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第057章

是的, 段尋說的話也是她的顧慮，一旦碰觸到這兩只小狗，她會看到它們之前的記憶, 也會與它們的情感共情。

它們所遭遇的一切，她都會感知的清清楚楚，那必然是一段很不好過的經歷。

而她也會很難過，很痛苦。

不過……

“沒關系。我只是想安撫一下它們。它們現在一定很害怕, 很不安。”顧依依說。

沒關系, 我只是想安撫一下你們。

顧依依用自己的小爪子，輕輕撫摸了一下小泰迪的頭。

剎那間，小泰迪曾經那些難以言喻的痛苦經歷就這麽闖入她的腦海中，而那些經歷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苦。從被那個男人帶回去那一刻起, 它就開始了無休無止的挨打和訓練。疼痛和饑餓一直伴随它到現在，它幾乎沒有一天的日子是吃飽飯和好好休息過的。

它的關節很痛, 腿也很痛，挨打的背很痛，被撕扯的尾巴很痛, 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痛過的地方。

那些苦難的記憶裏，唯一幾次溫存的時候，大概就是有路人看到它挨打覺得可憐, 于是會給那人一點錢，然後摸摸它的頭, 給它一點好吃的, 又或許有人心疼小狗，用錢幫它買來一點休息的時間。

曾經它還有一個小夥伴, 一只很老實的小土狗，後來因為實在是教不會太多動作, 被主人關在籠子裏活活餓死了。

顧依依有些承受不住，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繼續下去。

再然後，就是新來的小狼狗，它們成為了好朋友，也一起挨打，一起受訓，一起挨餓。它其實很難過，因為它不希望再有小夥伴跟自己一起受苦了，所以在表演和訓練的時候它也會更加的賣力一些，可它的身體損耗的實在太厲害了，它甚至有過就這麽睡過去再也不要醒過來的想法，因為這樣的話，就不用表演，也不用挨打和饑餓了。

啊……原來小狗跟人類一樣，痛苦到了極致，也會有寧願永遠醒不過來的絕望。

顧依依強忍着難過蹭了蹭它，小泰迪閉上眼睛，也蹭了蹭她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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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平靜了很多，剛才那股恐慌也似乎在顧依依的安撫中漸漸消失了。

顧依依又摸了摸另外一只小狼狗的頭。

它是被撿回來的流浪狗，原本一直在垃圾桶附近流浪，在被撿回去之後，它還曾興奮過一段時間。因為它有了會給它食物的主人，然而接下來的生活卻也跟小泰迪一樣，是沒有盡頭的苦難，所以它幾次試圖逃跑，它寧願回到繼續在垃圾中找食物的生活中，也不想繼續跟着這個人了。

小狼犬很活潑，它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要換一個更好的生活了，十分開心的圍着顧依依轉了個圈，十分興奮的樣子。

顧依依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眼淚已經從她的眼中滿溢出來。

她感覺到段尋在這個時候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好了，不要難過了，我保證它們以後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再也不會受苦了。”段尋對她說。

顧依依實在太難受了，她沒有說什麽，而是轉身抱住他的胳膊，把臉埋在了他的身上，段尋就把她抱了起來。

兩只狗狗乖乖蹲在那裏看着小貓，阿炎一喊它們，它們就乖乖跟了過去。

顧依依對它們說：“你們以後不會再受苦了。”

兩只狗狗被阿炎帶走了，小泰迪還是被他抱走的，臨走之前阿炎說會先帶去寵物醫院檢查一下它們的身體。

有路人拍手稱快，“真是太好了，我都想着這兩只小狗太可憐了，趕緊脫離那個人才好呢。”

“是啊，跟着他以後肯定沒好果子吃，那個小泰迪看上去都六七歲了，還這麽被打，真是太可憐了！”

“你們聽到沒，剛才那個人跟人要十萬呢，真搞笑，他在鞭打小狗讓它們表演，哪裏有幾個人會給錢啊。“

是啊，都是看小狗太可憐了所以才給一點，他根本賺不了幾個錢的。而且他也根本沒給小狗吃什麽好東西，我剛剛特意看了，獎勵的零食都是最便宜的那種。”

“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禍害別的小狗……老天爺開眼，希望這個人以後別有機會去禍害別的小狗了。”

“是啊，希望這個人趕緊遭到報應！”

顧依依心想這家夥以後沒什麽好運氣了，說不定立馬就會生個病遇到個意外什麽的，總之不會好過的了。

就是可憐兩只狗狗，跟了他那麽久，那個小泰迪竟然還不舍得他……

顧依依嘆息着，看着兩只小狗被送走的方向。

林警官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問：“它剛剛是在安撫這兩只小狗嗎？”

“嗯。”段尋說：“她在替它們難過。”

“真懂事啊。”林警官感嘆道：“有一些人都做不到同情受苦的弱者，沒想到小貓卻可以。”

他說的沒有錯，人都是複雜的，其中雖然不乏純善或者惡毒之人，但其中也有很多的善與惡交織在一起。有些人看上去待人和善，背地裏卻十惡不赦，有些人看上去嘴巴狠毒，但實際上也會做很多好事。所以人心難測，從外表來看根本無法分辨善惡。

至于是否會同情弱者，每個人的觀點都不一樣，大多數人都會同情和憐憫同為人類的弱者，但對其他種族的苦難卻毫無感覺，畢竟人與人之間都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何況是面對更弱小的動物。

顧依依忽然清醒自己有了這麽一個特別的能力，能夠讓她對接觸到的小動物能夠共情，哪怕共情到的是它們的苦難。

雖然這些另她很難過，很痛苦，但是也讓她更加了解到那些小動物的心裏世界，也更加堅定了盡自己的所能幫助它們擺脫苦難的決心。

她知道自己拯救不了所有，可至少，她遇到的所有小動物，她都會盡自己所能的去幫助它們。

“謝謝你，段尋，這一次是你幫助了它們。”

段尋說：“是你先發現它們，也是你先聽見它們的求救的。”

無論如何，能救了它們就是一件好事。

“閃電今天也執勤嗎？”

“今天它休息，但是為了獎勵你立了大功，所以林警官特地申請了一下，讓閃電陪你來逛逛夜市。”

“哇真的假的，這麽好！”

顧依依瞬間明白過來，林警官雖然穿着警服，但是閃電今天沒有佩戴警犬的标志，所以它今天不是來執行任務的，而是特地來陪她玩兒的。

如果是一只警犬發現了被拐賣的兒童并且成功幫助警察解救了他們，那的确是立大功的。顧依依不是什麽小警貓，當然也不需要別人的獎勵，因為她已經從中獲得了很多功德，也因為成功解決出那幾個被拐賣的孩子而高興，這對她來說，也是一段非常幸運的事情。

顧依依忽然想起什麽，狐疑的問段尋：“我有點懷疑，你是算出我們住在那個民宿會遇到這件事情嗎？”

段尋沉默了一下：“你覺得我這麽厲害嗎？未發生的事情都能這麽準确的算出時間地點，還剛好算出你爬到牆頭上偷聽人說話？”

顧依依恍然點頭，“那倒也是，這麽多的巧合。”

林警官說要定個餐廳請他們去吃飯，段尋卻說随便找個地方就好，畢竟能帶小狗小貓進去的地方少之又少，于是他們就在附近找了一個能在戶外吃東西并且寵物友好的餐廳，小貓和警犬都可以在旁邊一起吃。

林警官把閃電拴在椅子上，說回車上換件衣服，不然太惹眼了，片刻後回來身上已經是一身便服。

他從車上拿過來一瓶酒，給段尋倒了一杯。

兩人都沒有說工作的事情，因為有太多東西不可說，也不能說，所以聊的都是一些景川的景點和警犬們的趣事。

中途看段尋用一次性的小碗兒和勺子喂小貓吃飯，林警官感慨他對小貓真好，不過小咪也值得這種好。

顧依依原本是有些不好意思吃段尋喂的東西，不過隔壁看到有人也在這麽喂小貓小狗，也就沒什麽不好意思了。畢竟在別人看來她就只是一只小貓咪而已，小貓咪的話被人寵愛地喂一下飯完全是正常的。

怎麽說呢，小貓咪害羞才不正常呢，哪有小貓咪會害羞的。

閃電一直趴在林警官的腿邊，林警官給它撕開了一些雞肉，被它一口就吃進去了。

“好辣！”顧依依一不留神吃了一大口東西，反應過來的時候舌頭都被辣疼了，“你給我吃了什麽啊段尋！”

她吃的是段尋随手夾的一塊豬肉，大概是他自己也沒吃幾口東西，也不知道那是這麽辣的菜。

“這麽辣嗎？”段尋喂了她一口水，然後立即起身去了外面，不久後拿來一瓶酸奶倒在碗裏給她喝。

“很辣很辣！”顧依依喝了好一會兒酸奶才緩過來，“哪有人給小貓吃這麽辣的東西！”

段尋：“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啦。“顧依依說：”酸奶怪好喝的，再來點吧……”

“原來是被辣到了？”林警官哈哈大笑：“怪不得它剛剛跟小狗一樣吐着舌頭，笑死我了，閃電還一直圍着它轉，大概也奇怪它為什麽像小狗一樣吐舌頭吧。”

顧依依瞪了一眼段尋，“丢大貓了簡直。”

段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抱歉，回頭補償你。”

顧依依哼了一聲，“好吧，回頭多給我買點好吃的就原諒你。”

閃電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嚕，顧依依吃飽喝足了，趴在它身上眯了一會兒也睡着了。

林警官把這一幕用手機拍了下來。

很顯然，閃電也把這只小貓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在它睡醒後看到趴在自己肚子上睡得正香的小貓，就十分憐愛的用自己的尾巴把她圈了起來，然後一直靜靜地看着她。

等顧依依醒了，發現林警官已經喝多了，他難得也是在休息的時候喝點酒，身邊又帶着難得出來玩兒的閃電，自然是十分高興。

顧依依又看向段尋，他臉色一點也沒變，但是應該也喝了跟林警官差不多的酒，畢竟林警官每敬他一杯他都杯杯不落。

最後分別的時候，林警官從自己車的後備箱拿出一個穿着警服的小熊玩偶，還有一個印着閃電照片的抱枕，說是送給小貓的。

“本來說要送一些罐頭零食給它，但是怕小貓不吃，所以就送點小玩意兒了。”

顧依依十分喜歡，抱着抱枕和玩偶就瘋狂蹭。她也很舍不得閃電，不過沒辦法，她本來就是跟着段尋來順便玩一玩的，等段尋辦完事情就也該走了。

回去之後顧依依發現段尋忽然變得有些沉默，尤其是她喊了他兩聲也沒得到回應，于是跑到他房間一看，發現他靠在沙發上，微微低着頭，似乎睡着了。

“段尋，充電線，平板沒電了。”

顧依依歪了歪腦袋看着他。

段尋沒聽見她說話，也許只是睡着了……也或許是那些酒起了作用，他喝多了？

“喂，段尋，你上床睡覺啊，在這裏多不舒服啊。”顧依依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胳膊，但是段尋一點動靜也沒有，而且連呼吸都……很弱？

顧依依有點急了，“喂喂，段尋，你怎麽了？該不會是酒精中毒了吧？！”

她一急之下跳到他的瘋狂呼喚他的名字，同是用爪子拍他的身體。

該怎麽？她一只小貓該怎麽辦？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話，所以連打120求救都做不到。

顧依依快急哭了，正不知道怎麽辦時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電視劇，或許可以像他們一樣直接撥打120但是不說話，這樣那邊察覺到不對勁也會根據定位過來救人吧？！

“段尋！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叫救護車了！”

就在她到處找手機的時候，段尋忽然醒過來了，“依依？”

顧依依呆呆地看着他。

“……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顧依依哇的一聲就哭了：“怎麽了你還問我怎麽了？！我都喊了你十分鐘了你都不醒！吓死我了都吓死我了！！！”

段尋怔了一下，伸手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好了沒事了，我只是……有點累，所以睡着了，現在沒事了。”

“……真的嗎？”

“真的。”

顧依依看他好像是真的沒事了，但是剛才那股恐慌實在是太強了，她一時半會根本緩不過來，連眼淚都止不住。

她是真的很害怕，很恐慌。她一點也不希望段尋有什麽狀況發生。

這個世界上只有段尋才能聽懂她的話，只有段尋才知道她是一個人。也只有段尋會這麽無條件的對她好，無論發生什麽都站在身後幫助她。她真的難以想象如果段尋不在身邊……那這個世界上沒人聽得懂她的語言，沒人能跟她對話，沒人理解她，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麽也沒有。

就連功德樹的存在，也是段尋告訴她的，如果沒有了他，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只是幻想一下，她都覺得絕望。

足足哭了快半小時，顧依依才緩過來，段尋一直哄着她，最後把她緊緊抱在了懷裏，就這麽一直抱着她，直到她慢慢停止了抽泣。

“段尋，你不可以有事哦。”她抽了抽鼻子，說：“如果你生病了，我都沒辦法去醫院看你，小貓咪是不允許進醫院的，你知道吧？”

小貓咪不光不能進醫院，還不能照顧你，不能讓你的身體變好。

小貓咪有太多不能做的事情了……顧依依越想越難過。

段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因為一直哄着她，所以顧依依頭頂上的毛毛被他揉了很久都亂糟糟的了。

“是，我知道。所以我不會生病的。”

“最好是這樣……永遠都別生病，別這麽吓唬我。小貓的心髒那麽小，經不起你這麽吓。”

“嗯，不會了。”段尋低聲說：“吓着你了，對不起。”

段尋把她抱在了床上，就這麽一直抱着她，直到顧依依睡着了，半夜醒過來發現自己還被他抱着。

看着他沉靜的睡顏，她忍不住擡起小爪子碰了碰他的鼻尖。

這個世界上，她真正的朋友其實只有段尋一個人。如果沒有遇見他的話，也許她現在已經成了一只半死不活的流浪貓，也或許就連她自己也自暴自棄了。

還好，段尋是那麽厲害的一個人。

小貓沒法保護你，但是小貓可以陪着你，也會盡自己所能的報答你。

“如果……如果以後有一天能夠重新成人的話……”顧依依喃喃道：“或許……可以為你做很多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