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紀漸面無表情地靜坐在沙發上,背部挺直,一如既往。
手指死死扣住扶手,掌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神落在顧令身上,死死地盯着他。
是人……不是狗。
當年父親辱罵自己時,母親就站在自己旁邊?可她的回答喋喋不休,卻沒有一個字是用來關愛兒子但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丈夫。
當時的自己跪在地上,發了瘋地希望母親能幫忙開口……寥寥幾個字就好,出聲就好。
想要聽到母親說不關孩子的事情,孩子是無辜的。
只要……這麽一句話,他等了十多年,等到自己母親失去。
如今自己卻從父親看上的小情人口中聽到。
高興還是……覺得諷刺?
紀漸擡手扶額,擋住了視線,目光卻一直落在顧令身上。
面前的人喝了酒,面上有些紅撲撲的。
大概也有和自己争執的原因。
顧令臉色氣得通紅,眼角微微上挑,聲音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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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男主爸爸這什麽三觀?
男主沒把他弄死,都算紀家祖墳冒青煙,不至于讓父子倆相互殘殺。
顧令咳嗽一聲,沉吟斟酌,最後放緩了聲音,雙手微微握住。說:“就算紀先生你不喜歡他,但他的出生也是帶着別人的期望吧。”
雖然後期紀夫人發瘋了。
紀漸身子一顫。
自己也是……被祝福降生的存在?
也許是有的吧。
紀漸沉吟,不再說話。
母親懷胎十月時,每一天都期待着自己的出生,在父親還沒有徹底選擇決裂時,家庭還維持着表面的和睦。
就算他們把自己當成工具 ,最起碼在一開始的時候,總歸是希望自己出生的。
就算是一件玩物,在還沒有拿到手的時候,不該是滿心歡喜嗎?
但那樣的歡喜就能讓自己喜歡起來?
開什麽玩笑?
紀漸的眼神猛地兇狠起來,擡眸,盯着顧令。
目光卻有些失神,似乎是通過顧令在看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母親……
紀漸呢喃自語:“真的錯了嗎?”
這一句反問,讓顧令嘴角抽抽。
錯不錯心裏你沒一點逼數的嗎?
如果紀成簡沒有厭惡紀夫人,沒有将紀漸視作一個玩物,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孩子……
最後也不會你季簡自殺。
又何必一意孤行,在往後的某個日子,孤零零地吞下了一顆子彈。
顧令看着面前的紀成簡,難以想象這個高傲自大的人最後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中,鮮血染紅了衣物和輪椅……
這個人還沒走到絕路,尚且可以回頭。
自己可以幫他,也可以拉紀漸一把。
顧令想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兒。
從一個外人的角度,他不應該對紀先生說這件事情。
甚至最後虛僞地敷衍贊同自己的金主。
但知道原著信息,加上個人的道德底線,他無法阿谀奉承作假。
顧令語氣認真地說:“錯了!”
最關鍵的一點,雖然蕭潇口中十幾年前的紀成簡不是個好東西,但如今再見,對方其實……還好。
也許是時間磨掉了性格上的鋒利。
顧令竟覺得也許自己能和他……好好說一說。
忽然!
“呵呵,”紀漸冷笑起來,帶着壓抑的笑聲叫人聽不出他的心情,只覺得癫狂,“原來錯了的啊。”
紀漸驀地轉身上樓,背影孤獨孤寂。
顧令怔怔地看着那一道背影,站在原地踟蹰許久,還是沒有跟過去。
說服紀先改變思想,非一日之寒。
自己慢慢來!
*
深夜,幽暗的書房內。
紀漸坐在轉椅上,翹着腿,單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敲打着桌面。
屏幕上的視頻會議正在繼續。
一個高管正在彙報工作。
“紀總,紀總?”對方連聲呼喚了兩句。
紀漸猛地回神,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之後,低聲應答:“繼續。”
耳邊的聲音繼續響起。
噠噠噠——
修長的手指有節奏感地敲打着桌面。
顧令說……錯了。
紀漸微微開口,無聲地吐出一句話,錯了嗎?
母親生前的話還不絕于耳。
——是我們對不起你父親,他生氣你別埋怨他。
——如果不是我們的出現,你父親也不會失去生育能力。
——媽媽愛你,你和媽媽是一體,無法分開的。我的過錯,只能希望你來彌補。
——紀漸,無論你的父親日後對你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孝順他,是我們對不起他的,是我們先對不住的。
怎麽可能錯了。
這些年來,沒有敢在自己面前提及陳年傷疤,也沒有敢說自己父親的壞話。
紀漸擡手扶額,閉眼嘴角咧嗤了一聲,情緒煩躁。
下屬們彙報工作,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紀漸竭力告訴自己集中精神,卻是無能為力,滿腦子都是顧令說的那一句話。
林成責見紀總罕見地走神了=,忍不住開口說:“紀總,顧令協同他的母親,利用個人賬戶和公司賬戶混亂,從中私自轉移了五百萬的資産。”
顧母的胃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單獨拿出來,從別人那邊轉移了五百萬資産,的确駭人。
但在一個大集團手中,面對一個項目就是幾個億,十幾個億流水的公司,只拿五百萬更像是有賊心沒賊膽。
不管顧令知不知情,有沒有一起分贓。
這五百萬是他手中賬戶裏頭過了的。
顧家不鬧大,但不代表紀家不管。
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把柄。
林成責提到了顧令二字,紀漸猛地擡眸看着他,吓了林成責一跳。
“紀總,怎麽了?”
紀漸回神,而後搖搖頭,并不解釋。
林成責繼續說:“目前,顧令私自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已成既定事實,就看顧家追不追究。”
是當家事處理,還是由相關部門處理。
可大可小。
這是早就謀好的計劃。
這個項目中只要把顧令拉下水……
“散了吧,”紀漸驀地開口,讓林成責有些吃驚。
“可是紀總,還沒……”
紀漸的聲音有些頹廢,“明天繼續。”
他退出了視頻通話,對話那頭的人面面相觑。
“紀總這是怎麽了?以前,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第一次還沒有彙報完工作就散會……”
“是啊,怎麽回事?”
紀漸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光亮打在他的臉上,最後息屏,只有窗外的月光穿過欄杆,爬過窗柩,落在地面上,隐約在紀漸的身後張開朦胧的光輝。
将他的臉色顯得越發陰沉。
忽然電話鈴聲響起。
紀漸彎腰拿過手機,接通。
林成責有事情來詢問,他要看紀漸的态度。
林成責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到紀漸的耳邊,
他說:“之前我們的計劃……要取消了嗎?”針對顧令下套的。
他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過來問問紀總。
林成責不安地看着沒事手機,在許久的沉默後,終于得到了上司的回答。
紀漸的聲音透過手機,夾雜上電流音,語氣和說出來的話,同樣冷漠。
“不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