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花廟

35   第三十五章 花廟

◎她從未見過的美◎

第三十五章花廟

“你穿?”

“沒錯, ”徐徊甚是羞赧,“先前我不是說,去那花廟被擋在了外頭,是因着那花廟須得有女子為伴才能進, 我在此地連相識之人都沒幾個, 更遑論女子……”

二人沒有原路返回, 而是沿着街口向前, 不遠處有家胭脂鋪。

“那花神祭禮在這江南偏西南一帶甚是有名, 我很想去瞧瞧,更想同阿生一起前去, 但是……”徐徊微微垂眸, “我知曉你身份特殊,不願給你添麻煩, 更不想惹出事端, 所以便想出了何不就由我來扮作女子的馊主意……”

聽聞此話,葉任生甚感詫異,一時竟有些不知該作何言語的晃神。

見狀,徐徊尴尬地垂首撓腮,“果,果然這主意還是太過荒唐……”

意識到自己失态, 葉任生趕忙斂了神情,“不,再荒唐也荒唐不過眼前。”

“阿生——”

“無礙, ”葉任生寬慰地輕笑,“我知曉你是善解人意, 為我着想, 所以并未心生喪念, 只是陳述實情。便是荒唐又如何,就像你說的,無禮無拘,恣意自我,人生難得放縱,何不放開了心懷,暢快一回。”

徐徊面上霎時轉為歡欣,“阿生當真覺得可行?”

“為何不可?”葉任生展開雙臂,“典例就活生生地擺在眼前,還有何不可,簡直大可!”

“哈哈,”徐徊開懷,“好!”

二人一道歡笑着,走向那馨香四溢的胭脂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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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徊雖為男子,卻難得對胭脂水粉非一知半解,甚而對時下女子妝容要用何物什都通曉,反倒襯得葉任生手眼無措,甚是茫然。

“徊弟怎的對這些女兒家的物什如此了解,叫人刮目相看。”

徐徊不禁拍手慶幸,“說來真是巧合,先前去京都訪過友人,他家夫人正在為将要出閣的小妹置辦妝奁,我這吃了酒失了禮數,瞧着琳琅滿目甚為惹眼,便去問過,知曉了不少女兒家的營生,這敷面作妝的胭脂水粉自然也知曉了一些。”

“原來如此。”

“好在當時友人和嫂嫂沒有怪罪,否則咱這真是丢盡了臉面。”徐徊嘿嘿笑着,接過胭脂鋪老板遞來的包裹。

二人拿着置辦好的衣裙胭脂,去了先前徐徊定下的客棧。

進門直奔客房更衣,誰知兩廂皆拿最新款式的女裙無措,最終還是女子悟性更高些,葉任生找出了正确的穿戴之法。

然而徐徊到底是男子身量,女裙在其身上顯得頗為局促,但好在外衫寬大,遮住了不睦之處。

瞧着主仆三人努力壓制欲翹起的嘴角,徐徊有些忐忑,“當,當真那般不忍睹目?”

“不會,”葉任生立時搖頭,“只是瞧着有些不習慣而已。”

“總體來說,還是好看的。”六鑼也點頭。

聞此,徐徊深深地舒了口氣,轉而走到案前,對鏡打量,遂拆開胭脂水粉,準備上妝。

雖說知曉胭脂用途,卻到底不會塗抹使用,徐徊無奈只得求助葉任生,誰成想後者手握青黛,注視徐徊眉眼半晌,愣是沒能畫出一彎柳眉來。

随而放下青黛,換成胭脂,卻仍舊凝滞良久,未動分毫。

見此情形,徐徊甚覺有異,但見其眉心緊蹙,面色焦灼,也不便言語催促。

少頃過,葉任生終是無奈放下所有,輕嘆過,“我去為你尋個嬷嬷來吧。”

說罷,轉身走出了客房。

還是在她出了客棧大門之後,徐徊才恍然領悟,原是她不會化女妝……

思及此,他心頭不禁生出一陣悵然,蹙眉望向那再尋常不過的青黛,注目良久。

……

一炷香的時間未到,葉任生便帶着嬷嬷返了回來。

許是早先囑托好,那嬷嬷也未多問,只盡心盡力地為徐徊化妝、梳頭、绾發,臨走還教了他許多女子的步伐與儀态。

徐徊悟性不錯,竟也學出了七分模樣,時不時向屋內幾人展示。小厮與六鑼見之紛紛誇贊,葉任生則只坐在案旁,飲着花茶,默默笑看着,不說話。*

日漸西下,暮色遍染,練過不知多少回後,徐徊終于随在葉任生身旁出了客棧。

“任生兄,你瞧那周圍之人可有在笑我?”

聞此,葉任生不禁回頭看向他,“你盡管擡頭瞧瞧四周。”

即便敷了精致的妝容,但到底還是男子的輪廓,徐徊不得不戴了薄紗,掩了半面口鼻。

花神祭禮乃是漣州當地較為隆重的習俗,日暮時分,祭禮舞樂正式開始,眼下漣州城街頭到處都是趕往花廟的男男女女。

不少尋常鮮少出門的深閨女子同徐徊一樣,以紗遮面,卻也難掩心中喜悅,紛紛穿上那最是心儀的鮮麗衣裙。

故而暮色之下,放眼瞧去,徐徊絕不是那最稀奇與打眼的一個。

“你看,滿街尋常,”葉任生寬慰道,“這喬裝最首要的,不是叫別人信服,還是要自己信服,你只有自己都堅信己身,別人自然不會懷疑。你不必顧忌,盡管大膽向前,放寬心扉就好。”

這話出自葉任生之口,自然叫人信服,徐徊聽過,便漸漸散了心中雜念,挺肩直背地走在了她身側。

行至花廟入口,那門前放手花的嬷嬷只稍稍打量了一眼徐徊,便将紅花放到了他的掌心裏,示意後面的人趕緊跟上。

二人不禁相識而笑,一齊踏進大門,姿态舒怡地朝那花廟深處走去。

花廟沿街遍布手藝人編紮得大小花神,花神周身滿插時令鮮花,其餘各色非時令花朵以幹花紙花形式,布置于各處,配以彩紙燈籠,四處花團錦簇,甚是熱鬧。

漣州祭祀花神,除卻祈福來年風調雨順,四處生機盎然,繁花似錦外,更重要的是庇佑女子許得良緣,婚姻美滿,生産順利,故而花廟才有無女子不放行之規矩。

但來此廟會的,除卻為親眷祈福之人外,不少是或攜兄長,或攜幼妹,來求結緣的單身男女,甚而還有兩情相悅之眷侶來乞求成全。

葉、徐二人便在這等擁擠人群中,擠到了那祭臺前方,擇了一絕佳之地欣賞祭舞。

葉任生從前不是未參與過祭神習俗,但晟州處江北,祭禮大多莊重肅穆,便是有些歌舞,也都典雅委婉,因而從未見過如此妖嬈動人的祭舞。

尤其那風情萬種的女巫中,混雜着一二姿态綽約的男巫,兩廂配合之舞姿,婀娜妩媚又落落大方,叫她一時有些看呆。

祭舞尾末,女巫忽然褪去外袍,當空一抛,那袍衣霎時幻作漫天繁花,淩空而下,落英缤紛。

“哇——”

人群望而驚呼,葉任生卻全然注視着那豐姿冶麗的巫女,只覺那女子是如此之美。

那種美與她曾見過的端莊閨秀不同,與韻清閣新晉花魁也不同,那種美難以言語形容,像是一種她從未見過,卻又不知為何清晰印刻在腦海深處的美。

美得令人難以忘懷,更令人渾身戰栗,仿佛有某種勢不可擋的力量要從血肉深處迸發,以至祭舞結束許久,葉任生都還心下激蕩。

而祭臺之上,那本應化作漫天花兒的外袍,不知何時被架在了中央。

神巫挑選着臺下的女子們,告知她們,若是能以舞姿打動祭獸,便可穿走這被花神賜福的袍衣。

衆女躍躍欲試,紛紛揮手,徐徊不知怎的,也跟着湊上了熱鬧。

葉任生詫異地側眸,卻見徐徊望向祭臺的眸光奕奕,唇邊喃喃着:“我若能打動那祭獸,得了袍衣,便送與阿生。”

神巫的木杖緩緩挪到了葉徐二人身前,本該伸出去的木杖卻不知怎的頓住了動作,那神巫布滿符文的面孔緊緊盯着葉任生。

見衆人目光皆集聚而來,二人望向神巫,四目相觸時,葉任生渾身一凜,心神仿佛被瞬間抽去般發空,天地亦驟然蒼茫。

須臾之後,那神巫才将眸光移開,手中木杖伸向了她身側的徐徊。

後者大喜,立時登上祭臺,同先前被挑選出來的女子一道等在旁側。

周遭的喧嚷喚回了葉任生游走的神思,她眨過兩次眼,再望向祭臺,已然不見那神巫的蹤影,只有一隊女子在那半卧于祭塔的貓兒身前奮力舞蹈。

臨陣磨槍,即便妝容再妥,貍貓也成不了真太子,徐徊男子之身怎做得女子之舞,況且徐徊又從不善舞。

故而在一幹舞姿優雅翩翩的女子中,徐徊的投機取巧也愈發顯得張牙舞爪,惹人發笑。

臺下适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嬉笑聲,葉任生也不禁被那臺上奮力起舞的徐徊吸引了目光,從而忘卻了方才的異樣。

“這是哪家的女兒,習得這是什麽奇怪舞姿?”

四下間或傳來嬉笑打趣,葉任生下意識掩鼻輕咳兩聲,故作從容地望着臺上鬧劇。

前頭的女子一個個在祭獸面前舞過,卻全然沒引起那貓兒的半分關注,臨到徐徊時更是連眼皮都不願再睜開。

臺下衆人紛紛嗤笑,然而徐徊卻根本不在意般,仍在臺上伸手蹬腿耍得起勁,像是當真要打動那祭獸一樣。

葉任生本也有些發笑,但不知怎的,瞧着瞧着,嘴角便漸漸落了下去。

瞧着瞧着,那燈火之下,徐徊滿頭大汗的模樣,就叫她看進了心裏去。

瞧着瞧着才發覺,這竟是她半生至此,賞過的最獨特,也最動人的舞。

然那祭獸不解風情,任憑獻舞之人如何辛苦,都始終未掀眸瞧一眼,甚而末了不耐煩,沖其哈了兩回氣。

徐徊無奈,渾身洩力,看了一眼那袍衣後,失落地下了臺。

直至走到葉任生身旁,徐徊才重新綻開笑顏,認真地撫了撫淩亂的衣衫,“原也只是想試試,果然無法打動祭獸,早就料到……”

葉任生望着他故作灑脫的神情,情不自禁地緩緩擡手,以指腹輕輕擦去他鬓角的濡濕,“沒關系,我已經得到了那件袍衣。”

徐徊不解地擡頭望向身前之人,卻見她眸光燦燦,嘴角輕抿,一時有些看癡了去。

“走吧,我們去放花燈。”

直到那人已轉身向前,他才赧然回神,連忙跟上前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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