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 2 章
路易然原本在酒店開了間單人房,段幹嘉來找他後,看見那小小的房間嗷了一聲,死活給他換成了套房。
路易然睡了個好覺,原本打算一覺睡到下午,結果睡到一半就被敲門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眼睛還在疼,從窗簾縫隙裏可以看見外面投進來的一絲天光。
房門被砰砰敲響,路易然把臉埋在枕頭裏,手臂緩慢從松軟的被子裏探出來,從床頭櫃抓起東西砸向門口。
手機從大開的門口直直飛出去,砸中對面的門。
外頭安靜了。
過了十來分鐘,路易然醒過神,從床上爬起來,拖着步子去開門,順便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扔起來。
段幹嘉正靠在門口打游戲,見路易然在撿手機,湊過去砸吧了下嘴巴:“我着才弄到手的觸屏手機呢,你就摔着玩了?”
路易然煩躁地掀起眼皮:“要不是你一大早來敲我的門,我會摔?”
段幹嘉“嘿嘿”笑了兩聲:“姓梁的昨天好像去酒會找你了,幸好我們跑的快。”
段幹嘉很不客氣地往他房間裏走,路易然聽見這話,慢一步跟在後頭,顯得懶懶散散的:“是嗎。”
他的手在自己息屏的手機上按了按,上頭跳出來十來個未接電話,又被他一個個拉黑。
段幹嘉推開房門跳上床:“下午我們出去玩怎麽樣?我聽說這附近有個盤山公路,雖然場地小了點,但是也能玩。”
路易然收起手機:“不去。”
人雖然沒有必要怕神經病,但是有可能碰上還是躲一躲的好。
他從另一頭上床,靠在床頭,困意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的手指漫無目的地在手機上刷刷刷,他高中大學都是在國外完成,才回國沒兩年,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同性戀對國內家長來說是怎樣的洪水猛獸。
也沒見識過同性戀中還有梁文這樣的洪水猛獸。
躺了一會兒門鈴響了,路易然原地在床上劃拉半圈,從床頭爬起來,踢踏着拖鞋去開大門。
門外站着穿了一身黑白制服的服務員,看見屋子裏有兩個人時目光微動,沒說話。
路易然揉了揉頭發,目光往下一看,看見鋪得琳琅滿目的餐車。
他頓了下,回頭喊了一聲:“段幹嘉,你叫早餐了?”
“這都要中午了,我叫什麽早餐啊。”
段幹嘉的聲音從裏間傳過來,他踢踏着拖鞋往外走,“我又不是你爸媽那種老古董,上午起來一定要先吃一頓早餐。”
他走到路易然身後往餐車上瞅一眼:“還挺豐盛。”
路易然沒搭理他,只把着門對門外的服務員說:“送錯了。”
服務生保持着職業笑容:“不是送錯了,這是我們酒店贈送給您的早餐。”
酒店送的早餐?
段幹嘉精神了,他和發小都是一個套房,怎麽就送路易然?
段幹嘉扭頭,又看見自家發小的臉,熄火了。
路易然挑剔地打量了餐車一會兒 ,有些無語地看着上面的稀飯油條茶葉蛋:“你們這裏就這些?”
服務員愣了一下,很快揭開其他幾個金色的蓋盆:“不止的,還有面條,燒麥,流沙包...”他看着面前客戶的表情越發不耐,小聲補充道:“也有西餐。”
路易然看了眼服務員揭開餐車第二層的蓋盆,看見面包片和卷面:“西餐?”
段幹嘉從他背後閃電般伸出手,精準端走了看中的一盤食物:“這不是挺好嗎,我沒吃早飯,看着挺好吃啊。”
他邊說又邊端走了一盤流沙包,一盤三明治和一碟意面。
路易然擰着眉看他拿了四份早餐:“你餓死鬼投胎?”
段幹嘉在幹啃三明治,看起來要噎死了,正掐着脖子在餐車上找飲料:“吃起來還不錯,你要不試一下?”
路易然遞杯汽水給他,又看了一眼段幹嘉手裏綻開的三明治,轉頭問服務員:“你們這有烤鳗嗎?或者花雕鲥魚?”
服務員的神情逐漸局促:“我們這裏只有清蒸魚,早上從河裏撈上來,很新鮮的。”
段幹嘉:“給我來一條!”
路易然失去了最後一點食欲:“算了。”
他也不讓人進門,懶散地揮揮手讓服務員把餐車撤了。段幹嘉只好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一人端着三個盤子跟着他走,進屋後坐在床邊偷偷瞅他:“你真一口都不吃啊?你來這這麽久,不會都餓着肚子吧。”
路易然選了個看起來還算舒服的沙發,坐上去後舒服地眯了眯眼:“沒興趣,要你管?”
他滿意地占據了整個沙發,像是有大尾巴在身後一掃一掃的。
段幹嘉已經清空了一個盤子,見狀搖搖頭,把另外兩個盤子也掃了。
吃飽喝足之後,他滿足地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肚子,翻了個身對一旁窩在躺椅裏刷手機的路易然說:“就你這樣,遲早得跟家裏服軟,不然能活活餓死在外面。”
路易然連頭都懶得擡。
段幹嘉繼續嘀咕:“連飯都吃不好,然寶要不你就回家吧?這裏又沒有五星大廚伺候你。”
路易然終于收起手機,擡眼冷冷掃了他一眼。
段幹嘉立刻慫了,躺平道:“那我們中午找個好地方吃?我請你,肯定找個合你口味的!”
他這發小挑食挑到天上去了,說出這話時段幹嘉還挺心虛的。
“還吃?”路易然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讓他從自己的床上下來,“忘了我是來這裏幹嘛的?下午陪我去躺老屋。”
段幹嘉躲了一下,大呼小叫:“你現在是同性戀,不要随便碰我,注意影響。”
路易然涼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得上你?”
路易然過得講究,來這裏打理老屋,但家裏的管家把家裏用的全部給他弄過來用上了。
段幹嘉惬意地躺在路易然的床單上,路易然換掉睡衣坐在椅子上翻找老屋的确切地址。
他只有小時候在這裏待過一段時間,後來早早被爸媽帶去外地,實在對這地方不熟悉。
這地方的巷子路錯綜複雜,路易然拉大縮小地圖看了好幾遍,用鞋尖踢踢段幹嘉褲腿:“走。”
段幹嘉有氣無力地擡頭看了眼外面的太陽,翻了個身:“別啊,你找個阿姨打掃就行了,你家也就是做個樣子把你趕出來,誰還指望你真去啊。”
提到家裏,路易然抿了下唇:“那你不去了?”
段幹嘉沒看見路易然的表情,背對着他點頭:“我給你找好玩的地方啊然,包好玩。”
路易然表情有點不好看,他踢了段幹嘉的褲腿一腳,抓起旁邊的手機走了。
“...”
外頭陽光熱辣,剛出門就感覺外頭有一股熱浪撲來。
路易然一瞬間心裏就有些後悔,但是留在賓館又說不定會被梁文找上門。他只好硬着頭皮上了輛出租,報完老屋的地址後坐在後座看手機。
上頭除了昨天的未接電話還有幾條家裏的短信,大哥給他發了好幾張照片,上面是他在學校和不同男生牽手的照片。
【有人發到我郵箱裏,爸媽那邊我讓人攔下來了。】
【...小然,你這樣,讓我怎麽和爸媽交代?】
路易然煩躁地關掉了手機。
出租車司機為了省錢沒開空調,四扇窗戶都搖下來,前座兩個座位中間挂着小電風扇,在炎熱的空氣裏呼呼地吹。
出租車司機還試圖在巨大的噪音裏聊天:“那一塊都是平房吧,還是老城區呢,你是本地人啊?”
路易然靠在椅背上短暫地“嗯”了聲,他望着窗外,車窗外陳舊的樓房和陌生的綠植一一略過,和他熟悉的地方截然不同。
“你在看路邊的合歡樹啊?還是小樹苗嘞,這兩年剛種上,還沒有長高,”司機很自來熟,“現在這個點出門還好,是剛熱起來,等你到家了就不熱了。”
路易然指骨捏着手機,指尖捏得發白,在着天氣裏呈現出有一種不符合氣溫的冷意。
他望着窗外不搭話,聽着司機說了好幾句後收回視線,研究了一會兒車門上的手搖窗:“可以開空調嗎?”
司機轉方向盤的動作不停:“開空調要加錢哈,十塊。”
路易然:“開。”
司機稀罕地從後視鏡瞅了這冤大頭一樣,伸手吭哧吭哧把駕駛座的窗戶搖上:“小哥麻煩關一下後面的窗戶,不然涼快不下來的呀。”
路易然不知道這車為什麽沒有後排出風口。他盯着對準司機的空調出風口一會兒,忽略胃裏的翻湧,默不作聲地俯身從座位間擠到前排,指尖一撥,讓撥片朝着後座:“這樣就行了。”
司機“哎呀”了兩聲,不說話了。
汽車開了二十分鐘,從有點開闊的馬路開進壓平的水泥路,七拐八拐進了個狹小的巷子口,路易然只看了地圖,對不上這些橫七豎八的小路。
司機在某個他認不出來的巷子口停下:“裏頭都是小路,車開不進去,我就在這兒把你放下了啊。”
路易然靠着車窗往裏頭看了一眼,從狹小的巷口看見了幾塊青黑色的小塊石磚,和記憶中的差不多。
路易然收起手機“嗯”了一聲,湊到前座看了眼打表器上的數字,找出一張五十。
司機找完錢把空調一關,就着沒散的冷氣把窗戶關攏,開車走了。
路易然踩在石磚上,原本在車裏有風吹還覺得不熱,現在一下車就覺得曬。
他踩在石磚上晃了晃,把附近的門牌號都看了一遍,才順着巷口往裏走了幾分鐘。
老屋變化挺大,和他記憶裏一點對不上。
從巷口走進去的路有十分鐘,一路上兩邊都是平房,沒有陰涼。路易然走得額角冒汗,旁邊還不時沖出幾個打鬧的小孩,都跟火爐似的,路過帶起一陣熱風。
原本幹燥清爽的襯衫黏在身上,胃裏的饑餓讓人有些眩暈,路易然加快腳步,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路易然沒有這一趟要幹活的自覺,穿了一身有點不方便活動的襯衫,站在院子裏束手束腳。
打掃老屋子要幹什麽?
路易然拿捏不太準,他打開大門,進去首先給自家姥爺插了柱香。
好,最重要的做完了,接下來可以歇一會兒。
路易然從屋子裏拖出一張小竹椅到屋檐下,坐上去吱呀吱呀的響。
旁邊還有一個壓水井和一個水龍頭,路易然挨個試了試,壓水井已經壞了,水龍頭就剩頂上的螺絲,他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它的頭。
路易然熱得解開扣子扇了扇,随着太陽一點點移動到頭頂,周圍的空氣也越發悶熱。
過了一會兒,平房某間許久沒有人住過的院門裏忽然探出個腦袋。
路易然的視線在周圍環視了一圈,梭巡着有沒有鄰居可以借個開水的水龍頭。
這片平房門外是片大空地,邊上圍着花壇,一顆大槐樹種在裏頭,還有不少單車歪歪地靠在樹身上。
這一幕路易然剛才進門時就看見了,不過現在三三兩兩散落的單車旁邊站了個高大的人影。
真高大,背影目測有一米九,伸手把攔在隔壁門口的單車拎開時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繃緊,壓着眉目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兇,周圍原本打鬧的小孩都被吓安靜了。
路易然把腦袋又往外探了點。
怎麽是那個猛男。
猛男今天穿了寬松的短袖和工裝褲,看起來比昨天的西裝更合适。
嚴峥察覺到身後有一道視線,伸手把不知道誰家的擋門的單車扔一邊,轉過身,看見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的一個黑色毛茸茸的發頂。
年輕男生領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了潔白瘦削的鎖骨,和他碰上目光後,踩着門檻晃了晃身體,擡手和他招呼。
“嗨~”
嚴峥:“...”
嚴峥回身,伸手把剛剛凄慘地躺在地上的單車扶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