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第032章
張寶儀并沒有把陸明珠看在眼裏。
她很美, 雪膚花貌,烏發紅唇,卻是庸俗的豔麗, 水汪汪的桃花眼似帶着鈎子, 妩媚妖嬈,戴着大顆的翡翠耳釘,配璀璨的鑽石手表和碧綠的翡翠指環, 一副恨不得把所有珠寶都堆砌在身上的模樣, 說明她的出身不太好。
窮人乍富方才如此張揚,大家閨秀內斂穩重。
大戶人家娶媳嫁女講究門當戶對, 她入不了謝太太的法眼, 頂多讓她做個二房罷了。
張寶儀拿着當家主母的架勢, 只盯着謝君峣, 臉頰微微泛紅,眼裏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少女嬌羞, 既能讓人發現自己的心意, 又不失自己的矜持。
“小謝先生。”她又重複地喊了一聲,目光專注, 十分執拗。
謝君峣皺眉, “我不認識,請自重。”
陸明珠穿越前的脾氣還可以, 畢竟是平民百姓,有母親需要奉養, 遇到任何事都沒得任性,而現在的她父親是大富豪, 幹爹幹哥是大富豪,男朋友也資産雄厚, 又抱上賀雲這根金大腿,在香江這個地界橫着走是完全沒問題,壞脾氣便有所顯露。
有資本有權勢,誰願意忍氣吞聲啊!
于是,陸明珠直截了當地對張寶儀說道:“我男朋友陪我來的,麻煩這位千金小姐不要自作多情,在這裏擺出一副大婦的嘴臉!”
表現得非常明顯,叫人一眼看出來。
她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張寶儀不屑與一個靠美色攀上富家子弟的女人說話。
她昂首而立,雙手疊放于腹部,姿态優雅,只跟謝君峣道:“小謝先生,開學在即,謝太太要是知道你帶這樣一個女人來香江大學這麽一個莊嚴肅穆的地方,她會不高興的。”
謝君峣還沒開口,陸明珠就道:“等等,我這樣的女人是什麽樣的女人?”
Advertisement
給陸明珠和謝君峣做向導的男生看看他們倆,又瞧瞧張寶儀,眼裏閃過一絲譏諷。
還用說嗎?
香江大學第一才女張寶儀又以貶低別人身份的言語行為來擡高她自己的身份呗!
她做這樣的事情已不止一次兩次。
以出身翰林世家、書香門第為傲,鄙視才發跡的有錢人家,一副人人皆是暴發戶只有他們家才是清流的樣子,真叫人惡心!
在大家眼裏,她才是笑話!
不過一個破落戶,父親是個教書匠,逃難來香江後因為不懂英文很難像以前一樣教書育人,全家靠一個開建築公司的叔叔在香江讨生活,擺出來的派頭卻比乾隆皇帝的子孫後代還大幾倍,人家可沒像她似的,時不時地提起祖上榮光。
香江大學人數少,幾百人分攤到三個年級,每個年級的人就更少了,而女生實屬寥寥。
女生少,大家就都認得她們,對她們的情況如數家珍。
基本上沒什麽秘密存在。
果然,聽到張寶儀不屑地說陸明珠:“一個出身貧困想靠美貌攀龍附鳳的庸俗女子罷了,擱以前,都沒資格跟我對話。”
“我出身貧困?我攀龍附鳳?”陸明珠側過臉,倒指着自己的鼻子問謝君峣。
謝君峣也覺得莫名其妙。
“別聽一個外人自說自話的胡說八道,她腦子有問題。”陸家要是貧困人家,全世界都沒幾個有錢人,要知道陸爺爺年輕時的財力足以和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相媲美。
外國報道都說他是東方巨富,足見推崇。
陸家祖上雖然是做買辦的,但那是給達官顯貴做買辦,要不是朝廷昏庸,以陸爺爺和陸父的才華,未必不能三元及第。
父子倆都留過洋,卻從不以此為傲。
謝君峣晃了晃他和陸明珠交扣在一起的手,聲音溫柔,“不要理會不相幹的人,我們到別的地方逛一逛。”
越搭理,越糾纏,何必給她這樣的機會?
謝君峣又禮貌地對男生向導說道:“麻煩你給我們帶路。”
“哎,好!”男生回過神,“下一個地點就是咱們學校的圖書館,裏面有很多書,浩如煙海,都是各界人士在戰亂中搜集、捐獻的。當然,也有我們學校自己購買的。大謝先生曾給我們學校捐過數萬冊圖書,尤其是外國著作和學習資料,小謝先生應該很清楚。”
陸明珠哇了一聲,滿眼崇拜:“真的嗎?君峣。”
謝君峣微笑道:“确有此事。大哥覺得那麽多書堆在家裏不過蒙塵,送到學校則能物盡其用,說不定你下次來圖書館看的書就是大哥捐的。”
根本不搭理張寶儀,直接走了。
走了。
走了。
撇下一個沒從謝君峣嘴裏得到答案還在原地自持身份的張寶儀。
男生回頭看一眼,忍不住捂住嘴巴。
笑意從指縫間流瀉而出。
陸明珠好奇地問:“那是什麽人啊?真奇怪。”
“張寶儀,她叫張寶儀,開學上三年級,一個祖上幾輩子前出過翰林的世家小姐,好像是乾隆年間的人,以狀元身份出仕,以至于傳到現在,人人的眼睛依舊長到頭頂上。”男生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張寶儀的家庭情況告訴陸明珠,還說了張寶儀做過的一些事。
譬如,和家資富裕的富商小姐狹路相逢,因故吵起來,她就說人家是暴發戶,還說什麽士農工商,商最賤。
譬如,遇到漂亮的女學生和有錢人交往,她諷刺人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想靠美貌改命。
和張寶儀做兩年同學,男生眼睛特別毒,發現張寶儀看上謝君峣了。
“哦,對了,按照張寶儀以往的觀念和言論,小謝先生也在暴發戶行列中。”男生毫不猶豫地補上這一條。
陸明珠是謝君峣的女朋友,必須知己知彼。
陸明珠噴笑出聲:“真的?居然這麽有意思!”
“這樣的人,她這裏有毛病。”男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他們家是怎麽教育子女的,惦記幾輩子前的榮光,對世人有一種固執的認定,長得好的姑娘就是不正經,有錢的就是暴發戶,沒錢的就是破落戶,只有他們全家最高貴。”
彼時上大學的大多出身良好,男生們也喜歡在背後議論女生,哪個漂亮,哪個出身好,哪個有才華,有鐘意的,直接追求,毫不遲疑。
可是,沒一個人敢追求世家小姐張寶儀。
為什麽?
不敢恭維。
陸明珠聽完就問謝君峣:“你怎麽被這樣的人惦記上了?”
“我根本沒見過她,我哪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謝君峣認為自己十分無辜,“我簡直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那個男生說道:“謝先生家裏不是開置業公司的嗎?張寶儀叔叔是開建築公司的,承包置業公司的建樓項目。興許她是跟着她叔叔在什麽場合裏見過謝先生,一見傾心,畢竟謝先生的相貌實在出色,然後她就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的垂青是謝先生的榮幸。”
一語中的!
他靠猜測而言,不知自己說中了真相。
陸明珠點頭,“太離譜了。聽你這麽說,我也覺得她有妄想症。”
只因為她長得美,就說她出身貧困攀龍附鳳。
謝君峣問那個男生:“你叫什麽名字?畢業後打算從事什麽工作?”
他眼睛一亮,馬上聲音洪亮地報告道:“我叫鄭世澤,家裏開米行的,但我想進銀行工作,我對這方面感興趣。”
謝君峣含笑道:“你一定會得償所願。”
鄭世澤高興地搓了搓手。
他當然知道謝君峣哥哥是永豐銀行的股東兼董事,所以才會一己之力打敗好幾個自薦當向導的學生成功突圍。
就是為了接近謝君峣,給他留個好印象。
離開學校後坐上車,陸明珠側身問掌控方向盤的謝君峣:“你對鄭世澤做出那樣的承諾,會不會被大哥打?你真會給他找麻煩。”
謝君峣搖頭:“不會,大哥也希望有英才加入銀行。”
香江大學的學生本就是第一流的人才。
陸明珠表示明白。
頓了頓,她又問道:“你真的不認識張寶儀?”
“不認識。”謝君峣回答得十分果斷,想了想,“但我聽過這個名字。”
陸明珠一挑眉,“說說。”
“我跟你說說我的家庭情況。”謝君峣向來覺得情侶之間應該坦誠相對,說清道明後才好讓陸明珠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那些讓他感到惡心的家人,遂把自己的經歷一一道來,也說了謝太太答應什麽張太太卻被他拒絕的事情。
陸明珠聽完只有一個想法,想說他母親真是個神經病,但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你母親怎麽這樣啊?萬萬沒想到。”
聽着不像産後抑郁,倒像是典型的欺善怕惡。
心疼她的謝君峣!
童年的陰影需要用一輩子來治愈啊。
她要記得以後給他送溫暖。
謝君峣道:“被大哥發現後我就生活得很好了,沒再吃過苦。大哥于我,亦父亦兄,感情深厚,等他忙完眼前的一堆工作,我帶你見他好不好?”
“好呀!”見家長嘛,應該的。
謝君峣都見過陸父了。
聽到陸明珠幹脆的回應,謝君峣很高興,又道:“張寶儀叔叔家的建築公司應該叫盛世建築公司,之前做得還不錯,我跟大哥說過後,大哥決定以後不再讓他們承接咱們的建築項目,不僅是高峰置業公司的,還有盛豐置業公司的。”
陸明珠撫掌叫好,“回家後我告訴大哥和我家老頭子,也把這家公司拉入黑名單。”
“黑名單?”謝君峣念了一遍,覺得形容貼切,随即問道:“王先生做房地産生意,告訴他是應該的,陸叔呢?他可沒進這一行。”
陸明珠就笑,“賀先生來香江都做房地産,你以為老頭子會放過這一行?”
沒錢的先靠其他小本生意攢第一桶金再做房地産生意,可陸父他有錢。
不是一般的有錢。
只要通過面試就有一棟樓的獎勵!
陸明珠催促謝君峣:“走,咱們去香江大酒店找我爸爸要獎勵去!”
謝君峣應道:“好!”
他發現了,女朋友不高興就叫父親是老頭子,高興就喊親爹或者老爸,眼下應該是高興的,畢竟有一棟樓在向她招手。
陸父這回倒是在酒店。
他不和任何一個姨太太住,而是單獨住總統套房,甚至不和他們住同一個樓層。
像在家裏一樣,衣着閑适,分外儒雅。
陸明珠也不管倚着他撒嬌的嬌媚三姨太,從手袋中拿出錄取通知書塞到陸父手裏,鄭重其事地道:“老爸,我通過面試啦,請踐諾。”
三姨太本來還想膩在陸父身上索要她惦記許久的一套珠寶,也不在意陸明珠在不在場。
但是,多了一個陌生的俊美青年。
啧!
好看得不行。
比起陸父年輕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差。
三姨太自恃身份,忙從陸父身上離開,擺出一副莊重的模樣兒,偷偷打量謝君峣。
陸明珠看在眼內,笑得不懷好意,“三姨太,咱們相處十八年了,我考上香江大學,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不看我面看我老豆面啊!”
三姨太當然不願意,“我表示什麽啊我表示?憑什麽?”
她還不如陸明珠有錢呢!
不說陸父這些年給她花錢買的東西,單憑大太太的遺産就足以讓她成為女中首富。
陸明珠哼一聲,“就憑你們走時把陸家搜刮得一幹二淨。把我單獨撇下來,是你們商量好的吧?有志一同地瞞着我。但凡你們通知我一聲,我也不至于帶着平安凄凄慘慘戚戚地上路,現在只能寄人籬下。”
“屁的凄凄慘慘戚戚,你不是說你坐豪華游輪嗎?”三姨太說不過她,轉向陸父,可憐兮兮地說道:“老爺,您看八小姐!”
陸父沒看八小姐,他正看錄取通知書。
全英文。
貨真價實,不摻假。
他很滿意地對陸明珠說:“不錯,不錯,你這份聰明勁兒就是随我。”
“獎勵呢?”陸明珠沖着獎勵來的。
陸父沒有毀諾的意思,直接道:“賀雲先生公司在跑馬地開發的建築項目,我買下10棟樓,不偏不倚,你們兄弟姐妹七個人一人一棟樓。”
“還有3棟樓呢?”說好的獎勵怎麽成一人一棟啦?
居然沒有陸平安的份兒。
可惡!
卻聽陸父說:“平安一棟,我帶你祖母和幾個姨太太住一棟,剩下一棟就是給你的獎勵。你一個人獨占兩棟樓,是不是很高興?”
陸明珠哇塞一聲,“老爸,你大方了。”
大方得讓她不敢置信。
來,讓她算算10棟樓的花費。
王伯晖後來提過這個項目,一層5萬塊,一棟5層就是25萬,10棟樓則是250萬。
三姨太不滿地道:“老爺,為什麽八小姐獨占兩棟樓?平安居然也有。其他幾位在上海出嫁了的姑娘們沒跟來香江就都沒份兒嗎?”
陸府嫁出四個女兒,其中有一個是她生的,當然得為她要好處。
陸父淡淡地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個個有夫有子,還想要娘家天天貼補婆家不成?離開上海前,我也不是沒給她們姊妹四個各自留下一些東西,那時候你們怎麽不說沒給明珠?何況,我說好給明珠考上大學的獎勵,自然言出必行。”
“就是,老爸離開前分財産可沒我的份兒,這回給我怎麽啦?有本事,你也讓你生的考香江大學啊!”陸明珠知道幾個姨太太生的孩子除了陸長根稍微強點,其餘的都不争氣。
也是奇了。
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全部完美避開父母的優秀基因。
長得都不錯,但不錯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和無上英俊的陸父、格外漂亮的姨太太們相比,真是差遠了,更加不能和陸明珠的美貌相提并論。
他們只能算得上中人之姿。
成績也是,從小到大一直是不好不壞,沒一個考上大學。
許是因為各方面都不夠出色,他們就早早地結婚,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企圖用下一代來改變現況。
陸父積威甚重,他這麽一開口,三姨太不敢再露出自己的不滿。
好在之前陸父最疼她們生的兒女,各方面都很寵愛,陸明珠那時候只有眼饞的份兒,現在多得一點財産,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
擺平三姨太後,陸明珠轉向陸父,上下打量一番。
“看什麽?”陸父總覺得不對勁兒。
陸明珠問道:“老爸,您打算住在跑馬地?”
有山頂豪宅不買,不符合陸父的性格啊!
他在衣食住行方面講究精益求精,樣樣都要最好的,從不将就。
何況,以他的財力不是買不起山頂豪宅,光買10棟樓的錢就能買好幾棟超級豪宅。
陸父哦了一聲,解釋道:“我不喜歡住別人住過的房子,所以先住酒店,買的幾棟新樓裝修後住進去過渡一下,等我在新買的地皮上蓋好大屋再搬過去。”
陸明珠佩服得五體投地:“您老打算在哪兒建樓?”
“柯士甸山路。”陸父回答。
陸明珠第一個反應讓她脫口說道:“您這是打算和明輝先生做鄰居啊?也是,你們倆是同道中人,一向臭味相投。”
陸父正準備把錄取通知書還給她,聞聲卷成筒,照她額頭來一下,“沒大沒小。”
就因為離開上海時撇下她,她脾氣漸長,嘴巴不饒人。
當然,也活潑了許多。
陸明珠奪回自己的通知書,扮可憐道:“您不知道,我在香江大學遇到事兒了。”
“什麽事兒?”陸父瞬間坐直身。
他也有幾個朋友在香江大學就職,可以為女兒撐腰。
陸明珠扁扁嘴,慘兮兮地說:“遇到一個世家千金,特有範兒,人家說我出身貧困,和謝君峣交朋友是我高攀。”
“開玩笑,謝家能和我陸家比?”在謝君颢接管謝家以前,謝家給陸家提鞋都不配!
陸明珠繼續道:“我知道她看輕我的原因。”
“什麽原因?”不止陸父,連三姨太都感到十分好奇。
陸明珠明豔絕倫,氣質高貴,雖然穿着簡單樸素的學生裝,但幾樣飾品都價值不菲,得眼殘到什麽地步才認為她出身貧困?
陸明珠斬釘截鐵地道:“肯定是因為她覺得我首飾太便宜!老爸,您看,三姨太你看,手表是以前的舊物,戒指也是以前的舊物,我耳朵上這對耳釘的翠面又太小,配指環才找出來戴的,難登大雅之堂啊,所以才會讓人認為我出身貧困,我太可憐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陸父尚無反應,三姨太卻是驚愕無比。
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沒想到陸明珠這麽厚臉皮,一人擁有價值50萬的兩棟樓還不夠,居然張口問陸父要首飾!
比她身上好的絕對得是不一般的珠寶。
翡翠耳釘倒還罷了,确實不大,只拇指的指甲蓋兒一般,各鑲一圈碎鑽,小巧玲珑,還是當年陸父找卡地亞給陸太太打首飾後用邊角料磨出來的幾個翠面,後來給陸明珠做小首飾,但鑽石手表卻是定制的,翡翠指環也明顯是清宮舊藏,皆極珍貴。
進門多年,三姨太早就練就一副好眼力。
謝君峣則忍住笑,覺得陸明珠非常可愛。
明明是向陸父不斷索取財物,有一點點的不知足,偏偏不給人落下貪婪的印象。
她的眼睛明亮,神色坦率,一身朗朗氣質。
謝君峣悄悄地把手藏到身後,不讓陸父發現拇指上戴的翡翠扳指兒。
要是被發現了,他不給陸明珠怎麽辦?
陸明珠沒看到他的小動作,自個兒做西子捧心狀,“爹,親爹,老爸,您不覺得我很可憐嗎?您的千金哎,原配嫡出大小姐,人稱上海第一大美人,居然這麽被人看不起。”
陸父明知道她是假裝的,還是忍不住上當。
這個小女兒以前從來不對他撒嬌。
“我手裏現在沒什麽太好的珍品。”陸父這麽說,不出所料地看到陸明珠露出失望之色。
“怎麽會呢?”陸明珠不相信。
陸父看了謝君峣一眼,“因為我把很大一部分珍寶古玩抵押給幾家銀行,以三年為期,拿到1000萬的美金。”
陸明珠倒吸一口氣,“什麽?”
瞬間揚高聲音。
陸父輕笑,“三年後我要是還不上這錢,你惦記的那些珍寶古玩可就歸銀行了。”
“你抵押那麽多錢幹嘛?”陸明珠不認為陸父缺錢,以他的聰明勁兒,離開上海又是早有打算,賬戶裏的現金只怕早就轉移到海外了。
上海有外資銀行。
謝君峣卻道:“陸叔果然精明,既可以拿到錢做投資,又可以讓銀行為您保護好自己暫時無處安放的珍寶古玩。”
陸明珠瞬間反應過來,“聰明啊,老爸!”
學到一招。
陸父搖搖頭,以手指虛點了點她,“你啊你,還有的學呢!”
“你教平安就行,把你一身的本事都教給他,我就算了。”陸明珠打算躺平,不打算拿命去奮鬥,反正不缺錢,不奮鬥也有好日子可過,“但是,你不能因為你把寶貝抵押給銀行就不管我了,還有一小部分呢!”
陸父差點無言以對,“你怎麽就忘不了?”
陸明珠看他,“我記性好,忘不了。”
陸父仔細想了想,“有副耳環和項鏈,待會兒拿給你。”
陸明珠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讨要成功,不禁喜上眉梢,“謝謝老爸,老爸您真好!”
天底下第一大好人。
見到陸父拿出來的鑽石耳環和一串鑽石項鏈,三姨太頓時眼紅了。
她索要那麽久都不給,陸明珠一句話就能拿走。
陸明珠呆了呆。
耳環和項鏈的鑽石好大啊!
耳環分別是一顆圓鑽勾連一塊梨形鑽石,個頭大得不可思議,每塊梨形鑽至少在20克拉以上,和項鏈上的梨形鑽主石配成套。
項鏈吊墜的鑽石更大更璀璨,晶瑩剔透,少說也有40克拉。
陸明珠捧在手裏,難掩驚異,“真氣派啊,老爸。”
她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鑽石。
果然是大的好看。
太美了。
太美了。
難怪那些超級富婆們買鑽石都買大鑽石。
三姨太酸酸地說道:“可不氣派嗎?二姨太想要,四姨太想要,我也想要,磨了老爺大半天,沒得,反倒給了剛來的你。”
陸明珠趕緊讓謝君峣幫忙,将翡翠耳釘換成鑽石耳環,接着戴上項鏈。
走動間,流光溢彩。
本來就很美,這下更顯貴氣,不愧是人間富貴花。
陸父一擡頭就看見謝君峣手上的翡翠扳指兒,眯着眼睛看幾秒鐘,确定是老爺子的珍藏,他立刻咆哮道:“不孝女,你不是說沒有這個扳指兒嗎?小謝手上戴的是什麽?”
“他什麽都沒戴,他手上只有空氣。”陸明珠抓着謝君峣就往外跑。
不留下來承接老頭子的怒氣。
跑出酒店後,兩人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
“這趟沒白來。”陸明珠喜滋滋地道,順手将謝君峣遞過來的翡翠而定裝進手袋中,還有剛才裝鑽石耳環和項鏈的扁平首飾盒。
經外面的陽光照射,鑽石更閃了,幾乎閃瞎人眼。
陸明珠摸了摸項鏈的吊墜,“好馬應該配好鞍,這身衣裳配不上這套鑽石,你陪我去洋行看看有沒有好看的連衣裙。”
露脖子的。
貼着脖頸佩戴,才能彰顯出鑽石真絕色。
一到萬古洋行,陸明珠第一眼看中夏奈爾的小黑裙,當即買下來在店中換上。
從試衣間裏出來,店員驚嘆不已。
太好看!
黑裙是露領無袖,極修身,裸露的雙臂肌膚冰瑩如雪,身段凹凸有致,配上火彩絕佳的大鑽石,釋放出一種風華絕代的氣場,美得傾國傾城。
謝君峣滿眼癡迷。
“明珠,你真美。”呆愣片刻,他如此感嘆道。
陸明珠照着鏡子,也對這身裝扮感到極其滿意,“就它了。”
大牌就是大牌,确實有設計感和質感。
必須承認這一點。
謝君峣沒有忙着結賬,只問:“其他的不看看嗎?皮鞋、手袋、香水、口紅、化妝品,瞧着都挺不錯。”
特地研究過,全是女孩子的摯愛。
陸明珠點點頭,“配雙黑色小皮鞋就好,別的都有。就是萱姐姐送的,一大堆,我後來分了點給幹媽和大嫂,仍剩下許多沒拆用。”
謝君峣按照她的尺寸挑一雙精致小皮鞋,蹲下給她換上。
她的腳同樣很美。
骨肉均勻,不大不小,美得似一塊白玉雕就,唯有趾甲像粉紅色的小花瓣,極有光澤。
陸明珠不是坐着換鞋的,她站着,單腳着地,一手扶着謝君峣的肩膀,換掉這只腳上的鞋子,再換另一只腳。
“好了嗎?”她問謝君峣。
“好了。”謝君峣戀戀不舍地把皮鞋套上她腳。
年輕的女店員在旁邊誇贊道:“小姐真是好幸福,男朋友體貼又溫柔,而且很大方,挑我們洋行裏最貴的皮鞋,柔軟舒适不磨腳,全手工制作,全世界都是限量銷售。”
陸明珠抿嘴一笑,“我也覺得我很幸福。”
就在這時,有人從外面進來。
兩個年輕的女孩子。
其中一個對走在前面的一個說道:“那雙鞋很漂亮,只有你才配。”
陸明珠聽着聲音耳熟,循聲望去後,樂了。
“嘿,七姐你好呀!”走在前面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四姨太生的陸家七小姐陸菲菲,在王秀儀的襯托下,竟顯得格外嬌美。
和陸明珠不能比,和王秀儀比就不一樣了。
原身經常猜測,上學期間,陸菲菲和王秀儀關系好,是不是因為她需要王秀儀的襯托?
陸明珠現在也這麽想。
不然,來香江後她們不會立刻混在一塊。
陸菲菲早就聽王秀儀說過陸明珠來港之事,也暗暗透露給自己母親哥哥知曉,此時見到陸明珠,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沒想到她竟出落得越來越美貌了。
像擦去一層塵埃的明珠,剎那間放出萬丈光芒,照亮人間。
陸菲菲原本就嫉妒明珠的美貌,現在更眼紅了。
“你是不是去過我們住的香江大酒店?”她一眼認出陸明珠頸間的鑽石項鏈和配套的鑽石耳環,“父親給你的?你去找父親了?”
其實,不光幾個姨太太想要這套鑽石首飾,她也想要。
那麽大顆的鑽石,戴出去必然引來四方羨慕。
陸菲菲也想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可惜,無論別人怎麽稱贊她,她心裏都清楚自己比不上陸明珠,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陸明珠都是最拔尖兒的那一個。
東方明珠,不是一句虛誇。
差距太大了,嫉妒往往會化作無奈,就像陸菲菲現在的心情。
陸明珠瞧出幾分,便裝出一副可憐模樣兒:“七姐,不找爸爸不行呀,我去上學,遇到一個世家千金,人家嫌我出身貧困哩!我不像你們一直跟在爸爸身邊,只能偶爾找他一兩回訴訴苦。就是看我可憐,爸爸才把這套鑽石賞給我。”
陸菲菲聞言詫異道:“什麽世家千金?什麽眼神?你就是穿破衣爛衫也不像乞丐好伐!”
“我就當七姐你誇我了。”陸明珠瞬間笑嘻嘻。
陸家的姨太太中以三姨太最可愛,心直口快,沒有太壞的心眼兒,但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中,卻是四姨太生的幾個最可愛,譬如懂事知進退會辦事的七哥陸長根,譬如眼前的七姐陸菲菲,還有一個小胖子陸長治,也就是陸明珠的九弟。
四姨太心機深沉,兒女卻和她截然相反,為人很不壞。
陸菲菲有些不自在,“我不和你說了,我來買鞋。”
“別是買我腳上的鞋吧?”陸明珠擡了擡腳給她看,“我記得咱倆鞋碼一樣。”
陸菲菲側首問王秀儀,“你說的是哪雙鞋?”
“就是那雙鞋。”王秀儀低聲道,不敢擡眼看陸明珠和陸菲菲,她們一個有賀雲做靠山,一個有陸父做後盾,都不能得罪。
上回多一句嘴,回家後被她母親一頓數落,說她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店員忙過來說道:“我們洋行有其他款式的鞋,小姐可以看看。”
她說英文,陸菲菲聽不大懂。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全家就屬她成績最差,僅限于外語學習,國語成績還算中等。
見陸菲菲兩眼茫然,陸明珠随口以上海話告訴她,接着嘆氣道:“七姐,回頭你讓爸爸給你安排一個翻譯。”
陸菲菲臉紅,“不要你管!”
“好吧,你們繼續逛,我們先走啦!”陸明珠不在意她此時的态度,也沒有把謝君峣介紹給她的意思。
陸菲菲倒是看了一眼,滿眼驚豔。
眼前這位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青年男子,沒有之一。
陸父畢竟年老了,不能比。
“狗屎運!”等陸明珠和謝君峣離開後,她才嘀咕出聲,轉而對王秀儀頤指氣使:“你不是在香江生活好幾年嗎?你來跟店員說我要買的東西。”
王秀儀應是。
在她們挑選鐘意的洋貨時,陸明珠和謝君峣坐在西餐廳享受美食。
因為今天得到兩棟樓和一套鑽石首飾,所以陸明珠芳心大悅,點餐時盡點好菜,“也不知道我爸拿那麽多錢投資哪個行業。”
謝君峣微笑:“無論哪個行業,都是陸叔大展拳腳的場所。”
他大哥最佩服的人裏就有陸父。
說他雖然喜好奢侈,但精明、狡猾、深沉、老謀深算,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有料敵機先的本領,這回離開上海來香江,必定是不看好國內市場。
有人來游說他大哥回國支援建設,他大哥本來有點意動,現在是徹底歇了心思。
倒捐了不少錢和物,算是結個善緣。
陸明珠不在意陸父的投資方向,只要他給錢花就行,以後還得多多地聯絡感情,多多地薅羊毛,薅一次夠她奮鬥半輩子。
不,一輩子的奮鬥也不見得能買得起兩棟樓和一套大鑽石。
但是,梁祝劇本得完成。
陸明珠已寫得差不多了,潤色完畢,就剩謄寫,晚上和謝君峣看完電影回到家,待謝君峣告辭後,她抓陸平安來當免費的勞力。
字寫得比她好。
陸平安還嘀咕了一句:“姑姑,您的字怎麽退步了?”
陸明珠面不改色:“手疼,寫得顫抖。”
“哦。”陸平安怎麽都想不到世間有穿越這種奇事,自然沒起疑心,接下來鋪開稿紙,伏案抄寫時不忘一心二用:“姑姑,我告訴您一件事,您可別生氣呀。”
“具體得看是什麽事情。”陸明珠道。
要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她肯定生氣,不止生氣,還會報複。
就是這麽小心眼兒。
陸平安擡眼看她,輕輕地說:“今天下午見到爺爺了,大伯伯帶我去的,他老人家給我置辦一份家業,落在我名下。”
陸明珠以為他說的是跑馬地10棟樓之一,遂笑道:“我知道,老頭子跟我說過,我也有份兒。平安,他給你你就收着,都是你應得的,千萬別跟他別客氣,我也不會生氣。你就是人如其名,太謹慎小心了,沒必要。”
在封建思想重的人家裏,家産都沒女兒的份兒,大部分是由長子嫡孫來繼承。
現在已經很好了。
老頭子真不算虧待她。
聞聽此言,陸平安露出大大的笑容,“姑姑您真好呀!”
“那是!”陸明珠揚起下巴,眼裏閃着調皮的晶亮,“天底下我最好,所以你長大後掙錢記得孝順我,而現在最大的孝順就是幫我抄寫稿件。”
“好!”
陸平安花兩個晚上的時間謄抄完畢。
陸明珠整理一番,寄往如意電影公司,并沒有因為離得近就親自送過去。
作家嘛,要保持神秘感。
她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叫大風,大風起兮雲飛揚的大風。
比較男性化。
轉眼間,時間從8月跨進9月。
9月1日,收租日。
陸明珠打電話給陸父,請他派兩個保镖陪自己去收租,她得讓租客們知道他們有一個美豔絕倫的房東,認個臉熟。
陸父雖然以酒店為家,但該有的都有。
保镖、轎車。
新轎車,平治車,陸父才買的,直接叫司機開過來接她。
陸明珠打扮得不華貴,氣勢卻足。
進其中一棟唐樓,收租從第一層開始,兩間店鋪的房東生意不錯,一個開小飯館,一個開專治跌打損傷的藥店,老老實實繳納房租和水電費。
水電費是樓上各戶平攤,樓下店鋪多交,前房東李老伯跟陸明珠說過。
看房時,他也帶陸明珠和一些租客見了面,交代他們換房東的事情,但當時不是所有租客都在家,所以陸明珠只見到一部分。
上了二樓,敲開門,陸明珠笑了。
知道租客是誰不?
那位在香江大學口口聲聲說她出身貧困的世家千金張寶儀!
她望着陸明珠,竟失态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