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相
第39章 真相
見她這麽問, 寧唯側目看來,神情仍然顯得有些嚴肅,“我之前問你的問題, 可考慮清楚了?”
【那你喜歡她嗎,無論她是什麽模樣?】
白澄夏沉默了一瞬, 随後擡眸直視着寧唯,誠摯道:“我喜歡雪兒, 我也想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麽。”
“若是她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完美呢?”
對上那雙審視的目光, 白澄夏并未退縮,神色坦蕩, “她在我眼中本就不是完美的,寧阿姨, 你也知道, 對于如今的虞寧雪,她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将我困在這裏,獨占欲強, 性子又倔又犟, 想要得到的從來不擇手段,可是哪怕如此, 我也仍然喜歡她,還有什麽我不能接受的呢?”
虞徽楠在一旁似乎是有些蠢蠢欲動, 随後就被寧唯一個冷眼制止了, 她注視着白澄夏,像是在尋找一絲的心虛。
白澄夏眸光明淨, 身姿修長如玉竹, 沒有絲毫動搖。
“這件事,不該由我來告訴你。”
伴随着一聲輕嘆, 寧唯放軟目光,悵然若失一般,“按照我對雪兒的了解,她是不願意你知道的。”
現在真的有點謎語恐懼症了,白澄夏堅持地看去,嗓音不解,“為什麽不願意?她在現實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虞徽楠似是想要勸勸寧唯,“老婆,為什麽不告訴小白呢?她要是敢嫌棄,看我出去不掀了她的氧氣罩。”
寧唯被逗笑,瞥了虞徽楠一眼,“得了,你難道想進去嗎?”
這個“進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澄夏卻從只言片語中窺到了一絲真相,“什麽‘嫌棄’?我怎麽會嫌棄雪兒?”
“無論是你如今見到的,還是你恢複的記憶中的,都是雪兒原來的模樣,如今的她,或許你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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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的,若我有半分謊話,出去後伯父大可以掀了我的氧氣罩。”
被那雙真誠的目光打動,寧唯又嘆息一聲,沉重而痛苦,“高考那日,我來接你們回家,路上遇到了失控的貨車,徑直撞上了雪兒的位置,反而我是受傷最輕的那個人,之後,雪兒便一直沒有醒來,直到如今。”
白澄夏沉默了一瞬,聲線幹澀地問:“那我呢?”
“你這個小白眼狼,醫生說你撞到了腦袋,醒來之後就忘記了我們,開開心心填志願上大學去了!”
聽上去有些義憤填膺,可見虞徽楠對她不滿許久了。
不過也是,費心費力資助了三年,好吃好喝照顧了三年,連女兒都搭進去了,她卻輕飄飄地遺忘了一切。
白澄夏愧疚地看向眼前的這對夫妻,艱難道:“那雪兒呢?她現在……”
“就是你想的那樣。”
寧唯這次倒是沒有猶豫,像是想要将痛苦轉移,殘忍又直白地說:“她在病床上躺了五年,哪怕一直有專人照顧,如今仍然瘦得不成樣子,肌肉也萎縮了,醫生說就算能醒來,或許也得在輪椅上度過一生。”
“而且當初錄取她的學校也駁回了連續五年的延遲入學的申請,在你們……”
話語頓了一瞬,寧唯遲疑地吐出一個詞,“在你們女同圈,不是最看重學歷了嗎,我看什麽‘二本的吻痕’都不允許,那雪兒這樣連大學都沒進去過的人呢?你敢說你不會嫌棄?”
被寧唯用鋒利尖銳的目光直視着時,白澄夏已經被真相沖擊得有些茫然無措了。
她有想過現實世界的虞寧雪或許并不會很健康,但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一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這對于性子高傲的虞寧雪來說,如何能接受?
見白澄夏一直沒說話,虞徽楠上前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如急切護犢子的母雞,“你敢說一個‘嫌棄’試試?”
白澄夏苦澀地搖搖頭,“沒有,我只是有些心疼,比起我,顯然是雪兒更難接受這一切吧。”
眼底的探究逐漸散去,寧唯看向飄渺的遠方,笑道:“所以我覺得,讓雪兒在這裏健健康康的,也挺好。”
為人父母,他們并不在乎什麽,唯一看重的,也不過是虞寧雪。
聞言,白澄夏适時地沒有再說話,對于這個念頭,她并不贊同,卻也沒什麽理由反對。
若現實一地雞毛,短暫地沉迷美夢,似乎也不錯?
可是幻夢能夠長久嗎?
她沒有答案,只輕聲嘆息,道:“謝謝伯母告知。”
寧唯也并沒有尋求白澄夏的表态,善解人意地給予了接受真相的時間。
…
再度回到長樂宮,肚子空蕩蕩地發出聲響後,白澄夏才發現自己明明是去找早飯的,但是不安跳動的內心一直叫嚣着,想要見到虞寧雪的念頭占據腦海,不容置疑。
小心翼翼地推開殿門後,那側睡着的身形纖細窈窕,銀絲垂落,如偶然光臨此處的精靈,靜谧且美好。
白澄夏輕手輕腳地上前,目光落在虞寧雪那恢複了一半的手背上,久久無法回神。
她伸出手,觸摸了一下化作透明的部分,穿透而過時,一如此刻迷惘又空曠的內心。
該怎麽做呢?能怎麽做呢?
“夏夏。”
親昵且依賴的嗓音軟軟響起,虞寧雪握住了她的手,側臉依靠上去,鼓起的臉頰看上去柔軟且寧靜。
心跳躁動起來,白澄夏側坐在床邊,任由自己的手成為“靠枕”,眼神逐漸染上水光。
在這裏的虞寧雪擁有高貴的出身,健康的身體,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能力,除了孤獨些,似乎并沒有別的壞處了。
現實世界的虞寧雪,身量幹瘦,肌肉萎縮,連自理能力都沒有。
若是能夠選擇,她會選擇哪裏呢?
白澄夏輕輕地捏了一下觸感極軟的臉頰,像握住了一捧水,落在手心溫熱又細柔。
說起來也怪,虞寧雪看上去很是纖瘦,滿身薄薄的柔韌肌膚摸上去卻軟軟的,極為舒适。
很快,嬌嫩的肌膚染上淡粉,虞寧雪蹙起眉,睜開了眼,像是在尋找到底是哪個家夥擾人清夢。
但是對上那雙布滿柔情的桃花眼後,那些不悅盡數消散,她眼尾漾開笑意,悶軟的音色帶着剛醒時的慵懶,“夏夏。”
這是虞寧雪暗自在心中對白澄夏的稱呼,此刻心神放松地袒露出來。
白澄夏有些心虛地想要收回手,那臉頰卻乖順地靠過來蹭了蹭,虞寧雪彎起眸子,雪花一般綻放開來,“現在什麽時辰了?”
清了清幹啞的嗓子後,白澄夏才慢吞吞地說:“快到午時了。”
“我睡了這麽久?”
虞寧雪坐起身來,衣衫略有些淩亂,微敞的衣襟顯露出殘存着紅痕的肌膚,看上去斑駁且暧昧。
她嬌氣地蹙眉,嗓音軟軟地控訴,“都怪你,我都說了不要了,非要。”
白澄夏全然承受,笑意溫柔,“怪我,都怪我。”
這倒是令虞寧雪感到有些奇怪,她微微傾身捧住白澄夏的臉頰,敏銳地發現了桃花眼底覆蓋的一層水色,“你怎麽了?剛剛哭過嗎?”
白澄夏同虞寧雪對視,努力不想暴露出自己的觸動與感傷,只是笑容越發勉強,很快就繃不住淚腺了。
“怎、怎麽了?”
被白澄夏抱住時,就像一直追逐的月亮奔她而來,虞寧雪又欣喜又心疼,緩緩安撫着因為哭喘而不斷起伏的脊背,“發生了什麽嗎?”
白澄夏說不出話來,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怎麽能遺忘這麽重要的人,害虞寧雪孤零零地在病床上待了五年。
哭得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白澄夏緊緊抱着虞寧雪,像是在彌補失而複得的珍寶。
“你、你是想家了嗎?”
有些遲疑的嗓音伴随着自責與落寞響起,虞寧雪垂下眼睫,或許有些後悔起來。
她本就該獨自一人生存在這樣一個貧瘠的世界,為何要将無辜的人拉進來呢?
白澄夏搖搖頭,如同在虞寧雪後頸蹭了蹭,“沒有,我就是有點……”
心疼你。
說着,她略顯狼狽地抹了一把眼淚,問:“雪兒,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虞寧雪不解地歪頭,但見白澄夏不再哭泣,便順從地颔首,“當然可以。”
“虛假的幸福和殘忍的真相如果必須二選一,你會選哪一個?”
或許還是該問當事人吧,沒有人可以越過當事人替她做決定,哪怕是抱着“都是為她好”的名義。
聽及此處,虞寧雪輕斂眉心,像是在思索,她不明白白澄夏這番話的意思,便問:“哪一個選項有你?”
“什麽?”
“無論是虛假的幸福,或是殘忍的真相,只要有你,我便會選擇那一個。”
少女的嗓音細柔卻堅定,那雙清凜皎潔的狐貍眼內倒映出一個哭得臉頰通紅的自己來,白澄夏狼狽地低頭躲開對視,突然聽清了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一下比一下清晰,一下比一下有力。
“若是……我也不清楚呢?”
回家的念頭再度動搖起來,白澄夏艱難地看見了偏移的天平,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想要在這樣一個虛假的游戲世界陪伴虞寧雪。
陪伴尚且健康的虞寧雪。
仍然不明白這些謎語是什麽意思,虞寧雪握住了白澄夏的手,目光清亮明淨,“那我都不選,等你做了決定,我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