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郡主的起床氣
第26章 郡主的起床氣
大雨下了一夜還是沒停,翌日清晨依舊烏雲密布,天空灰暗,顯得厚重又壓抑。
此時,原本安靜的绛帳樓突然嘈雜了起來,争吵聲和推搡聲交雜在一起,将樓裏還在睡的清倌和客人都給弄醒了。
裴知慕被外面的聲響吵醒,她緩緩睜開眼,皺緊眉頭,腦袋似是被人用石頭砸過一樣,又疼又漲。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撐着床坐起來。
裴知慕見身上的衣服有點亂,但都是完整的穿在身上,周圍環境明顯不是在裴府,想來還在绛帳樓裏。
她腦中的記憶只停在了明昭遞給她一杯葡萄酒讓她嘗嘗,之後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了。
裴知慕敲敲酸脹的腦袋,依然記不起昨晚醉酒後的事情,也沒在房間裏看到明昭的蹤跡。
難道昨晚明昭把她一個人扔在绛帳樓裏睡覺,自己獨自回侯府了?
還是說她沒在這個房間裏睡覺,而是去了其他的房間歇息?
是去了丹青的房間?
還是沙棠的房間?
又或者是...長舒的房間?
裴知慕揉着腦袋,剛準備下床去尋,突然,房門被人用腳踢開,樓嬷嬷凄厲的叫喊聲在裴知慕腦中炸開。
“哎呦呦,這是要幹什麽啊?”樓嬷嬷一邊大叫一邊哭訴,“你們一大早就來鬧,我這樓裏的客人都被你們鬧生氣了,我這以後的生意可還怎麽做啊?”
裴知慕看着擠進房間裏的人,前面四個人都帶着惟帽,後面拿着棍子的幾個男人将房間包圍,房門鎖死,像是不想讓這間房裏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一樣。
裴知慕剛才聽到站在最前面人說了一句:“把門關上。”
聲音低沉,透着濃烈的憤怒。
裴知慕認出了這個聲音是誰,她的父親,禮部尚書裴元慶。
那麽,至于其他三個帶惟帽的人,應該是她的姨娘胡柳兒、她的庶妹裴芷柔和她的弟弟裴之軒。
房門被緊緊關上,樓嬷嬷被護院壓在一旁,捂住嘴巴不讓她嚎叫。
裴元慶拿開惟帽,顫抖着手指着坐在上的裴知慕。
他臉色發青,怒目圓睜道:“賤/人,你竟然真的敢明目張膽的夜宿這種污糟之地!?”
“爹,姐姐只是一個人睡在這裏,根本沒有像小娘和二姐姐說的那樣啊,”裴之軒聽到裴元慶的話語,扯開惟帽,出言制止,“這裏只是個酒樓,哪怕夜宿一晚也是無傷大雅。”
“而且姐姐是裴府嫡長女,爹用“賤/人”這種侮辱性極高的詞語來羞辱姐姐,實在逆道亂常,罔顧人倫。”
“滾開!”裴元慶氣得他雙目放大,反手打了一下裴之軒,“這裏有你什麽事?”
胡姨娘拉住裴之軒,語含警告:“你大姐姐犯了錯,就該受罰,你上去添什麽亂?”
“芷柔,拉住你弟弟,別讓他惹你爹爹生氣。”
裴芷柔抓住裴之軒的手臂,柔聲勸道:“之軒,別惹爹爹生氣,這事...确實是大姐姐做的不對兒,上次她去绛帳樓玩鬧,父親已經寬宏大量,放過大姐姐一回了,可這次大姐姐做事實在是放肆,全然不顧裴府和父親的顏面和榮譽,膽大妄為的夜宿于這種地方,還..”
她看了眼裴元慶,嘴角微勾:“...還敢叫小倌陪侍,實在是傷風敗俗,将咱們裴府的榮譽和名聲不當回事啊?”
裴元慶一聽,又恨又氣:“裴知慕,我真是太驕縱你了,竟然讓你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我今天就直接打死你,省得你把裴府的名聲和榮譽都給敗光了!”
裴知慕垂眸,雙手抓緊被褥,眼中滿是悲戚和輕蔑。
“不要!”裴之軒推開裴芷柔,上前擋住裴知慕,“爹,姐姐只不過是在绛帳樓裏睡了一覺,并未叫小倌陪侍,這房間裏除了我們,也就姐姐一人。”
“想來是姐姐昨晚太累,便在樓裏休息了,此事只要不宣揚出去,沒有人知道姐姐夜宿過绛帳樓啊。”
胡姨娘上前扯着裴之軒,急道:“之軒,你這是做什麽,趕緊過來,別影響你父親清理門戶!”
“正所謂“空穴來風”,若是你大姐姐沒做過的事情,我們也沒辦法冤枉她啊。”
裴芷柔道:“我問了樓中的客人,許多人都見到大姐姐進入绛帳樓,說是喊了三、四個小倌陪侍,這些可都是與我們不相識的人,他們總不會平白無故的污蔑大姐姐呢?”
“而且我們為了保住大姐姐的清譽,剛才花了不少銀子去封他們的嘴呢。”
“你給我閉嘴!”裴之軒低吼道,“姐姐夜宿绛帳樓這件事若非你們透露給爹,爹又怎麽會帶着護院來绛帳樓裏抓人?”
裴芷柔柳眉一蹙:“...你!”
“夠了!”裴元慶氣極,指着裴之軒喊道,“你給我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收拾了。”
“我不!”裴之軒張開手,緊緊護住裴知慕,“爹,姐姐只不過是把這裏當做客棧睡了一晚,這房間裏也沒有其他人存在,裴府的聲譽依舊保得住啊。”
“之軒,別鬧,趕緊過來!”胡姨娘拽不動裴之軒,“這裏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怎麽能和客棧相提并論?”
裴之軒反駁道:“我也來過绛帳樓,也叫過女倌陪侍,爹可是要将我和大姐姐一塊打死?”
胡姨娘正色道:“之軒,你胡說八道什麽!?”
裴芷柔臉色一變,暗罵了一聲“愚蠢”。
裴元慶知道裴之軒來過绛帳樓,他雖然生氣教訓過幾次裴之軒,但兩者的關系不能相提并論,處理方法也不能一視同仁。
“你來這裏玩鬧,我已經罰過你了,”裴元慶指着裴知慕,“但你姐姐這次太過胡鬧,我定不能随意了事。”
“上次是因為有郡主幫你說情,我放過你一次,本以為你會知錯就改,卻沒想到你變本加厲,竟然夜宿绛帳樓,還叫小倌陪侍,實在是恬不知恥,傷風敗俗。”
“你給我滾開!”
裴之軒搖頭:“我不,我與姐姐犯的是同樣的錯,爹要打死姐姐,那就先打死我吧。”
胡姨娘急的眼睛都紅了:“裴之軒!你能不能別胡鬧?”
“爹既然想要公事公辦,那就一視同仁,”裴之軒無視裴元慶的憤怒和猙獰,擲地有聲道,“想要打死姐姐,就先打死我。”
“逆子!”
裴元慶氣得脖子漲紅,擡手就是一巴掌。
裴元慶被打倒在地,嘴角溢出鮮血。
胡姨娘吓得淚流滿面,抱住裴之軒,哭喊道:“老爺,之軒只是無心之言,您幹嘛打他啊?”
“瞧你養的好兒子,公然頂撞他爹,簡直胡鬧,還有沒有規矩可言?”裴元慶臉色陰沉可怖,看向裴知慕,“你娘早死,沒好好教育你什麽是知榮守辱,溫良恭儉,恪盡職守,竟讓你成了敗壞家門名聲的賤/人,今天我就送你去見你娘,讓她好好教教你!”
“是啊,我不僅娘早死,”裴知慕冷笑道,“我還沒有爹,我就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裴大人還指望我有什麽規矩和羞恥心嗎?”
裴元慶眼神如刀,恨不得剮了裴知慕,喘着粗氣:“好好好,你有骨氣,你有氣魄...”
他轉過身,搶過護院手中的棍子,“今日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規矩?什麽是羞恥心?”
裴之軒被胡姨娘和裴芷柔死死按住,他見裴元慶拿棍子去打裴知慕,急切喊道:“不要——”
裴知慕看着那根棍子毫不留情的砸下來,看着裴元慶如惡鬼一樣猙獰扭曲的臉,心中突然湧起無限悲涼和疲憊。
自出生以來,裴知慕過得都很累。
她母親是商戶,當年對裴元慶一見鐘情,為了嫁給她,母親拿了家族一半的産業作為陪嫁來扶持裴元慶的官路亨通,但裴元慶依舊不愛母親,甚至為了将他心愛的胡姨娘接回裴府,不顧母親的反對,讓母親郁郁寡歡,最終死于郁結,含恨離世。
裴元慶坐實了“寵妾滅妻”的稱謂,自然也不會在乎她這個裴府嫡長女的死活。
若非娘家的照養和舅舅的關切,裴知慕怕是都活不到及笄。
如今,裴元慶和胡姨娘算是找到了個機會,解決掉她這個“礙眼礙事”的東西,屆時,胡姨娘可以成為裴元慶的正妻,裴芷柔可以成為裴府嫡長女,而裴之軒也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裴府嫡長子。
這一切都會變得很完美,只要将她除掉,所有人都會快樂幸福。
這筆買賣,不虧穩賺。
裴知慕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任由裴元慶的棍子落下。
最後一次将她打死,也算是盡到父親的責任,讓她少受些罪。
棍子揮下帶動了一絲微風,裴知慕感覺到發絲的浮動,卻沒有感受到棍子打在腦袋上的痛苦。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啞的嗓音,像是剛睡醒的人還處于倦怠慵懶的樣子。
裴知慕偏頭,瞳孔一顫:“郡..郡主?”
明昭昨晚跟裴知慕鬧得太累,兩人誰都沒回家,直接在绛帳樓裏湊合了一晚,以前碰到晚上下雨,她都會睡得不好,失眠或者多夢。
但昨晚她睡得還挺香的,結果房間裏突然闖進來一幫人,叽裏咕嚕的,又是罵又是叫,跟一群待宰殺的雞鴨似得,吵的人頭疼又煩躁。
本來明昭是想起來把他們趕出去的,但她躺在被子裏一聽,是裴元慶帶着人過來抓他疑似“傷風敗俗”的嫡長女,順便打算在绛帳樓裏“毀屍滅跡,清理門戶”。
明昭本來還挺困的,如今聽完他們的争吵,瞬間清醒了許多。
她躺在床裏面,被子蓋住全身,無人看到床上還有一個人,明昭拉開被子一角,将所有人的一言一行看在眼裏,見裴元慶怒極搶過棍子打算一棍子打死裴知慕,明昭立刻起身,一手抓住揮下的棍子。
掌心震得的生疼,索性這段時間跟着仇晁練武,她學會了洩力的方法,能夠把棍子帶來的傷害減弱。
這一棍子打下來,雖然握住的時候掌心連着胳膊都疼,但這點疼痛明昭還是可以忍受的。
明昭甩開棍子,看着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色,深沉的眸子中蘊含威嚴,嗓音中帶着壓迫:“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打擾本郡主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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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上門找打的狗東西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