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九章
最初刷到俞沅這條轉發時,李螢心也是滿頭霧水,差點有沖動想問問俞沅是否手滑。
當然李螢心只是在心裏想想,沒去做這冒昧的事。沒想到俞沅自己又把這一條視頻發給了李螢心,還說:這好像是哥的學生。
距離上一次聯系已過了一段時間,李螢心本來以為此人的對話框又會像之前那樣沉底到下一個互相發節日問候的日子。
李螢心回他:哈哈哈,是啊。
俞沅:演得挺好的。
李螢心:哈哈哈,我也覺得還不錯。
俞沅大概是正有空閑,李螢心也難得處理完工作正窩在公寓沙發上玩手機,兩人一來一回尬聊起來。
說到這裏已經有點不知怎麽将話題繼續下去,李螢心看對話框頂部一直在“俞沅”和“對方正在輸入…”之間反複橫跳,便沒有退出頁面,靜靜地等看看俞沅還有什麽要說。
俞沅:轉發是想鼓勵一下。
李螢心沒問出的問題,俞沅倒是自發地解釋起來,不過李螢心覺得這個答案不太像真話,翻唱的人多了去了,怎麽不鼓勵一下別人。
接着俞沅又說:貝斯手挺眼熟的,好像來看了我演出?
俞沅:原來哥是把票給了她啊。
李螢心:對,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她是你粉絲。
俞沅:我還以為你都不沾樂隊相關的東西了。
起先李螢心覺得俞沅這句話和前面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及,很快又明白過來俞沅的意思,解釋道:啊不是的,雖然他們視頻上指導老師寫了我的名字但是其實我沒真的指導,只去看過一次排練。他們寫我名字應該就是意思一下以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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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我現在啥也不會了,指導不了的。
覺得單這麽說很生硬,李螢心補了一句:哈哈哈哈。
俞沅:這樣。
俞沅:我看貝斯手小姑娘風格和你挺像的,還以為你帶過她。
這次李螢心是真心實意地發問了:啊?有嗎?
俞沅:有啊,跟你用一樣的琴,跟你一樣彈着彈着嘴就抿起來,頭發披下來發型都差不多。
李螢心:有點牽強了哈哈哈哈。
李螢心一一駁回:芬達暗夜藍雖然貴了點但也不小衆,用這琴的人多了去了,抿嘴這個我倒是沒觀察過自己,不過也不是什麽很特別的動作……頭發這個更扯了,中分長發女生披發不都差不多那樣?
俞沅很倔強:演奏風格也像你。
李螢心:照着我們的伴奏扒的呀,肯定像。
李螢心:一開始主唱小孩哥還模仿你的聲線呢,後來改了。
俞沅:好吧。
李螢心往上滑,又複盤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有那麽一點後悔,雖然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可內容全在否定對方,多少有點掃興。
他趕緊發了個從班群偷來的可愛表情過去補救,又說:不過你轉發了他們的視頻,他們肯定開心死了。
俞沅:開心就好。
俞沅:他們這個樂隊之後還繼續組嗎?
李螢心:不知道啊,不過學生平時還是以學業為重吧,可能有什麽晚會的時候會複活一下?
李螢心:你這麽看好他們啊。
李螢心想着聊得還挺好的,開了個玩笑,然而這次聊天框裏很久都沒再彈出新的消息,久到李螢心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句“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之類的結束對話,打字打到一半,俞沅又發來了信息。
俞沅:不是看好他們。
俞沅:是在想如果他們不繼續組了,我下次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跟你聊天。
俞沅又引用了前一句:也不是不看好的意思,還這麽小,未來有很多可能。
接着俞沅還認真點評了幾句他們演奏中的優與劣,“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跟你聊天”這樣的字眼就這樣夾在那麽多行字之間。
這其實是很微妙的一句話,人們面對想接近又難以接近之人常常會這麽想,但被直接說給另一方聽時,這句話可能會出現在損友互相調笑這樣的場景,也可能是暧昧拉扯的人給感情的增稠劑……不管怎樣,俞沅來說就很奇怪。
更何況,如果換做別人,說了這樣的話總該停頓一下看看對方有什麽反應,俞沅卻好像不在意李螢心對此怎麽看,自顧自地往下說。
看起來俞沅不需要李螢心對這句話作出回應,李螢心卻分外在意起來。
他有很多搞不清楚的,他現在已經沒那麽了解俞沅了,俞沅說這句話就是字面意思嗎?如果是字面意思,聊天需要找借口可能是因為現在不太熟,但平時沒什麽交集的兩個人,俞沅又為什麽會想找他?
李螢心坐直了身子,敲了一行字,問了:為什麽要找借口和我聊天啊哈哈。
沒想到俞沅說:還是想找你寫歌,突然提起也太突兀了,又不是那種快結婚了出現一下要份子錢的。
李螢心:……
李螢心:又在說笑呢。
俞沅:嗯,說笑呢。
李螢心想,算了算了,和其他久不聯系的朋友也不是沒有突然又聊起來的,沒有必要因為對方是俞沅就考慮那麽多吧。
李螢心接着俞沅那句沒有什麽笑點的玩笑話說:你要是結婚随時滴滴我啊,這幾年我也探到點小錢,肯定會給你包個大的。
俞沅:不愛聽。
李螢心:嗯?
俞沅:不愛聽這話。
李螢心:也是,我們小沅正在事業上升期。
俞沅:已經事業瓶頸期了。
還附贈了一個哭哭的表情。
李螢心:怎麽會?
俞沅這次打了很多字:上次不是和你說了要出專輯的事嗎,曲庫裏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合适的,和經紀人大吵一架,說我難伺候,讓我幹脆自己寫,不然就別出了。
俞沅:所以我現在在嘗試自己寫,可是我根本就不會,對樂理什麽的一竅不通……
俞沅以前的确是不會樂理的,他本來就不是學音樂出身,因為偶然唱了幾句,有得天獨厚的好嗓音,被李螢心千方百計拉來給他當主唱。
在夜這星的舞臺上,俞沅也不用像其他很多別的樂隊主唱一樣需要兼多一種樂器,因為他不會,他只需要唱歌。
不會看譜,每次李螢心寫了新歌,除了把人聲旋律部分單獨用別的樂器來表現,還要先自己唱一遍教他。
其實李螢心是不太願意教的,因為他唱歌老破音,換陳悅去教過一次,陳悅滿臉怒容來找他,說俞沅笨得要死,他唱得喉嚨都要冒煙了俞沅還學不會。
李螢心眉頭緊鎖,說你不想教也找好一點的理由,我們小沅聰明得很。
下一次就還是換回李螢心來。
現在俞沅成了專業歌手,看他之前的一些采訪也有說在上聲樂課……說對樂理一竅不通有點誇張了。當然上了聲樂課跟會寫歌也沒什麽必然的關系。
可能第一次寫,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李螢心雖然自己不寫了,但還殘存一些經驗,他回複:先不想別的,你腦海裏有什麽想唱的旋律嗎?有的話哼出來用手機錄一下,再把旋律寫出來?
發完後又覺得不對,俞沅團隊那麽多人,随便問個誰不比他專業?
不過話已經發出去了,而且俞沅看起來是認真向他求教,甚至直接哼了一段過來。
幾十秒的語音,前面是悠揚的哼唱,一小段之後跟着一句話,俞沅說:“旋律寫下來是沒問題,就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麽編曲,哥你可以幫我聽聽看嗎?”
真好聽。李螢心想,他很難拒絕為這樣的歌聲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言。
兩人一晚上的聊天好像從此刻才開始進入正軌——至少對于李螢心來說是這樣的,他從那種每說一句都要斟酌再三的狀态裏脫離出來,把那段旋律聽了又聽,先用文字反饋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俞沅總會在李螢心的回話中挖出一些點來詢問,兩人越說越起勁,後來不知怎的幹脆連了麥,說到後面李螢心感覺連語言都很難準确表達他想告知對方的效果,急得說了句:“我現在電腦裏沒Cubase不然我高低搭個分軌……”
然後對面傳來輕輕的笑聲。
李螢心頓了頓,中計了。
什麽不會樂理不會編曲啊,在這兒等着他呢。李螢心也笑了:“你這個……”
“我這個什麽?”俞沅又說,“安裝一個編曲軟件吧。”
不用俞沅說,來感覺之後李螢心自己也想把各種做歌的軟件裝回來,實在不行先用手機APP當一下平替也可以。他對做音樂從來不是分手了不想見到前任的那種逃避,他只是怕做不好而已……而且這樣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的腦子總是木木的,偶爾有些模糊的想法,音符和音符之間很難被組成完整的樂句,加之工作确實忙,所以他很久沒再搞這些。
但他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當然,他還是怕做不好,而且他認為做不好的概率很大。他想就算他明天就飛速整出了一整首編曲,他應該也不會給任何人聽。那麽就沒必要去答應俞沅,免得人家白期待一場。
李螢心其實沒困,聊着聊着他就精神了,但是他故意打了個呵欠,沒正面回應俞沅的問題:“都十一點了,我明天還要去看早讀,先不說了,早點休息吧小沅。”
俞沅也沒攔着他:“晚安……哦對了。”
“什麽?”
“你學生要是喜歡我,我寄幾張to簽之類的過去他們會不會更開心?要不你給我個地址……”
李螢心趕緊拒絕:“別,別慣着他們。”不慣着是一回事……他不想讓學生知道他有認識的大明星。
……
幾天後李螢心在第無數次看到徐斐然上課鬼鬼祟祟的樣子時,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他把徐斐然自以為将她擋得很嚴實的、課桌前的一大疊課本挪開,人贓并獲。李螢心眼神冰冷,向她攤開手:“手機拿來。”
周圍有些竊竊私語聲,李螢心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徐斐然大概太緊張了,把手機遞過去時甚至忘了鎖屏,上面還是她* 的微博消息提醒頁面——看起來被俞沅轉發之後過了這麽些天,還是不斷有人關注她,在她的微博留言。
一個來自偶像的轉發就夠小孩這麽多天心緒不寧,比前段日子排練時有過之而無不及,要是李螢心當時真從俞沅那裏拿了to簽那還了得?
當着全班面呢,李螢心也沒多說了什麽,替徐斐然按了鎖屏,把手機拿回講臺上放着,繼續講課。下半節課整個班安靜得連隔壁老師的慷慨陳詞都能聽見。
下了課,李螢心看向明顯煎熬了半天的徐斐然一眼,小孩視線和他對上之後就垂着腦袋蔫蔫地跟着他走向辦公室。
李螢心坐回工位喝了口水,講了一節課喉嚨快廢了,說實話老師是最不想在下了課之後還要繼續訓學生的人,別說訓學生,連話都不想講,但沒辦法。
李螢心開門見山:“你知道帶手機來學校是要停課的吧?”
徐斐然聲音像蚊子哼哼:“知道。”
李螢心發揮班主任必修功法之一陰陽怪氣:“您是有什麽重要公務一定要帶手機來學校,還要在上課的時候處理?”
一般情況下學生聽到這種話都會乖乖挨訓,結果徐斐然竟然很耿直地回答:“有個綜藝節目的制作人發私信給我,我覺得不能怠慢人家……”
李螢心頭很疼。
從“不要被一時的熱度蒙蔽”“私信你的人可能是騙子”再到老生常談的“你們現在是學生要以學習為重”,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說得徐斐然毫無招架之力只能連連點頭。
以為這孩子總算聽進去一點,結果前面所有的點頭都只為了在他說完以後來上一句:“老師,我都知道了,我把手機交給您,您能不叫家長嗎?”
表情看起來還很可憐。
李螢心怒火中燒:“不行。”
校紀校規如此,不管合不合理——而且上課不許玩手機這種條例對大多數學生來說怎麽都不算不合理——也不管你喜不喜歡,在這個環境裏,就應該遵守相應的規則。
但李螢心依稀還是記得徐斐然的媽媽比較嚴格。他把手機遞過去,努力給了她一些暗示:“你自己打電話跟你家裏人說,爸媽忙的話就叫你小姨過來。”
徐斐然夾着尾巴卑微打完電話之後老老實實把手機遞給李螢心,等待接下來的發落,李螢心揉着太陽穴,問她:“你說的那綜藝節目和制作人的名字分別叫什麽?”