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齊清宴(5)
第54章 齊清宴(5)
酉時剛過, 斜陽照落紅牆,宮道兩側柳樹林立,翠葉簌簌, 日光掩映的湖面翻出粼粼波光,一如往年。
祿泉領着太醫剛從勤政殿出來, 就見霓雲薇匆匆忙忙地走近, 身後的皇後儀仗被她甩開老遠,瞧着像是着急趕來的。
祿泉連忙小跑幾步迎過去:“娘娘萬安,娘娘這是……”
急促回宮, 下了鳳攆後又跑了半程,此刻熱了一身的血,霓雲薇平複呼吸, 在殿前站定:
“陛下在做什麽?”
祿泉給她打着簾子往裏面迎, 聞言忙應道:“回娘娘, 內閣幾位大人剛走, 陛下這會兒應還在處理政事。”
“知道了, 我去看看他。”
祿泉為她霓雲薇和緩的态度驚詫一瞬,而後神色如常地恭敬引路, 只是心下忍不住想,皇後娘娘出宮一趟,怎麽看起來好像不太一樣了?
……
早有小黃門進來通傳過,霓雲薇邁進內室,祿泉的聲音适時停下。
霓雲薇向上而望, 正逢齊清宴也擡首看向自己。
勤政殿內雕龍刻鳳, 明黃內飾将這裏襯出強烈暖色, 齊清宴臉色有些蒼白,三千煩惱絲高束, 黑金滾邊袍服內斂奢華。
他手裏握着本奏折,眸光流轉,掃一眼霓雲薇身上裝扮,目光落在她規矩交疊的手上:“回來了?”
嗓音聽不出情緒。
霓雲薇最近總覺得,自齊清宴登基以後,便甚少有情緒外露,眉眼壓平不變喜怒,端的一副冰冷帝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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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過舒朗快意的時刻嗎?
她第一次想,這至高無上的九五之位,他是否真的想要?
拾階而上,華麗鳳袍曳起葳蕤,‘嗯’了一聲算是回了話,霓雲薇揮手遣散了外間的宮人,沉默站在禦桌旁。
齊清宴側首望去。
不馴被收起,眉眼微垂,只有不經意間才露出絲縷的光彩,容色姝絕。
淡青色的宮裝在夏日裏如同一塊鮮翠的薄荷,霓雲薇似是有些別扭,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你……受傷了就多躺着歇歇,朝政……一時半刻的,不是有內閣給你擔着?”
“……”
齊清宴未作聲。
素白的手指捏着墨條在硯臺上緩緩打圈,霓雲薇眼睛忽閃着,思忖着怎麽開口比較合适。
齊清宴握筆蘸墨的動作一頓,終于開口:“有事找我?”
……又被他發現了。
霓雲薇一時語塞。
看她樣子已經默認,又思及霓相退隐的辭呈......
齊清宴臉色淡淡,話音微涼,如冷玉相擊,帶着不容置喙的微笑,只是那笑裏含苦:“我不會同意你去的。”
磨墨的動作一停,霓雲薇沒反應過來,望向他隐在燭光裏的面容:“什麽?”
齊清宴捏緊手中奏折,又皺眉重複了一遍:“廣陵,我不會同意你去。”
霓府舊宅在廣陵,離京都隔着兩百多裏,距離不算遠,但一路舟車勞頓不說......
一旦霓雲薇離開皇宮不再回來,他要用什麽才能勾她回來?
這京都,早就沒她留戀的東西了。
“......”霓雲薇聞言一時心情複雜。
或許是自己平時表現的太疏遠,齊清宴現在對她的有意靠近,皆是以為她有事相求。
霓雲薇沉默許久,清咳兩聲而後正色道:“我是有話要說。”
案頭的奏章桌案上擺着一方南海國供的舍利塔樣的小屏風,男人的手便挨着這漆黑的物什,襯得手指更加冷白,此刻因她的話緩緩攥緊,透出青綠色的經絡。
霓雲薇說:“今日我回了霓府,看到一樣舊物。”
齊清宴語如落雪輕響,指尖動了動:“什麽?”
“你的書匣。”
齊清宴放下朱筆,身子靠近椅背,嗓音嘶啞,疲憊地揉按眉心:“嗯,然後呢。”
他并無擠兌之意,只是有些納悶霓雲薇突然提這件事。
少年時,他們三人下了學後送霓雲薇一道回霓府,常等到霓相留飯後傍晚才回宮,有落下書匣之類的事,并不稀奇。
“我記得有一年,我們三人泛舟游玩,我不慎掉入水中,幸而獲救。”
齊清宴擡手掩住口唇,抑制住湧上的咳意,偏首與她四目相對,看到霓雲薇塗着緋色口脂的唇扯了扯,用他從未聽到過的複雜聲音道:“救我的人,是誰?”
原是那個書匣……
一時靜默後,筆尖劃過紙張的簌簌聲落了又起,齊清宴音色平淡,只是深深忘了她一眼,而後收回視線:“你一直以為是青州。”
話裏輕嘲,不知是對誰的。
霓雲薇抿唇,神色軟了幾分:“抱歉。”
齊清宴動了動僵直的脖子,深深看她一眼:“所以,你如今道歉是為何?”
“當日救你并不圖回報,即便今日你明晰過往,我也并不用你做什麽報恩的事情。”
他圖的根本不是挾恩讨報,霓雲薇也不可能因為一兩件事而轉而喜歡上自己,她既已認定那人是清州,那麽這樣的事便沒必要告訴她。
“我知曉,你常覺得,是我搶了皇兄的一切。”
雁過留聲,玫色的瑰麗雲霞挂在蒼穹,暗青色的天空立在飛檐之上,天光漸暗。
齊清宴的聲音低下來,潺水樣緩緩漾開:“皇兄禦駕親征之時,我暫代監國,宦海沉浮,勾心傾軋,自他崩逝後,朝堂每一次動蕩,都讓我覺得,這個皇帝,我并不想當。”
霓雲薇咬唇不語。
“可皇室食民奉養,國有危難,自當挺身擔責,時逢動亂,內有黎民将置身于水火,外有邊關強敵,我知你不信,或許認為我冠冕堂皇。”
“但是雲薇。”
齊清宴聲音苦悶,帶着一股死氣沉沉的疲憊,明明正當盛年,卻頹然生出一股蒼老氣息:
“若有可選擇的機會,我寧願替皇兄而死。”
“若是這般的話,最起碼我們三個人之間,還能有兩個人快樂。”
燭臺上的燈又滅了一盞,霓雲薇轉過身去,從一旁拿了火折子點上,光暈盈盈,照出她滿臉的淚。
齊清宴登基的這三個月,天下間風言風語從未聽過,他聽了關于兄弟阋牆的傳言,也聽了各種揣測他早有謀圖帝位的說法。
可風雨再大,齊清宴也認為,有人同舟而渡,那這一條染血荊棘的帝王之路,會好走一些。
言語之利劍,遠不如她一雙冰冷的眼給他的痛徹大。
至親之人的排斥,才是一把鋒利剜心的刀子。
他慣來一副冷淡的樣貌,卻幾次三番對着霓雲薇失态,又錯錯落落撿起自己滿地的狼狽,怕離落時太難看。
如今說完,又是長久安靜。
“齊清宴。”
半晌後,霓雲薇轉身,望進那雙晦暗的雙眼:“我該相信你麽。”
霓雲薇與他一雙清冷鳳目對視,得見他眼中春華秋實,一個脈脈如玉的人,不管不顧地邁進她這一片落雪的荒野,任憑肆虐。
燭火搖曳,長吟一聲後猝然熄滅。
“你可以不相信眼前這個齊清宴。”
他輕輕地笑,又低聲說:“但你可以永遠相信齊瑜之。”
暗路彳亍,可總有得見天光之時。
霓雲薇閉眼颔首,靜靜而立。
他們之間無需太多言語,齊清州的離開将是他們二人生命中永遠的潮濕,然而心結微散,總能讓他們稍微喘口氣。
齊清宴與霓雲薇,永遠不會是對立面。
“坐吧。”
半晌後,齊清宴輕咳一聲,那股沉悶氣氛淡了。
有些東西變得不太一樣,做不到将他奉為君主般對待,卻也不像少年時能随意嬉笑調侃,霓雲薇站在那,竟生出一點無措來。
她環視一周,掃過他周圍,抿唇問:“......坐哪兒?”
禦階之上唯有一方禦案和龍椅。
齊清宴輕笑一聲,那聲音罕見帶了些少年意氣的開心,他望旁邊挪了挪,龍椅上空出一半,跟她分享:“坐這裏。”
“......?”
“臣妾不敢。”
“我許你坐。”
“......”
殿內寂靜,霓雲薇思忖片刻,在他放縱的視線中上前一步,竟真的坐在那張他讓出的一半的龍椅上。
越綱犯祖,一時間竟真有了妖後實感,霓雲薇輕笑。
片刻後,隐約嗅到一絲鐵鏽味,她低呼道:“對了,你的傷怎麽樣了?”
齊清宴望她雙眼,清淺出聲:“本就不是什麽重傷,多養幾日便能痊愈。”
“你哪裏養了?”
朝會一天沒停過,如今這時辰還在勤政殿泡着,怕是下了朝後進了這裏,便再沒出去過。
霓雲薇撇撇嘴,下意識露出輕怨的目光。
黑色常服裏露出絹白裏衣的衣襟,齊清宴擱下奏折,因她的關心而目露暖色:“太醫兩個時辰便來一次,我也算是備受照顧了。”
哪怕她并不能回以同等的情誼,可只要霓雲薇放下芥蒂,如同以往那樣待他,齊清宴也好,齊瑜之也罷,只要她開心,他願意等。
兩人說這許久,便連晚膳都忘了用,等到月上中天,祿泉在殿外輕聲提醒,霓雲薇才想起傳膳。
齊清宴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先別。”
“嗯?”
“想吃栗子糕嗎?”
“……啊?”
——
帝後二人一同回了關雎殿,一應宮人見了霓雲薇臉上淡淡的笑,皆是有些驚訝。
她們進宮後一直冷臉的皇後娘娘……終于願意給他們陛下好臉色了?
……
關雎殿有自己的小廚房,霓雲薇的吃食多半自己拿主意,此刻見齊清宴竟然往小廚房的方向走,一時驚訝道:“做什麽?”
“栗子糕。”
霓雲薇驚訝:“你怎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齊清宴笑而不語。
栗子和桂花蜜都是現成的,用了少許的面,起鍋燒水,模俱壓花,因為受傷,齊清宴速度有些慢,動作卻行雲流水,一看便知并不是第一次做。
她在身邊坐着看,聞到空氣裏彌漫着的清香,某種猜想呼之欲出:“每日從禦膳房送出的糕點,是你做的?”
“是。”
将糕點上鍋,齊清宴在一旁水盆淨了手,走到霓雲薇身旁時微晃了晃。
她趕緊上前一步扶着:“怎麽沒和我講過?”
想到之前他們的狀态……霓雲薇也理解了:“不過你哪裏有空一大早起來做糕點啊。”
朝會在卯時三刻,再往前……天都沒亮。
齊清宴卻不覺得有什麽,看了眼火候,一邊應她的話:“不費什麽力,不過避免風言風語,我都是在勤政殿的小廚房做好,再交由禦膳房轉交給你。”
帝王纡尊降貴洗手羹湯,傳出去文武百官不知如何議論紛紛。
他說的理所當然,霓雲薇卻有些不知所措。
她跟齊清宴鬧了幾個月的脾氣,可對方仍然将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要多久才好?”
“快了。”
白汽蒸騰,鍋蓋剛一打開,噴香撲鼻,霓雲薇要伸手去捏糕點,齊清宴一把握住她:“別,小心燙。”
那只手骨節分明,掌心溫熱,只微微一接觸便收回,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霓雲薇看向他垂在身側的手指。
齊清宴不善武,平時多是握着筆和書卷,故而手指纖長白皙,沒有絲毫傷痕瑕疵,比有些女孩子的手更加漂亮。
從前怎麽沒發現?
齊清宴順着她愣神的視線看過去,舉起自己的左手:“怎麽了?”
“沒……”霓雲薇眨了眨眼。
齊清宴心底微動,半晌勾起個笑。
“常有人說我的手不适合握劍,更适合握筆。”
“……”
“你覺得呢?”
“都……都挺好的。”霓雲薇道。
“聽聞霓相年輕時劍使得行雲流水,你會麽?”
霓雲薇說:“會一些。”
她出生于武将之家,自小便跟着父親舞刀弄槍,也是因此,才跟齊清州走得更近些。
齊清宴:“改日若有空,教教我?”
“好啊。”霓雲薇應得幹脆,身側之人笑意加深。
……
兩刻後,糕點裝盤,霓雲薇小口咬着,露出笑來:“想不到你廚藝這麽好,是誰教的?”
“是我母妃。”
霓雲薇一愣。
其實關于齊清宴的母親,霓雲薇知之甚少。
便是他本人同她一起長大,霓雲薇尚且疏忽他的心意,更何況那位早逝的趙才人。
霓雲薇只記得,趙氏是景元帝酒後臨幸的一名宮女,事後封了才人,也不過是泯滅在後宮中的一枚小小螢火。
齊清宴九歲那年,趙才人因病去世,宮內喪事辦的極為低調,霓雲薇當時還是不記事的年紀,對此事幾乎沒什麽印象。
後來沒過幾個月,在宮內第一次見到這位二皇子,當時霓雲薇的皇後姑姑和太子哥哥都告訴她,這一位也是她的表哥。
自那以後,他們三個才開始形影不離。
斯人已逝,霓雲薇輕聲說:“抱歉。”
齊清宴搖頭,目光中幾許嘆息懷念:“母親沒讀過書,能教給我的不多。”
他指了指霓雲薇手中的栗子糕:“這算其中一種。”
口中糕點甜而不膩,相識這麽久,霓雲薇竟是第一次聽他談及自己的過往。
“是麽,可惜小時候沒吃過你娘親做的栗子糕,是不是比你做的還要香甜?”霓雲薇眨了眨眼。
齊清宴一時無言,霓雲薇一頓:“抱歉,我并非有不敬的意思。”
“不是。”
明月高挂,星子映爍,他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其實……你吃過她做的栗子糕。”
“……什麽時候?”
齊清宴目中有些黯然,嘆息一聲:“你果然忘了。”
“什麽?”
不知為何,霓雲薇被他目中帶着委屈的黯然刺的一慌。
“你七歲那年,在禦花園,我們見過。”
彼時一群權貴家的孩子們,一同随家人進宮參加皇帝壽宴,霓雲薇作為丞相之女,又是太後太子至親,故而即便年紀尚幼,仍有宮女領着走在一應貴女的最前頭。
七歲的小姑娘穿着鵝黃色衣裙,脖子上挂着翡翠鑲金璎珞,通身貴氣,她聽不懂也不想聽一群姑娘的奉承,心裏想着父親說今日回去教她騎馬的事。
經過禦花園時,正巧碰到齊清宴。
趙才人不受寵,連帶着齊清宴的日子只能算是勉強過活,若是想擺什麽皇子架子是斷斷不可能的,所以那日他一身普通少年打扮,連個玉佩都沒挂。
他蹲在地上抱着肩膀,似乎在哭。
有位瞧着約莫八九歲的姑娘見這衣着樸素的少年,登時呵斥齊清宴不懂規矩。
霓雲薇當日本就心氣不順,又厭煩對方叽叽喳喳的尖銳聲音,冷着一張小臉呵斥道:“吵什麽?!這是我朋友,我特意讓他在此處等候,你們誰有意見?”
她也看到了,齊清宴是在哭,若是直接點出他的身份,一定會有人笑話他。
她才不能讓別人笑話她的朋友呢。
誰人不知這霓家姑娘的地位,半打的孩子們哪有什麽複雜腦筋,聽她如此說,一時吓得快哭了:“原是霓姑娘的朋友,我——”
“诶呀吵死了。”
霓雲薇幾步跑到齊清宴身邊,拉着他走,也不管後面的一群莺莺燕燕:“都別跟着我。”
等到甩開那群人,霓雲薇才道:“齊清宴,宴會就要開始啦,你怎麽還在這閑逛?”
“我沒背好詩,父皇不許我參加宴會。”
小少年低下了頭,聲音裏滿是難過黯然。
“哎呀,其實宴會也沒什麽好玩的。”霓雲薇擺了擺手:“你若好奇,等我到時候給你轉述便是。”
齊清宴卻沒接這話,而是說:“薇薇,他們都說,父皇更喜歡皇兄,不喜歡我,所有人都和父皇一樣,對麽。”
“怎麽會呢?”霓雲薇搖頭,小大人一樣安慰他:“你和太子表哥,我都一樣喜歡呀。”
“真的嗎?”齊清宴眼圈通紅:“你真的和喜歡太子表哥一樣喜歡我?”
“當然了,我們都是好朋友,哪裏需要分出個高下?”
霓雲薇苦惱的皺眉:“你別難過啦,大不了一會兒我幫你把剛才那人揍一頓,替你出氣!”
揍肯定是不會真揍,兩個小小的身影就在假山後面嘀嘀咕咕許久。
“晚宴還不開始,我好餓。”霓雲薇眼冒金星:“你餓不餓?”
“不餓。”
齊清宴從懷裏掏出一個被油紙捆着的小包:“這個給你吃。”
“是什麽?”
“栗子糕,我娘做的。”
霓雲薇接過來,一口氣吃了三塊,驚喜道:“真好吃,你娘好厲害。”
齊清宴:“我也會做,只不過沒有我娘做的好吃,不過你若喜歡的話,我再學學。”
“真的?”
霓雲薇腮幫鼓動,嚼嚼嚼:“那也好,你可以給我一直做栗子糕,一直到你娶王妃為止!”
“娶了王妃便不能為你做栗子糕了?”齊清宴疑惑。
“當然啦。”霓雲薇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娶了王妃還給我做栗子糕,你的王妃會生氣的。”
齊清宴:“那我娶你做王妃不就好了?”
霓雲薇一愣:“有道理诶?”
糕點清甜,霓雲薇舍不得這味道,直接道:“那你可得記住啦,以後娶我做王妃,一直給我做栗子糕。”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少年時不懂,朋友之間确實不需偏愛,可若是對心中喜愛的人,便瞬間泾渭分明的看出與朋友之間的不同。
年少稚嫩之語被她忘在記憶裏,她也沒能做到答應齊清宴的不偏愛。
也許……那個一天天長大的少年,看到她背離承諾,他一定,也很失望吧。
……
一盤栗子糕見了底,兩人才往回走,各自沐浴後,一前一後的回了寝殿。
霓雲薇進來時,齊清宴正靠在床頭看書,雪白衣襟下隐約看到繃帶:“太醫來過了?”
“嗯,并無大礙。”
齊清宴往床邊挪了挪,霓雲薇爬上榻後在裏面躺下。
破冰第一晚,雖不再争鋒相對,可同榻而眠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齊清宴看出她神色,頓了頓道:“我回勤政殿吧。”
他說完就要起身,不妨被霓雲薇拉住:“算了,歇下吧,你帶着傷不要跑來跑去了。”
又不是沒共枕而眠過,霓雲薇困倦的不行,也不想在折騰。
等到燭火滅了,她抱着被子躺在裏側,卻忽然睡不着了。
身邊之人呼吸輕不可聞,霓雲薇知道,齊清宴也還沒睡。
“你……”
“你——”
“你先說。”齊清宴一頓,在她身後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