

那柄帶血的短劍最後還是被奧德羅帶走了,照他的說法,這東西屬于103號位面,交給蘇秋水當做線索調查更合适。

寧知夏照舊在美甲店悠閑度日,晚上到了位面連接的時刻,冷冽綠光成雙成對地在屋外游移,慶幸的是沒有上前打擾。

這樣也好,少了許多被當生骨肉的煩惱。

不過只隔了一天,蘇秋水再次來到店裏。

她根據奧德羅給的那柄短劍,費了不少力氣抓到了一只名叫山骨的鑄劍師大妖。

那柄劍出自它手,可惜對方似乎是受制于人,死活不肯透露為誰而鑄。

寧知夏問:“現在它在哪兒?”

“準備送去管理局呢。”蘇秋水氣悶道,“它真身是塊頑石,我真是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寧知夏想了想,提議道:“也不用那麽麻煩,帶過來我幫你審。”

“嗯?”

蘇秋水輕擡眉梢,驚訝地看向面前的青年,發現對方不似說笑,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點頭答應下來。

她動作雷厲風行,離去沒多久,又重新回來,搖晃着尾巴将門拉開。

黑漆漆的夜色裏亮起四對紅色光點,随着尖甲落在地板的脆響,寧知夏看清了門口的動靜,神色驟然松懈。

敞開的屋門口,兩只毛茸茸的白狐貍正咬着紅繩,嘿咻嘿咻地用力扯着身後的妖物,還有兩只在旁邊用鼻頭時不時戳那妖物兩下,伏低身體發出兇唧唧的叫喚。

“可以了,就到這兒吧。”

等蘇秋水一點頭,小狐貍們丢開紅繩,歡喜地在她面前打了個滾,見寧知夏伸頭看過來了,縮了縮脖子,連成一串扭着屁股噠噠噠地跑出屋外。

纣王快樂獸果然魅力無窮,寧知夏都快看出星星眼了,耳邊忽然傳來厲聲怒吼。

“哼!蘇秋水你少玩把戲!把老子弄到個什麽鬼地方!”

一身黑衣的圓臉女人被紅繩捆住,轉着腦袋四處張望。

蘇秋水翻了個白眼,一手拿着煙鬥,一手将山骨用力往前推。

臺燈“啪嗒”一聲打開,有個面帶和善微笑的青年坐在光亮處,友好地招招手。

“嗨~^_^”

山骨聳了聳鼻尖,神情疑惑:“你誰?聞着怪香的。”

寧知夏自顧自地掏出前置工具:“不重要,平平無奇的手藝人而已。”

“手藝人?”

山骨盯了他一陣,忽而冷笑起來 ,“好呀,狐貍真是越活越沒用了,還以為是想了什麽惡毒法子……居然是讓個沒法力的凡人幫忙!”

寧知夏搖頭:“她是想知道你為誰做的那柄劍,不過你不說她也沒辦法。”

山骨神情得意,沖他擡擡下巴:“既然你們知道,還把我弄這兒是想幹嘛?”

“是我聽說了最近的事,請秋水帶你來,大家緩和一下關系嘛。”

“原來是硬的不行要來軟的。”山骨擺手不屑,“你區區凡人,既不能為我效力也沒有奇珍異寶,能給我什麽好處。”

寧知夏微微一笑,拽住了她的手放到松軟的手枕墊:“我自有我的能耐。”

山骨面露狐疑,想要把手縮回來,肩膀卻被蘇秋水伸手按住。

搭在黑衣的手指流光溢彩,精美至極,蘇秋水輕笑道:“瞧見沒,這就是寧老板給我弄的,我可是特意帶你來這一趟。”

山骨扭頭不看,她的五指粗短,指甲周圍粗糙暗沉死皮堆積,因為鑄劍的緣故,對手上護理并不在意。

寧知夏垂眼略略打量,就知她習慣,當即收回了閃耀精美的裝飾盒。

因為這些東西必定是用不上了。

“你放心,我可不會做自砸招牌的事。”寧知夏放緩聲音安撫,趁她神情稍緩,直接抽出了搓條上手。

這只妖物比較敏感,要想她放松下來必定是不能用打磨機了。用搓條修磨甲型比較費力,但簡單粗暴上手快,要是用熟練了,比打磨機更節約時間。

寧知夏比劃兩下選了個順手的角度,貼在甲縫快速輕柔地一拉一放,輕重得當的觸感讓握住的手稍稍松懈。

他明知故問般開口:“覺得怎麽樣,要輕一點嗎?”

“還行,不用。”

山骨伸着腦袋看他動作,尋思着他手上那根條條還怪好用。

沒等她看過瘾,寧知夏沾了軟化劑塗在甲面邊緣,等到兩只手塗好,又用鋼推撥弄死皮邊緣。

這是不少客人害怕的步驟,太輕又慢又沒效果,太重又折騰客人。

寧知夏在自己的手上練過,知道什麽力度最合适高效。他用薄款鋼推放低着力點,有節奏地輕推死皮後緣,軟化的死皮沿着拱形後緣堆積起來,随後直接利落地被彎剪修整幹淨。

山骨舒适地哼哼兩聲,覺得有點解壓。

短圓方的甲型再去除甲面死皮,視覺上看過去,粗短手指變得精致富貴起來。

她愣神細看,眯着眼催促:“繼續。”

“行啊,你喜歡就好。”

寧知夏給她刷着底膠,漫不經心道:“像你這種有名氣的大鑄劍師,沒有下屬弟子嗎?”

山骨想着不過是閑聊,随口答應:“有啊。”

寧知夏感嘆:“那你何必親力親為,多傷手啊。”

“我也不想,只是……”山骨止住話頭,心裏忽然生出些警惕,探究地看過去。

對方卻像沒事人般拍拍桌面:“來,換手。”

“哦,好。”

山骨被打斷思路,騰出手搭到手枕,還欲細想,又聽他拍着桌面,“塗好的要照燈哦。”

山骨低頭看着圓弧形的法器,試探地把手伸進去,細細觀察着突然亮起的紫光。

寧知夏忽然間又接起了先才的話頭:“我懂,肯定是遇上了難纏的甲方精益求精,指定要最厲害的鑄劍師親制。”

“我确實是最厲害的。”

山骨聽得飄飄然,疑惑道,“什麽是甲方?”

“就是給點好處就有一籮筐要求等着你的家夥。”

山骨眼神似有波動,不住地點頭:“對對對!”

寧知夏話鋒一轉:“可是你這樣級別的大師……應該遇不到這種人吧?我看過那柄短劍,當真是精巧。”

“哼,算你有點眼光。”

話匣子打開,山骨又是嘆氣又是惱怒:“他們那群家夥吹毛求疵,重做好多次。”

寧知夏驚訝:“哎呀,怎麽會這樣。”

“因為……”

山骨似乎察覺自己話太多了,趕緊把嘴閉上,暗地裏瞅了寧知夏一眼。

而眼前的青年似乎沒有別的心思,還在義憤填膺地罵着:“真是難伺候,嘴上說相信你的能力,你看着辦……诶等方案一交,又是長篇大論的修改意見…來,換手。”

“哦哦。”

山骨恍惚間感遇知音,乖乖照做,“你說得太對了,我給你說啊這劍不知花我多少心血……”

“當手藝人真難。”

寧知夏附和着,拍拍桌面。

山骨不需提醒邊說邊換手,說幹了嘴還低頭啜了口推過來的熱茶。

寧知夏笑道:“我不想伺候就直接辭職,你要是不開心也不做就是了。”

“不行啊……”

“怎麽呢?來,換手。”

又是熟悉的拍桌聲。

山骨跟着動作,一個岔神,本該緊閉的嘴巴像是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跟着就往外吐話,“他們能把我關進鎖妖塔沉入海底……”

話音一落,寧知夏手上的動作也随之停止。

角落裏,耐心等待已久的蘇秋水從沙發裏起身,露出陰恻恻的笑容:“原來,是他們幹的好事……”

“你們——”

山骨捂住嘴欲哭無淚,因為違背了與雇主保密的諾言,驚恐的面容逐漸開始石化。

“本次美甲吐真言服務到此結束……”

寧知夏起身同蘇秋水握了握手,笑眯眯地扭頭,對變回石頭的山骨說——

“歡迎下次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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